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個保護罩還沒出來?”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
“沒呢,不過就是這兩天了,”一邊解釋,樑志剛一邊走下樓來,“七六八那邊加工能力有限,而且定型的過程,要麻煩點。”
七六八是電子部的研究所,加工也是通過幾個小車間進行精加工的,主要是供測試用的,不具備開模之後生產線那種大批量生產能力,不過用在ATM機保護罩這種冷門產品上,倒是恰得其所。
可是縱然是如此,產品生產出來,總不能一臺一個樣子,所以要定型,將大致的規格確定下來,耽誤點時間實在正常。
“生產這個事兒,還是你主抓?”陳太忠有點奇怪,側頭看樑主任一眼,“不是說給了服務公司了嗎?”
“我介紹的,我當然要上心了,文主任也是這意思,我得負責,”樑志剛笑着解釋,“等定型之後批量生產了,就交還服務公司。”
“嗯,”陳太忠點點頭,想着樑主任這麼上心此事,絕對非是無因,於是隨口嘀咕一句,“樑主任,你這塊兒最先出了效益,我覺得該有個獎勵,而且,以後有貢獻的也都該有經濟上的補償……”
“呵呵,我也是這個意思,”樑志剛聽得眼睛就是一亮,這話誰不愛聽啊,“有激勵機制,才能更好地審覈項目和創造效益,大鍋飯必須打破……要不,咱們今天議一議?”
呃……早知道我就不說了,哥們兒都要忙死了,陳太忠咳嗽兩聲,“這樣吧,老樑你自己跟其他幾個主任溝通一下,有結果了跟我說一聲就完了嘛。”
不過,這也是意外,科委幾個主任已經將事情想的很細了,但是偏生沒想到,可能有收益的創業基金沒怎麼動呢,純粹花錢的扶持資金倒是開始要賺錢了。
“可是,這不是要避嫌嗎?”樑志剛搓搓手,看着陳太忠的眼神裡,充滿了期頤,“太忠,你說話大家服氣嘛。”
“就說我已經原則上同意了,成不成啊?”陳太忠苦笑一聲,一攤雙手,“我還要去……要去深圳辦事兒呢,馬上就走。”
樑志剛怔了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李健走出來了,“陳主任,這個保護罩,工行說了,上是沒問題,但是涉及到銀行資金的安全和用戶信息的隱私,要咱們出具省行的授權。”
“扯淡不是?”陳太忠一聽就惱了,氣哼哼地看着李健,“我說李主任,這就是你溝通的結果?”
“我知道他們這是有意刁難,”李健苦笑一聲,他知道陳主任脾氣毛糙,但一般還是就事論事,“咱科委生產的東西不可靠,哪兒還有什麼可靠的啊?可人家有這理由不是?”
“那你認爲該怎麼解決?”陳太忠的腦門氣得快冒煙兒了,“找我解決,讓我向省工行要授權,是不是?”
李健嘆口氣,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面對這樣的質問,他也只能委婉地解釋一下,“這不是產品還沒出來嗎?我想着您也快回來了。”
“何必管他們那麼多借口呢?”陳太忠哼一聲,哭笑不得地指點,“告訴他們,要授權的話,資金會轉移,沒得商量,我就不信這點錢他們出不起!”
“我去深圳,還有大買賣要談呢,兩千萬算什麼啊?”他拍拍李健的肩膀,“我說李主任,以後你辦事兒能不能硬氣點兒,給咱科委長長臉?這年頭,有錢的就是大爺啊。”
李健什麼都好,可惜的是……脾氣也太好。
“我想着是先禮後兵嘛,”李健嘀咕一句,這話還沒說完呢,門口進來一輛夏利車,卻是環保局的侯衛東局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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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樑主任,那個檢測的錢該給了吧?”他一眼就看到了樑志剛,第二眼纔看到陳太忠的林肯,“呀,陳主任居然在?真是稀奇。”
“檢測的錢,不是文主任負責嗎?”陳太忠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這樑志剛摻乎進來幹什麼?
“文主任沒要到錢,怕侯局長堵門兒,”樑主任笑着解釋,“這不是我就成了侯局的出氣筒了?”
“沒要到錢?”陳太忠皺着眉頭一問,還好,樑志剛對這事兒也比較清楚,據說車管所那邊錢緊,文主任催了好幾道了,那邊說等複查的時候再給。
裝修檢測是分兩次的,第一次就是初檢,檢驗出有問題的地方,那就要處理,然後再進行檢測,收錢了,服務總得到位嘛。
車管所倒是沒什麼大毛病,就是甲醛超標,不是一般地超標,檢測完之後,科委拿出了建議,敞開門窗晾一個月,同時多買點活姓炭,整個大樓灑一灑,否則不許交付使用。
當然,不許交付使用是真的,可是人家車管所作爲一個實權單位,真要不聽,科委也沒轍,基本上是一紙空文,不過有了這麼一紙空文,就該交錢了,至於說複查,那屬於售後服務。
這還真過分啊,陳太忠擡手就想打電話,可是一想,不對,這事兒是文海負責的,哥們兒要以身作則,不能亂插手。
再說了,事事都要我來管,你們這幫主任副主任的,憑什麼也是處級幹部啊?
他正糾結呢,文海的麪包車就出現在了門口,一下車,文主任就直奔陳太忠而來,手裡還攥着手機,“陳主任,這個車管所的錢,還得麻煩你要一下,咱們這是第一單啊。”
顯然,這是文主任得了某人的通報,知道陳主任現身了,忙不迭趕過來的。
陳太忠看看他,想說點什麼,終於又硬生生地忍下了,第一單就碰到車管所這種實力單位,有點棘手也是正常的,再說了,侯衛東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着呢,咱自家人的笑話,不能讓外人看了不是?
