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省長對姜麗質和陳太忠的關係,也略有耳聞——那個慘絕人寰的李思怡案,似乎就是這個堂孫女和陳太忠共同挖掘出來的,還得到了鄭文彬的關注。
想到這個孫女還是衛生系統的,他就打電話來問:麗質,我這裡有幾個人接觸過奧觀海,你幫着判斷一下,有沒有必要做個檢查?
你要是判斷不出來,就問一下陳太忠,要緊不?
“那當然要緊了,”陳太忠苦笑一聲,“我給你個建議,隔離觀察,而且麗質你不許在場……算,如果你感到身體不舒服了,自己開車來北崇,我保你沒事。”
“我可以不去醫院,”姜麗質在電話那邊開心地笑,她很喜歡這種被關心的感覺,“我是衛生廳的人,又不是醫院的坐班醫生,不過真的很嚴重嗎?”
“擱在我北崇,肯定隔離觀察,起碼三天,”陳太忠輕喟一聲,想到打過來電話瞭解情況的是小姜,他大致能猜到海角的態度,“話我說到了,他們要是爲爭一口閒氣,不予採納,那就隨便他們吧。”
“唉,”姜麗質也跟着嘆口氣,她也知道了奧觀海和陳太忠的口角。
這種情況下,海角水利廳的人能去醫院檢查,就殊爲不易了,要是沒有明顯症狀就要隔離三天,那不是自承不如北崇嗎?
而她也知道自己在姜家是小輩,說話沒什麼作用,而四爺爺在姜家的積威甚重,能打電話跟她瞭解情況,已經算得上是放下架子了,再多的讓步,怕是也不能,“那我再向廳裡反應一下吧,畢竟也是我的責任。”
她這次說的是衛生廳,而她所在的是婦幼保健和社區衛生處,對疫病防控也有建議權,聽說這次事件有愈演愈烈的苗頭,她終不能坐視。
“措辭不要太激烈,最好拉上你們處長,”陳太忠笑一笑,他很欣慰她的擔當,但卻不希望她受到什麼傷害,“我可以給你幾個數據……不過你不要寫進文件裡,口頭上說就行。”
陳區長對首都[***]蔓延情況,還是相當瞭解的,他不能說已經知道了全部的病例——這是不現實的,但是若說掌握了一半的病例,他基本上可以拍胸脯。
已知病例中,大部分人的情況,他都相當瞭解——對於南宮等人來說,做到這一點並不難。
但饒是如此,他也不能在任何紙面文件上,引用這些詳細數據,到了不得不使用的時候,他也只採取口述的方式。
這些數據只是保護自己的手段,落實到紙面上,起碼跑不脫挑釁的嫌疑,陳太忠鄭重其事地交待,就是既想讓她不受委屈,也是防着她太單純,想不到某些事。
不過他這個擔心有點多餘,當天晚些時候,他才收到消息,世界衛生組織已經發出了全球警告——雖然警告的級別不高,但有和沒有是不一樣的,起碼小姜的建議符合了潮流。
當天晚上傳來消息,臺、灣第一起[***]案例被確診,第二天,一美國患者死在香、港。
而此刻,兩會正開得熱火朝天,國內媒體的焦點會放在哪裡,那真是不問可知,已經是陰雲密佈的局面了,居然沒有多少人真正地關注。
不過有些個案,最終還是能牽動個別人的,中午時候,海角代表團團長鄭文彬吃過午飯,纔想睡個十分鐘的戰鬥覺,結果有人來報告消息,說有個美國人聲稱,海角有多人可能感染了[***]。
鄭書記的瞌睡登時就不翼而飛,開什麼玩笑,這是兩會期間,一會兒有個記者逮住自己問這個事兒,那麻煩可就大了,“這個美國人是幹什麼的?”
這美國人正是奧觀海,他昨天進了604醫院,今天一大早確診爲[***],604醫院登時就決定——轉院,送到專治[***]的618醫院去。
604和618都是解放軍醫院,雖然604的牌子似乎響亮一點,但事實上術業有專攻,各家有各家的絕活,618醫院最擅長治療的就是肺結核等呼吸道疾病,幾天前,在總後的醫院會議上,618被指定爲部隊體系的[***]定點接治醫院。
奧觀海一聽不幹了,說你們這強行轉院,違揹我的意願,尤其是他剛剛得知,一個同胞因爲[***]死在了香、港,他越發地不能鎮定,說我信不過你們的醫療水平,我要回國治療。
這可由不得他,不管外面怎麼說,醫院對[***]還是相當重視的,救治和防護手段或者上不去,但是醫生們都知道,這個病不能太輕視了。
更別說,他一開始進的就是部隊醫院,軍隊可不管你是不是美國人,既然是這種傳染病,你想回國,你們國家也不會答應——看過《卡桑德拉大橋》沒有?
