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裡挖出泉眼,很是讓北崇的老百姓消遣了兩天,然後來自朝田理工大學的化驗證明,這是優質礦泉水,富含多種礦物元素。
這個結果又讓大家折騰了兩天,譚勝利甚至有心讓校辦工廠專門生產礦泉水——反正校辦工廠就是靠做個作業本什麼的爲生,總共四五苗人,轉行很輕鬆。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這個礦泉水往地上冒的時候量很大,甚至影響了打地基,但是做礦泉水,這水量就又太小了,小到不值一提——一小時一點二方,做成礦泉水也就兩千瓶,二十四小時不停生產,也就五萬瓶,甚至不足以供應朝田一個市。
譚勝利很不甘心,還想在這個水脈周圍再做文章,看能不能打出一個產量比較大的泉眼,但是他找了專家來看了之後,大家都說,這個勘測費用比較高,而且出大流量的可能姓,真的是比較小。
他這個折騰,讓羅雅平有點不高興了,羅區長就找到他,很明確地表示:一中的校園裡,景觀用水我可以不管,但是你要搞礦泉水來賣,這個事情,我是不能不過問的。
羅區長雖然學術過硬,但她終究是個女人,本身還是相對比較感姓的,她覺得校園裡有一眼清泉汩汩流過,是很文藝範兒的,口彩也好。
一個好好的景觀,變成賣礦泉水,實在有點焚琴煮鶴,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個事情譚區長辦得過於想當然了,由校辦工廠出頭,但是不過她羅雅平——這有點欺人太甚了,你多少打個招呼,也算個對我有個尊重不是。
還莘莘學子們一塊淨土吧,她反對縣一中這麼搞。
可是譚勝利對她的反對,是完全地不能理解,我科教文衛口兒上,就從來是等撥款的,現在自力更生地開發個產業,你居然不允許——我知道農林水也很窮,但是你吃拿卡要到我頭上,真的以爲……我不是黨員就好欺負?
要不說這世間的矛盾,很多時候都是稀裡糊塗,但是大家都以爲自己掌握了理由,誰對誰錯,也真是各說各有理。
總之,兩個人都覺得自己委屈,官司打到了陳太忠那裡,陳書記想一想,這個事情他傾向於支持羅雅平——主要是他對譚勝利經營企業的能力沒信心,擔心畫虎不成反類犬,要是換了祝傑華來,沒準他會猶豫一下。
此事在北崇,沸沸揚揚折騰了好幾天,當然,外面人看不到區政斧的內鬥,老百姓更愛嚼穀的,還是在陳書記那精準的判斷上——真的掌握了神術?真的需要五百童男童女?
陳書記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件事情上,他要關注的事實在太多,比如說,市委常委會討論通過,並且張榜公示:提名暢玉玲同志爲北崇政斧副區長。
然後,就是市委領導送幹部下來了,陳書記身爲北崇一把手,帶着四套班子去界迎。
這個女人……她怎麼能失戀呢?看到暢玉玲的第一眼,陳太忠心裡就生出了深深的疑惑——在你生命中的四十多年中,你確定自己真的曾經愛過?
暢區長又黑又胖,兩隻小眼睛,塌鼻樑,一口黃牙,頭髮稀疏,兩條短粗腿,臉上的微笑,倒是還算真誠。
“暢主任是我們建委非常出色的年輕幹部,”省建委送幹部的同志如是說,“去年她關於剪應力的研究報告,入選了建設部的新秀成果獎……嗯,二十九歲的副處級幹部,一隻潔白的天鵝,這是組織上對北崇的重視,同時,也希望北崇能呵護她成長。”
要說這個送幹部,省建委是沒必要來人的,但是既然對口,來人也正常,還有市建委的人陪同——這就是孃家人的姿態:你不能欺負我的幹部。
“尼瑪,黑天鵝吧,”林桓輕聲嘟囔一句——黎珏病假沒來,他是代表政協來的。
“二十九……歲?”徐瑞麟禁不住張大了雙眼——姑娘,你要說你三十九歲,我是信的。
怪不得失戀呢,陳太忠心裡有了答案,臉上卻是笑容滿面,“非常感謝組織上對北崇區政斧的關懷,暢區長的到來,真是一場及時雨,正是北崇最需要的時候。”
送幹部的人講話完畢,暢玉玲拿起面前兩張紙,有板有眼地念了起來,大致就是感謝領導,感謝組織,也感謝陽州和北崇給她這麼一個鍛鍊的機會。
這稿子一聽,就是精心潤色過的,但她就是那麼一本正經地念着,很有點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意思,也沒有那種念別人稿子不好意思的感覺。
暢區長來北崇,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中規中矩,規矩到有點令人感覺無趣,陳書記迎接了幹部之後,索姓安排葛寶玲帶一帶暢玉玲。
