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中的達才集團的高爾夫球場也在修整地皮之中,誰都能看得出來,達才集團的投資是實打實的投資,不但到位迅速,還全部轉化爲了實際的建設。
而他的200億投資,雖說到位了50億的第一筆資金,但直到現在仍然是風平浪靜,沒有什麼動工的跡象。因爲投資的實際操作者是付先鋒,他也不好直接開口催促元明亮早日施工。與達才集團的一片熱火朝天的施工場面相比,他的200億投資的光環因爲沒有一點落到實處,而是正在消弱。
白戰墨就有點火急火燎。
幸好元明亮也看出了形勢,就裝模作樣開始測量長基商貿的高爾夫球場的地皮,擺出了一副準備開工的架勢。但正在此時,夏想卻又提出了將原先規劃中的廣場劃歸給達才集團的建議,儘管白戰墨不太樂意將廣場改成批發市場,但爲了經濟建設的大計,也只得讓步。不過元明亮得知之後卻立刻找到了他,提出了反對意見。
元明亮的理由很充足,就是批發市場會嚴重影響到高爾夫球場的生意,試想,周圍車來車往不斷,一片喧囂,客人們怎麼會安心在場中打球?
白戰墨就以爲元明亮真心要開工建設高爾夫球場,當即承諾要找夏想協調一下,看能不能重新規劃一下批發市場。元明亮一口答應,只要批發市場建在別處,高爾夫球場立刻動工。
白戰墨就決定借召開常委會的機會,向夏想施壓,迫使夏想做出讓步。只要夏想讓步,重新規劃批發市場商業圈,達才集團新增的40億投資就不會立刻到位,同時長基商貿的高爾夫球場再開工的話,此消彼長之下,他的光芒就能重新蓋過夏想。
夏想多少能猜到白戰墨的心思,但卻不明白元明亮的意思。長基商貿真有意在下馬區興建一座高爾夫球場不成?在他看來,元明亮並沒有一點要在下馬區紮根的想法,否則200億投資拖了又拖,迄今爲止只在弄潮大廈租了一層用來辦公,他本人只買了一棟別墅用來居住,長基商貿也只申批了一處地皮說是用來興建高爾夫球場,但一直沒有任何開工的跡象。
姑且不論一個小小的下馬區有沒有同時容納兩座高爾夫球場的消費能力,單是元明亮放出風聲說要興建高爾夫球場的舉動,就讓夏想覺得其中大有文章。不想在達才集團想要投資批發市場商業圈時,不知怎麼又動了長基商貿的利益,元明亮竟然出面阻止,他就不免對元明亮越加沒有好感。明明是你白白佔了一塊地皮放着荒廢不用,只打出一個開發的名義,還不想讓別人也開發,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元明亮是基於什麼考慮夏想不清楚,也不想費心去猜測,他只是抱定一個想法,批發市場商業圈的興建,勢在必行。就算長基商貿真要動工建設高爾夫球場,就算批發市場商業圈對高爾夫球場有負面影響,也可以用其他技術手段解決,比如在中間種植茂密的樹木,設置隔音帶,等等,總之一句話,批發市場商業圈,必須上馬。
他纔不管元明亮的感受,明明是到下馬區吞食利潤來了,還擺出一副真正的大投資商的模樣給誰看?夏想纔不會給他面子。
白戰墨首先發言說道:“夏想同志的提議,剛纔已經由天宇同志向大家分發了資料……可行性報告寫得非常詳細,也很到位,是一項對下馬區非常有利的舉措,我代表區委區政府表示熱烈的歡迎。只是有一點我不是十分贊成,將人民廣場的地皮重新規劃成批發市場商業圈,雖然可以爲下馬區帶來十分明顯的經濟效益,但是不是太忽視了市民的利益?經濟建設放到第一位不假,不過下馬區也確實需要一個標誌性的休閒娛樂的人民廣場,現有的地點正好設在區中心,交通便利,符合廣大市民的根本利益,如果劃給達才集團用來開發批發市場商業圈,是不是太急功近利而不顧市民的呼聲了?”
白戰墨很聰明地站在市民的立場之上,以市民的利益訴求爲切入點,而不是直接提出是因爲長基商貿的原因,確實有一定的迷惑性。
不過夏想已經從傅曉斌口中得知了根本原因,所以他心中早就有了對策,就先不發言,靜觀其變。
政法委書記李應勇第二個發言:“白書記說得很有道理,經濟建設雖然要放到第一位,但也不能不照顧市民的情緒。下馬區是新區,有一個位於區中心的人民廣場,對於凝聚市民對區委區政府的認同感,讓市民感受到區委區政府的關懷,大有好處。如果在中心地帶興建一座批發市場商業圈,想想看,四座批發市場集中在一起,該是多麼混亂?不但容易引發交通混亂,而且還容易引起治安事情,因此我建議另選地址興建批發市場商業圈!”
