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話,問得有點水平不夠啊,陳太忠暗暗一呲牙,不過想到這也是嶽黃河不見外,於是訕訕地笑一笑,“沒人讓我來,我現在比較看重這個位置。”
“這是胡說,”嶽部長哼一聲,很直接地發話,“如果你真看重這個位置,一個月前就該來找我了……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來。”
我艹,這位也是不好糊弄的,難得的是說話還這麼坦誠,陳太忠想一想,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一直有點不好意思,今天跟陽州李書記見了一面,他希望我妥善利用自身資源……他很看重北崇的發展,所以我才下了這麼個決心。”
“不好意思,哈,”嶽黃河聽得笑一聲,“昨天我跟蒙書記打電話還說到你,他說了,這小子有點恃才傲物,該壓一壓的時候,就壓一壓他……你說你目無領導,我該不該壓一壓你?”
幸虧我沒打老懞的旗號來,陳太忠聽得慶幸不已,而且嶽部長的語氣,也相當地不見外,於是他乾笑一聲,“目無領導,這確實不應該……主持工作就行了,最好別派新書記來。”
“難得聽到‘不好意思’四個字,”嶽黃河輕喟一聲,又吸一口煙,神情恍惚了好一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最後才又吸一口煙,“行了,書記就是你了,我會跟李強說的,不過你這個一肩挑……得有個期限,你自己說吧。”
“三年吧,”陳太忠倒是老大不客氣,反正臉已經揣兜裡了,也就無所謂了,“三年內,我保證北崇衝進全國百強,目標是十強。”
“你倒真敢說,”嶽黃河氣得樂了,一肩挑的,都是一種非正常狀態,黨政分開喊了多少年,黨政一肩挑,短期內可以,三年……真是敢胡說八道。
不過這也不是他艹心的事兒,陽州市委覺得合適,他最多過問一下,也就沒責任了,“反正我是支持你了,李強也能打我的幌子了,你再把黨務工作好好抓一抓。”
嶽部長終究是黨委口上的人,抓的還是組工,出政績就要說“返鄉創業”之類的,至於說北崇是百強還是十強……這個指標並不是很重要。
“抓哪一方面呢?”陳太忠似懂非懂地發問,黨委的事務,他還真不是很熟。
“知道該抓哪一方面,我就自己抓了,”嶽黃河瞪他一眼,很不見外地發話,“黨委的工作是在不斷的完善中,將來還要跟隨時代的變化,不斷地改進,這是組織的先進姓決定的……一句話,你多想一些積極的點子。”
這話再明白不過了,我有好點子,還用得着等你嗎?
“我有鄉鎮直選的想法,一些首長覺得時機不成熟,”陳太忠聽他這麼說,馬上就冒出一個點子來,“您肯支持的話,我馬上着手實施……嗯,先從黨委直選開始。”
“這個你可以等一等,”嶽黃河原本慢吞吞地抽菸呢,聽到這話,直接一口煙就憋在了嗓子眼裡,猛猛地咳嗽了四五下,才緩過勁兒來。
直選……開什麼玩笑,這玩意兒可是太敏感了,嶽部長心裡有數,目前直選的倡議聲不少,似乎這幾年內,也要開試點了,然而就算恆北開試點,也絕對輪不到北崇——北崇你陳太忠一枝獨秀這個不假,可誰敢在這個高速發展的地方開試點?
把你陳太忠或者陳系人馬選下去,倒是**了,但是那麻煩也就大了。
反正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嶽部長喝一口水,壓一壓喉頭的麻癢之感,又沉吟一下,方始發問,“我跟你蒙老闆說了點什麼,你想不想知道?”
“想,但是不敢,”陳太忠笑着回答,反正是個不要臉了,再謙恭一點又何妨?“我琢磨着,該讓我知道的,早晚能知道,不該讓我知道的……好奇心太強,也不是好事。”
“我想跟蒙書記了解一下,杜毅是什麼姓格,”嶽黃河看着他笑,那笑容是說不出的古怪,“但是現在想一想,你好像跟杜毅也挺熟。”
“杜毅……”陳太忠呆呆地看着嶽部長,足足愣了有十來秒,才摸出煙來,自顧自地點上,抽了兩口之後,才艱澀地發話,“我艹,杜毅要來恆北?”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是這樣了,”嶽黃河還在笑,表情依舊是那麼古怪,這事兒實在太好玩了,雖然他有點捉摸不清未來黨委老大,心裡難免急着盤算,但是眼前這位,才真的是命苦,難怪面對他這個省委常委,都髒話出口。
通過蒙藝他知道,陳太忠被交流出來,可以說是杜毅親自過問的,換個力道差一點的,誰也不能把黃家的希望之星折騰到外省,而現在……杜毅追到恆北來了。
他本來是覺得,此事有點好玩,但是現在目睹面前這位的表情,他覺得太滑稽了。
“我這就叫個命運多舛了,”陳太忠根本顧不得計較嶽部長的表情,他心裡的悲傷逆流成河……追着打壓,你比我這個羅天上仙還欺人太甚啊。
不過再想一想,他也就釋然了,杜毅來恆北,跟他來恆北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都是組織的決定——哥們兒不是妄自菲薄,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杜毅願意撞到我嗎?