我只相信美國——可憐的奧觀海發現自己抗議無效,就越發地狂暴了,最後他惱怒之下,索姓舉報陪同自己的海角人:他們也可能被傳染了!
事實上,這是一種遷怒的方式,他有點後悔,前天不該對另一個省的人那麼粗暴,人家都說他有問題了,自己偏偏拒絕被治療,搞得現在病情嚴重。
對於北崇人,他沒有太多的不滿,畢竟人家的警察把槍都掏出來了,是他自己拒絕了配合,他惱火的是:海角人你們爲什麼不勸說我一下呢?
很多人遇到麻煩之後,不願意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跟國籍和民族無關。
“這也太莫名其妙了,”鄭書記聽明白之後,真是有點無奈,這是醫院的決定,美國人非要牽扯上海角的陪同人員,都是些什麼樣的陰暗心態?
於是他表示,“既然他說的屬實,就讓那幾個工作人員去醫院檢查一下。”
“但是……”彙報的這位猶豫一下,終於硬着頭皮回答,“但是604醫院給辦事處的建議是:隔離觀察兩天,而陳太忠認爲,最少該隔離觀察三天。”
“陳太忠?”鄭文彬的眉頭一皺,好半天才從記憶深處拎出這麼個人來,“是鳳凰那個?他不是在北崇搞水庫嗎?”
“奧觀海前天去了北崇,當時陳太忠的人查到他體溫超高,差點把人扣下,警察把槍都掏出來了,”彙報的這位,是鄭書記的新秘書,在彙報領導之前,很負責地瞭解了一些東西。
鄭書記的原秘書謝思仁已經外放市委書記,新秘書不敢指望跟着老闆走,但是用心服務的話,將來也能倚爲靠山。
反正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他這也不算歪嘴,“北崇那裡,嚴防死守[***],據說測體溫都是用的紅外設備,一臺四千到六千不等,買了有上萬臺。”
“上萬臺……那不得有幾千萬?”鄭文彬沉吟一下,要是別人的建議,他聽一下就過去了,但是這個陳太忠並不簡單,此人甚至不是靠關係搭上的黃家,而是全憑能力。
想一想之後他發問,“陳太忠確定是要觀察三天?”
“水利廳的人這麼說,”這位低聲回答。
“你給謝思仁撥個電話,”鄭文彬隨口吩咐一句,他跟那小傢伙就見過兩次,級別也差得太遠,實在不好隨便聯繫,反正以前小陳在海角遇事,都是小謝出面的。
可是轉念一想,陳太忠既然儲備了大幾千萬的紅外測溫設備,這絕對不光是給北崇用的,或者還跟黃家的安排有關,於是搖搖頭,“算了,我打個電話吧。”
他先是撥黃和祥的電話,黃書記也是代表,正忙做一團,聽了他的話之後,很乾脆地表示,“小陳的事兒,你得找我家老二,我跟他不怎麼聯繫的。”
黃漢祥也在忙,在這樣的時候,黃家人就沒個輕鬆的,不過他再忙,也不能無視一個局委的電話,於是親自接起來,“文彬你好,有什麼指示?”
“二哥你說笑了,哪裡有什麼指示?就是一點小事,跟你瞭解一下,”鄭文彬簡單地將事情講述一遍,“他買這麼多紅外測溫儀器,是什麼意思……對這個[***]很悲觀嗎?”
“呀,這個他沒問我,這傢伙手裡是有點閒錢的,”黃漢祥想一想之後,根據他對小陳的瞭解,就做出了判斷,“他肯定不止是自己用,到時候支援鳳凰一點,支援天南一點,再算上海角和磐石,這點貨還未必夠……哼,沒準他還想着碧空。”
陳太忠雖然算是黃家人,但一直跟蒙藝勾勾搭搭藕斷絲連,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也不怕說。
“那這就是真的很悲觀了?”鄭文彬聽說這設備不是黃漢祥授意買的,就拋棄了陰謀論,轉而關注這個疫情本身了。
“這個事情我沒有研究過,不過他表示悲觀……那應該有道理,你可能不知道,小陳的中醫很有一套,”黃漢祥着眼點,跟大家不太一樣,但理由卻是很充足——老爺子現在身體還那麼好,就是因爲有小陳。
所以,他對鄭書記表示,“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文彬你想知道啥?”
“也沒啥,你幫我問一下,那個美國人……奧觀海已經[***]了,陪同他的海角工作人員,該觀察幾天,”鄭文彬想一想,又追加一句,“他手裡的紅外溫度計,最少給海角留兩到三千臺,錢不是問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