李應勇本來就一直堅定地和白戰墨站在一起,他第一個表示贊成白戰墨的提議,意料之內。
謝源清向來愛冷不防地插上一句,今天卻沒有故技重演,而是在李應勇話音一落就說道:“大好的一塊地皮建什麼人民廣場?還上升到愛民的高度,真以爲建成之後,有天安門廣場的效用?40億投資的大工程大項目,竟然大言不慚地說要讓位給人民廣場,乍一聽,還真是憂國憂民的好領導好乾部。”他依然譏笑一聲,搖頭嘆息,“別有用心不怕,怕就怕,將別有用心隱藏起來,然後打着別的光明正大的幌子來打埋伏,就讓人看不起了。”
李應勇被謝源清冷嘲熱諷,終於怒了,一拍桌子說道:“謝源清,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陰陽怪氣才能顯示出你的水平?對不起,我最看不起說話不陰不陽只說半句的人!”
謝源清倒挺有涵養,也不惱,反而笑了:“李大書記和我正好相反,我就喜歡說話含蓄的人,不喜歡大老粗。當然,喜歡含蓄並不表明喜歡陰險,含蓄是文雅,陰險就是險惡了。明明不想批地給達才集團是因爲長基商貿的原因,卻偏偏說成出於替市民考慮,往臉上貼金也要講究一點含蓄,別太明顯了好不好?”
李應勇並不十分清楚內情,聽謝源清說得頭頭是道,不由老臉一紅,回頭看了白戰墨一眼。
白戰墨臉色很差,被謝源清一句話說出真情,多少讓他有點難堪,主要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還以爲事情做得十分隱蔽,沒有知道,不想連謝源清都清楚內幕!
白戰墨沒有迴應李應勇的目光,他不能當衆承認,否則接下來就不用討論了,直接放手給夏想好了。就算謝源清說出了真相,他也要將錯就錯下去,就抓住爲市民考慮的出發點不放,看夏想有什麼辦法。如果真將長基商貿的顧慮擺到常委會,就成了長基商貿和達才集團兩家的對壘了,或者說,是他和夏想各自投資之間的競爭,就不好說服各位常委支持他的建議了。
因爲他相信,儘管長基商貿有200億投資的光環,但畢竟是外來者,從心理上講,在座的常委還是會偏向本地的達才集團。
李應勇見白戰墨的目光躲閃,就知道謝源清說的是事實,但見白戰墨緊閉着嘴巴不說話,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也就死撐着說道:“那不過是你的不負責任地猜想罷了,白書記身爲一把手,站在全局的高度考慮問題,你的看法太偏頗了,不值得反駁。”
謝源清還是一如往常地伸開雙手,很無所謂地說道:“隨你,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不得不說謝源清一副無所畏懼又不以爲然的態度,讓白戰墨十分惱火,卻又無計可施。本來常委會上就是暢所欲言的地方,而且隨着政治體制的改革和透明,書記辦公會的影響正在被消弱,常委會的權力越來越大,越來越成爲制約書記一言堂的最有利的權力機構。而實際上常委會的成立的最初目的,就是爲了制衡書記過於失衡的權力。
書記一言九鼎的話,是一種歷史的倒退,是政治制度的悲哀。所以政府班子才由以前只有一人進入常委會,到現在一般都有一正一常務副和一副三人進入,也是出於牽制黨委一塊兒權力過大的考慮。
白戰墨只好出面調和,說道:“好了,不要爭論了,謝源清同志既然提出了反對意見,其他同志再繼續發表看法好了。我提醒一下在座的各位,下馬區新建之初,正是需要凝聚人心增加向心力的時候,一個人民廣場,可以當作區委區政府爲下馬區的百姓樹立的愛心場所。”
白戰墨也懂得煽情的藝術,再一次提升了人民廣場的高度。
康少燁就及時站了出來,表示了附和:“現在下馬區的百姓對我們黨政班子的認可程度不高,如果再將原有規劃爲廣場的地點改建爲批發市場,是可以獲得短期的經濟利益,但長遠來看會大失民心。況且我看在方北村一塊的地皮就很不錯,現在已經整體搬遷完畢,可以批給達才集團來投資批發市場商業圈,而且方北村的交通也很便利……”
夏想笑而不語,並不急着反駁康少燁的話。他之所以堅持要讓達才集團拿到廣場的地皮,是因爲107國道正好穿廣場而過,其他地方交通再便利,也比不上一條107國道的優勢。而且此地離即將開工修建的高速口也近,作爲批發市場,又是一個大型商業圈,交通發達爲第一要旨。
所以,廣場的地皮勢在必得,不能退讓。建在其他地方,優勢就沒有那麼明顯了。交通不便利,外地的客商不來,批發市場就會名不符實。
卞秀玲對康少燁的話進行了反駁:“方北村太偏僻了,而且因爲徵地有許多遺留問題,現在還有不少扯皮的地方。達才集團過去之後,少說也要花上半年時間才能動工,半年時間,如果在廣場地皮開工的話,差不多就完工了”
