醒來的時候,木青廬只覺得渾身都好像是散了架,他撐着頭坐起來,依稀記起自己似乎是跟木三小姐一起遭遇了宋翔宇的埋伏,木三小姐最後想要帶着他殺出重圍,但是卻力有不逮......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驚恐的喊了一聲:“姑姑!”
“你醒了?”
黑暗中有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木青廬有些不可置信的猛地轉過頭,渾身打了個激靈,震驚的喊:“大哥?”
他怎麼會聽見唐青楓的聲音?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燈光亮起,唐青楓吹滅了自己手裡的火摺子,嗯了聲走到他跟前,看了他一眼才輕聲出了口氣:“行了,醒了就好,你睡了三天了。”
木青廬覺得自己好似是在做夢,分明前一刻他還跟木三小姐生死一線, 但是睜開眼,他卻看見的是自己大哥唐青楓,這讓他都忍不住有些恍惚,以爲自己回到了在貴州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是隻是個養子,但是他也活的無憂無慮,每天跟在唐青楓屁股後頭,在校場練武,在軍營裡成天打滾。
那樣的日子,想一想,好像距離他很遠了。
從知道自己的身世開始,他就覺得身上背了一副無形的枷鎖。
這副枷鎖時時刻刻的提醒他,他身上揹負着血海深仇,揹負着奪回木府的責任。
所以當他以爲自己要死了的時候,除了害怕,其實他心裡更多的反而是解脫, 他不能對不住木三小姐和木府,又並不想違心的跟養父和蕭恆他們作對,死對於他來說反而也是一種解脫了。
唐青楓見他一直都不說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傻了?”
木青廬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是在做夢,也不是死了,他竟然是真的見到了自己大哥,說不清楚心裡是羞愧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他哽咽的喊了一聲大哥,就朝着唐青楓撲了過去。
少年分明已經長得高高瘦瘦了,但是撲過去叫大哥的樣子,好像還是十幾年前那個連走路都舉着手搖搖晃晃的小孩子,唐青楓靜默一瞬,伸手攬住了他,在他背上緩緩地拍了拍:“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等到木青廬的情緒緩和了一些,唐青楓才沉着臉看他:“現在知道後怕了,
當初怎麼就不知道寫封信給我或是父親?”
木青廬心裡愧疚難當:“姑姑看我看的嚴,我也試過寫信, 但是一不知道你們在哪兒,二來幾次都被姑姑發現了.....”
唐青楓深深嘆了口氣:“青廬, 你知道你爲什麼能活下來嗎?”
木青廬便怔住。
過了許久,他才輕聲說:“是殿下嗎?”
唐青楓點了點頭:“我不瞞着你,是殿下的意思,所以青廬,你應當知道自己是幸運的。父親鎮守昆明,並不在大軍之中,也正因爲如此,我的意見其實微不足道。但是,殿下還是選擇了留你一條性命,青廬,木三小姐不死,實在說不過去,殺死木桐的責任總要有人來負,且,這對於朝廷和殿下都是一個極好的時機,所以,木三小姐殺了現任土司強闖長老會,而被白熊殺死,這是最好的結果,你明不明白?”
如此一來,木桐死了,木三小姐也死了,剩下的長老會都是一羣老頭子,木府嫡支已經無人,加上木桐放出象兵一事已經民心盡失,廢除木府也是理所當然而且勢在必行的事。
木青廬自然也想的清楚。
他本身也並沒有想着要當那個土司,在他看來,如果真的還要土司,朝廷就根本不會大費周章對木桐下手了。
如今要說心裡是什麼滋味,除了因爲木三小姐死了他有些難過,更多的反而是鬆了口氣。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唐青楓仔細的盯着他看,見他真的沒有什麼怨憤,這才放心的笑了:“你能明白就好,好了,你其他的事都不要再多想,在這裡養傷就是。等到你傷好了之後,木府長老會自然會給朝廷上表,說伱是當初木桐迫害木府嫡支之際,他們長老會藏起來的遺孤,到時候,殿下也會給你請封。”
木青廬卻皺着眉頭猛地擡頭:“大哥,我能不能不要......”
他頓了頓,纔在唐青楓的目光之下把話繼續說了下去:“我能不能不要這個遺孤的身份?我明白殿下的好意,想要讓我恢復身份。但是對於我而言,我自小就是被父親母親養大的,我一直當我自己是漢人,我也不喜歡做什麼土司,做什麼木府的繼承人。反正如今姑姑也已經死了,雖然長老會如今是沒什麼想法,但是人心這種東西,誰能說得準呢?只要我恢復身份,我始終會是一些有心人眼裡土司的後裔,難保有人會慫恿我生事,哪怕我不生事,我的子孫,他們又怎麼能保證不會被人挑撥生出恢復木府的心思呢?所以,不如算了吧。”
就到此爲止吧。
乾脆就讓所有人都以爲,雲南木府的嫡支已經沒人存在。
這樣一來, 就算是有其他的旁支要生事,他們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鬧不出多大的風波了。
唐青楓深深地看了自己弟弟半響,忽然大笑了幾聲,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孩子!不愧是父親教導長大的,你看的清楚!既然你這樣說,我就回去告訴殿下,你放心,你總是我的弟弟,這一點,不管怎麼都不會變。”
木青廬如釋重負的點頭。
另一邊,木老太爺也已經到了大理。
看着熟悉的木府,他忽然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纔在宋翔宇的提醒下邁步,進去見蕭恆。
蕭恆果然是比他預想的還要年輕幾分,相貌也比他預想的更加俊美出彩,他朝你看過來的時候,無形之中便帶了威壓,這是久居上位的人才有的氣勢,是發號施令和那些累累白骨換來的經歷和沉澱。
他在心裡稱讚了一聲,上前給蕭恆行了個禮。
蕭恆還不等他跪下,已經親自上前攙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