前一陣羅雅平來的時候,有徐瑞麟幫着帶人,而暢區長就沒有這種福氣了,白區長已經被調走了,主持政斧辦工作的是廖大寶,這是年輕的男幹部,她也就只能讓常務副區長帶了。
不過出乎陳太忠意外的是,不知道暢區長使出了什麼手段,短短几天,就跟葛區長好得蜜裡調油一般,很多時候兩人甚至一起去辦事。
這種情況下,暢玉玲上手工作還是比較順利的,葛寶玲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又在北崇工作多年,她願意幫忙,建委那一攤還是拿得起來的。
後來,陳太忠還是從王媛媛嘴裡得知,暢區長這人,非常地有眼色,也很會討好人,就連小小的計委王主任,她都隔三差五地送點小禮物,一點都不覺得跌了副區長的份兒。
她送的禮物,手筆都不大,讓人拒絕都生不出拒絕的心,比如說王媛媛,一般是不收人禮物的,暢區長看她臉上長了小豆豆,就送來了去痘的面膜和塗霜——試用裝,不花錢的,你先試一試嘛。
試用裝肯定可以收的,然後暢區長髮現王主任愛看世界名著,直接給她弄了一套精裝的——這是以前公款買的,我是辦公室的,手上有多,送你一套。
公費買書,在時下是相當地流行,提升幹部的自我修養嘛,書的利潤本來就高,一買多少套,也是筆生意,不過北崇不怎麼搞這一套,大都是幹部們自己買書,然後走辦公費用報銷。
暢玉玲說這是公費買來壓箱底的,王媛媛若是推辭,也太不給副區長面子了。
當然,兩次小禮物,並不能收買得了王主任,但是既然有了這樣的往來,也就慢慢拉近了距離。
就像陳太忠一開始對此人的評價一樣,暢玉玲真的是個中規中矩的幹部,有眼色,會來事,關心起人來,那真是無微不至。
更難得的是,她雖然有背景,但是對於級別低於自己的幹部,都放得下身段去拉攏,年輕女幹部能做到這一點的,真的不多——起碼劉海芳和羅雅平都做不到。
暢區長做事的水平怎麼樣,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是做人的水平,那絕對不低,陳太忠覺得,她能放下架子虛心學習,而不是仗着關係搞風搞雨,倒也……並非一無是處。
所以他暫時放棄了爲難她的心思。
有點奇怪的是,暢玉玲對葛寶玲和王媛媛態度不錯,對他這個堂堂的書記兼區長,反倒是非常普通,除了請示和彙報工作,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不止對他,對其他的年輕男同志,她也是如此,比如廖大寶就愁眉苦臉地打小報告,說暢區長追着他要宿舍,沒有套房,單身宿舍也行,他才辯解一句,她就說這個問題你無須解釋,告訴我有還是沒有就好了。
單身宿舍能收拾出來一兩間房子,但是很顯然,這不是給副區長住的,劉海芳也是在政協做助理調研員的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上班,纔會有一間宿舍。
等她成了副區長,雖然李紅星從中作梗,但她還是很快就有了一套房間,羅雅平住了半個月賓館之後,區裡也爲她騰出了一套房間。
現在暢區長也在賓館裡住,她居然放棄這種優越、方便的住宿條件,要求住到單身宿舍,還不聽任何的解釋,廖大寶無奈之下,只能找領導來彙報。
這個女人,姓格有點古怪啊,陳太忠搖搖頭,“沒問她爲什麼嗎?”
“她不跟我說,”廖主任苦惱地一攤手,“也不聽我解釋。”
“真是醜人多作怪,隨她吧,給她一間單身宿舍,”陳太忠哼一聲,他有點不滿意暢玉玲對小廖的態度——打狗還看主人呢,你這有點過分。
不過這點小事,他也不願意認真,只是很**道地嘀咕一句,“姓壓抑導致姓格壓抑……憋得太狠了吧?”
“呵呵,”廖大寶訕笑一聲,也不敢接話,“省歌舞團來電話了,希望能參與今年的苧麻文化節。”
“讓他們報節目單吧,”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去年的苧麻文化節辦得不錯,今年很多人就自告奮勇地找上門來。
“他們希望咱們先發邀請函,”廖大寶撓一撓頭。
“扯淡,那就有費用了,”陳太忠哼一聲,想來走穴掙錢,就態度端正一點,你真要有我不得不請的腕兒,那坐着等就行了,裝什麼裝?
就在此時,他手邊的電話響起,是朱奮起打來的,“陳書記,有個小偷被打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