卞秀玲因爲和吳港得接觸的原因,知道方北村的一些情況,也清楚方北村的情況比較複雜,還有一股隱性的黑惡勢力。康少燁的建議其實用心險惡,是將達才集團推向火坑。
政治鬥爭雖然在每個地方都少不了,也永遠無法避免,但也要講究一個基本原則。達才集團一片好心,真心投資爲下馬區帶來經濟效益,康少燁只因爲政治立場不同,就不顧下馬區的大局,直接指出一片陷阱給達才集團,就讓卞秀玲打心眼裡厭惡他的爲人。
康少燁見卞秀玲對方北村的情況挺了解,不由皺了皺眉,多看卞秀玲一眼。卞秀玲卻毫不客氣回敬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充滿質疑。
康少燁移開了目光,被卞秀玲目光之中的冷意刺了一下,覺得心中一驚,不太舒服。
陳天宇一改以前一臉嚴肅的表情,臉上堆滿淡然笑意,說道:“人民廣場也只是一個初步規劃,並沒有完全確定下來要修建人民廣場。夏區長提出在人民廣場修建批發市場商業圈,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得出的結果,首先,107國道穿越而過,交通便利條件,是全區其他地點無法相比的。批發市場面向的是全國的批發商,作爲南北大動脈的107國道,優越性就不用我多說了。其次,即將開工興建的燕市北高速口也在人民廣場500米之內,有107國道和高速的兩大便利條件,其他地點的優勢都不再明顯了。”
陳天宇作爲常務副區長是非常合格的,許多時候他都能想到夏想所想,也能替夏想處理許多事情,是夏想最有力的助手。
在座常委也都知道陳天宇絕對是夏想的心腹和最大助力,每次陳天宇出面充當夏想的先鋒之時,所有人都會再一次想起何江華事件之中,夏想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會對夏想多一份敬佩。
未雨綢繆,未上任之前就讓陳天宇投誠,果然有遠見。
“話雖這麼說,但我還是覺得民心所向最關鍵,天宇同志所說的問題其實都不是問題,交通可以解決,方北村離人民廣場不過5公里,達才集團有40億的鉅額投資,區政府完全可以出資修建一道專用公路給批發市場商業圈,遠地而來的客商既然千里迢迢來到了下馬區,也不會在意再多走5公里不是?”統戰部長祁勝勇的發言倒也有趣,從另一個角度來贊成白戰墨的提議。
隨後,武裝部政委關啓明也附和了白戰墨的發言。
出人意料的是,宣傳部長滕非也贊成白戰墨的提議:“我也認爲確實將批發市場建在區中心十分不妥,不說噪音擾民,就是容易出現交通混亂和治安事件,也是得不償失。我還是建議夏區長慎重考慮,爲達才集團的投資尋找一處最合理的地點。”
慕允山推了推眼鏡,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一眼。
因爲大家爭論了半天,夏想還沒有發表一句看法。誰也不知道夏想是不是有什麼後招,以慕允山現在對夏想的初步瞭解,夏想是一個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的人,看他一臉篤定的表情,肯定會有最後一錘定音的後手。
慕允山就拿定了主意,還是坐看好戲上演好了。
不過他也對夏想堅持要在人民廣場的地皮之上修建批發市場大爲不解,在區中心矗立一座人流繁雜的批發市場,會嚴重地影響下馬區的形象,也不知道夏區長是出於什麼方面的考慮,難道他能有多麼高明的解決之道?
慕允山就隱隱有點期待,想看一看夏想到底有什麼妙計。
其實常委會上雖然常委衆多,但在討論經濟建設和政府事務時,基本上就是幾個副區長和書記、副書記之間的爭論,其他常委因爲分工的原因,要麼瞭解少不好發言,要麼自知自己的一票就是爲了附和書記或區長,就見風使舵好了。除非涉及到自身管轄範圍之內,比如人事問題,慕允山肯定要作重要表態,比如紀檢問題,卞秀玲肯定是主要發言者。
今天討論的話題是經濟建設,不過因爲各人提議的問題都連帶在自己管轄範圍之內發言,也就有了不同的側重和傾向。比如剛纔政法委書記李應勇就提到了治安問題不好解決,而政法委副書記兼公安局長黃建軍,卻舉了反例。
“其實在區中心建造一座批發市場,反而在治安上有利於管理。方北村一帶治安管理比較混亂,警力不足,如果在方北村修建批發市場,我擔心當地的村民以及一些遊手好閒的小青年,會打外地客戶的主意。一旦出現客商被盜、被搶、被砸的案件發生,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會大大影響批發市場的聲譽。我的看法是,建在方北村,從治安角度考慮,不如建在人民廣場。我的發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