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南織造署的金三孝完了之後,上來的是劉春旺,那可是從前汾陽王跟前的孝子賢孫,也是汾陽王妃族中一個叔叔的附庸,爲崔家跟汾陽王妃,那可是立過汗馬功勞的。
然後便是應天府尹了。
這也是個老熟人了-----童泰的世交好友。
能跟戶部侍郎串聯做下這等事的,這三個人才夠分量,才能平息的瞭如今的天子之怒。
不管是這三人中的哪一個,對於他們如今來說,都無異於是在自斷臂膀,割了身上一大塊肉。
想到這裡,童二老爺再忍不住,竟然當着屋子裡這幾人就開始抱怨:“大嫂這一口氣,出的可真是大手筆啊!”
一下子賠進去兩個重要人物!
好麼,胡建邦半點作用都沒起到,到現在那幫言官參奏都只能參奏胡建邦本人作死,這已經完全背離了他們原本弄胡建邦回京的初衷,但是如今卻已經顧不上了-----雷雲的事情已經引得聖上雷霆震怒,這個節骨眼再盯着胡建邦生事,針對性太明顯了,很容易就會讓事態進一步擴大。
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這一句話說出了衆人的心聲,不僅許崇沒吭聲,連汾陽王妃也只是淡淡的擡了擡眉毛。
說到底,大家利益一致才聚在一起的,齊雲熙卻一再損害了汾陽王府一系的利益,這怎麼能叫人心裡舒服?
她便率先開口:“少了織造署,從哪裡去弄這些上好的料子!?”
用朝廷的料子去賺海上的錢,無本萬利的生意,這個位子太過要緊,她是寸步不讓的。
她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絕不會放棄劉春旺。
緊跟着許崇便也沉聲道:“閔家勞苦功高。”
閔家若是丟了這個水師提督的位子,許家的臉上也過不去啊,老爺子畢竟每年從閔家那裡收無數好處,閔家還是老爺子的眼睛耳朵,所做的事情多不勝數呢,再說這次的事,實在不是閔家辦錯了,不能讓閔家出來背黑鍋。
剩下的話就不必再說了,在座的都是聰明人。
童二老爺嘴脣抖了抖,想說什麼,終究又沒有開口。
齊雲熙臉色陰沉,好半響才咬着牙說道:“那就這麼着吧,那雷雲底下的生意.....”
“看着究竟能壓到什麼地步吧。”許崇一陣頭大:“且還有得忙活。”
不能露出馬腳,那就先得把事兒給捋順,他想了想,道:“得先安置好雷家其餘人,能保的肯定是要保的,否則當真是寒了底下人的心,也只有這樣,雷雲才能放心的去啊。”
他說完這句話,見諸人都沒有異議,纔對齊雲熙道:“暫停生意,小心謹慎,這一次聖上對於雷雲的事兒動了真怒了,讓錦衣衛嚴守雷府,雷家書房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擡進了大理寺.....”
這句話還只是讓齊雲熙臉色陰沉,但是接下來的話卻叫齊雲熙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若是查下去,真的查到了東南那邊,對你們誰也不好,我們自然也不好。”許崇聲音壓低了,環顧了衆人一圈,才低聲道:“父親說了,大家別當真以爲之前猜中了幾件陛下的心意而行事的勝利,就能無往而不利了,要知道。老虎打盹還是老虎,睜開眼了,聞到了味道,是要吃人的。”
齊雲熙的臉色一下子煞白。
連汾陽王妃也勃然色變。
許崇見大家已經徹底領悟了他的意思,才幽幽的嘆了口氣:“才安生了多久呢?姑姑,不是我說,你也該收斂些了,該爭的都爭到了,再這樣下去,怕是過猶不及啊!這纔是害了那一位了。”
他說完就不再說了,轉身走了。
良久,屋子裡還是一片死寂。
還是汾陽王妃最先反應過來,疲倦的揉了揉i自己的眉心:“雷雲的事情追究下來,只怕是有一場震動的,趁着有次輔大人壓着,還有一段時間喘息,聽許大人的話罷。”她頓了頓,見齊雲熙滿臉陰霾,緊跟着道:“你就算是不爲自己着想,也該問一問那一位的意思,若是有一星半點兒的火星子冒出來,要知道,我們固然難逃一死,可他的日子,也未必好過。你苦熬了這麼久,籌謀了這麼久,還拉上了我們這些人,難道都只爲了你陪葬嗎?”
齊雲熙霎時朝着汾陽王妃看了過去,好半響,才挑了挑眉:“王妃儘管放心吧,我知道輕重,不會再亂來了。”
汾陽王妃這才點了點頭,又吐出一口氣:“查清楚了嗎,當真是蘇家這丫頭在背後使壞?”
通過這短短几天時間,齊雲熙已經從被打擊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了,她臉上再也沒有掩飾的迸發出蝕骨的恨意:“派去裝成流民截殺沈家夫妻的人,反被截殺。還有,雷雲手底下最大的管事,唐友龍不見了。當初就是他去幫雷雲給沈家設套的。”
這麼大一號人物,卻早早不見了人影。
能出了什麼事,不言而喻。
汾陽王妃呵了一聲:“這個蘇邀,真是多智近妖,她怎麼想到的?”
吸一口氣,汾陽王妃的臉色又更加凝重:“此女若是再這樣下去,遲早是給我等挖墳之人!”
童二老爺此時此刻才反應過來,聽見她們如此說,滿心的不解:“不過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只怕也是家中推出來的障眼法,你們是不是把她說的太過厲害了些?”
這一次,卻連齊雲熙也沒開口說話。
蘇邀的確是惹人頭痛,但是問題是,每次對付她,卻都不僅不能成功,反而還傷筋動骨。
就比如這次,說句實話,賠進去一個雷雲再加上應天府尹,已經重創了他們。
此時被唸叨的蘇邀也在東城,只是,她並不在聚海莊,而是在位於東城的白雲觀。
白雲觀是皇家道觀,尋常的時候自然是閒人免入的,但是顯然,蘇姑娘並不屬於閒人行列,她進了山門,再上了九十九級臺階,一眼看見了光禿禿的榕樹底下立着的人,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