丫如果願意的話,就不會把哥們兒送出天南了。
“反正我頭疼他,他也頭疼我,”這個時候,陳太忠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反正他也早有退隱之心,就是守着北崇這一畝三分地兒,時間到了走人,不求上進了,杜毅你奈我何?“倒不信他還能再把我送回天南。”
不枉我跟你說這麼多,嶽黃河聽得暗暗點頭,他是空降下來的組織部長,在尊重地方的同時,要強調中央的掌控,對上馬飛鳴,扛不過也是非戰之罪,但是在“後馬飛鳴時代”都不能體現一些存在感的話,就有能力不足的嫌疑,辜負首長們的信任了。
現在他手上有這麼一張牌,還真是不錯,誠然,陳太忠這一個小小的正處,對於一箇中央委員來說,殺傷力有點過於低了,但是陳太忠真的僅僅是一個小正處嗎?
這可是能讓杜毅都撓頭的正處,天南是陳太忠的主場,杜毅不好下狠手,但是現在,陳太忠在恆北也闖下老大的名頭,由於執政一個區,又在[***]風波中大出風頭,民意基礎比在天南還厲害,要是玩最高層的博弈,跟在天南也類似。
這張牌雖然不大,但是絕對兇悍!第一次,嶽黃河生出了全心全意籠絡陳太忠的心思。
他跟蒙藝的關係是不錯,私交不錯,也是同一個陣營的,蒙書記現在是候補局委,比他這個省委常委要高出兩級,基本上他處理什麼大事的時候,經常會參詳蒙藝的意見和建議。
對於蒙書記的這個小兄弟,他也願意在方便的時候,照顧一二,別看嶽部長不怎麼搭理陳太忠,究其根源,還是陳太忠離他實在太遠了,若是陳某人現在是個副市長,腦門上絕對就頂着“嶽”字招牌了。
就算這樣,他對陳太忠也有看顧,不是隨便哪個縣區一把手,就能登上省委組織部部長的門的,而嶽部長不但接見陳太忠,連北崇那個“邁開腳步,動手動腦”的主題活動,都是他最後定的宣傳口號。
這種關照,能細細品味的人,才體會得到,可以說,嶽部長對陳區長真的不薄。
但是現在,意識到陳太忠甚至有牽制杜毅的能力,嶽黃河就覺得,以前自己對這個年輕人,還是有點怠慢了,正是因爲如此,他今天對陳太忠,表現得非常不見外——本來嘛,也就不是外人。
嶽部長沒有一定要跟杜毅作對的心思,但是杜書記抓的黨委,首當其衝的就是組織人事,這個矛盾是不可協調的,所以他手裡必須要握幾張底牌。
陳太忠就是一張不錯的底牌,牌小但是犀利,身後有大莊家,而且跟對方曾經有過沖突,互有輸贏——沒錯,陳太忠是被趕出來了,但是要考慮到雙方的身份,一個是中央委員正部,一個只是小小的正處。
這種情況下,只是被攆出來,而不是被扼殺,就足以說萬幸了,更別說陳某人剛纔說了——他也怕我。
這話不像吹牛,也不可能是吹牛,所以嶽黃河馬上就決定了,一定要籠絡住這個人,至於交流乾部什麼的,他不會看重——須知嶽某人是中央派下來的。
“那行吧,以後陽州市級領導的任免,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跟我說,”嶽黃河緩緩地發話,他不是一個捨不得投資的人。
想籠絡人,必須要捨得先付出,他的長處不在副處級的任免,而是在副廳和正處這個級別,稍高了,省委書記會過問,低了的話,地方的意見很重要。
至於說陳太忠的建議能不能兌現,這很難說,他只是組織部長,而不是省委書記,他只能是“充分考慮”而已,不過嶽部長有這個話,就很難得了。
陳太忠就充分地體會到了這一點:老嶽比鄧健東強,哥們兒幫吳言說句話,要硬塞紅包,但是現在,陽州市領導一級幹部的任免,哥們兒能遞上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