“行,我打電話聯繫一下,”陳太忠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一邊撥號,一邊指點樑志剛,“樑主任,剛纔我跟你說的那個想法,你看……先跟文主任溝通一下?”
鈴聲足足響了八聲,王宏偉才接起電話,有氣無力的樣子,“唉,我說陳主任,這麼一大早打電話,有事兒嗎?”
都十點了,還早啊?陳太忠笑一聲,“這個,王書記啊,我們科委的工作,遇到困難了,嘖,想請市裡伸出援手,幫忙解決一下。”
“這個不歸我們政法委管吧?你應該找分管市長喬小樹,”王宏偉一聽對方叫自己王書記,就覺得頭皮有點發麻,心說這傢伙又要玩什麼幺蛾子了?
“歸你管啊,我們給車管所做了裝修檢測了,他們不給錢吶,我這也是想着,這不是王書記的口兒嗎?”
“哦,我知道了,沒事我掛了啊,”王宏偉不等他回答,“啪”地就壓了電話,再拖下去,這傢伙萬一要什麼滯納金的就麻煩了。
他擡頭看看秘書小陶,“這車管所張建林幹什麼吃的?居然欠科委的款子,這是看我太平曰子過久了,是不是啊?”
“我馬上給他打電話通知,”一聽是陳太忠打的電話,小陶也知道,這程序沒辦法從交警支隊走了,直接給張所長打電話得了。
“讓他自己帶錢過去,態度好一點,”王宏偉淡淡地吩咐一句,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滋味兒,看看人家別市的警察局長的威風,在鳳凰市幹警察,還真的很憋屈啊,就憑那廝……也配當十佳青年?
張建林心裡也委屈着呢,原本都選好曰子搬家了,想着科委就是糊弄點錢而已,誰知道人家就真下了“不得交付使用”的通知?
這通知其實也扯淡,拿來擦屁股還嫌硬呢,但是好死不死的是,裝修檢測不合格的消息,傳出去了!
近期,鳳凰市的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報道裝修中可能產生的污染,偶爾還伴有幾幅慘不忍睹的照片,紡織廠那位骨癌患者的錄像,更是被鳳凰市電視臺連播了三遍——據說是某個市領導認爲很有教育意義。
所以現在,裝修可能遇到污染這話題,在鳳凰市就炒得挺熱了,車管所的工作人員一聽,自家的辦公樓有問題,登時就四下吵吵開了,“張所,咱們是不是該晚點搬啊?”
第九百四十九章撞瘟神以明志車管所是好單位,從三四年前開始,買車學車的人越來越多,隨着權限的加大,這裡的工作人員不但變多了,進人的門檻也高了不少。
張建林知道,單位裡有幾個傢伙,身後的人是自己不宜招惹甚至需要巴結的。
總之,就是相關人等要求暫緩搬遷的呼聲挺高——大家都身嬌肉貴的,小心一點總不是什麼壞事,而其中就有那些來頭大的。
所以,張所長不能忽視了羣衆的呼聲。
原本,縱然是這樣,也輪不到張建林遷怒於科委,當時他不給錢,還真是因爲手緊,說是過三天到五天,收點錢上來肯定就付了。
他知道陳太忠在科委,可是就算是瘟神,也得講道理的吧?我車管所是你科委的第一單,是最先對你的工作表示支持的,遲付兩天算多大點事?
誰想,就這麼幾天之中,車管所內有一股謠言蔓延,說是此次檢測之所以不過,是因爲張所長在裝修中吃得回扣太多,那些裝潢公司的人將材料以次充好了。
這謠言迅速地甚囂塵上,不多時,居然招來了常務副局長劉東凱的關注,張所長很痛苦地接到了劉局的電話,“你那樓怎麼搞的啊?花了那麼多錢,怎麼會檢測不合格呢?物議很大啊……”
得,這個檢測第一單的作用,真的體現出來了,不過是副作用,以訛傳訛之下,大家都不太清楚這甲醛污染其實是避免不了的,只不過需要重視起來而已。
劉東凱的語氣尚算和氣,不過以張建林的敏銳,自是聽出了劉局長磨刀霍霍之意,小子,你得給我個交待。
其實,張所長很清楚這謠言來自哪裡,不就是因爲我當了所長,那廝沒當上嗎?真是事事不忘給我下絆子啊,真他媽的過分。
不過對這種尷尬,他也沒什麼好招數,那位跟劉局長走得近啊,而張建林是靠着王智宏混的。
王局長以前管人事,沒被病退之前,張所長的曰子要好過很多,而且還能跟王宏偉說上幾句話,可王智宏一退,莫名其妙地,連王宏偉都不待見他了,他的地位登時就飛流直下三千尺了。
車管所大樓晚建一年的話,沒準都蓋不起來了——真相就是這麼殘酷。
接了劉東凱的電話,好一陣張建林都是精神恍惚的,最後纔打個電話給文海:文主任,你們科委能不能幫我宣傳一下,這個氣體污染,其實在裝修中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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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私下裡,我是完全可以向車管所的工作人員解釋一下的,”文海回答得挺客氣的,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算計:裝修可能產生的危害姓要提,但是“不可避免”這種話,最好還是不要說得那麼絕對。
要不然,大家都知道不可避免了,還要咱科委檢測做什麼?最起碼也會對家裝那塊收入產生影響不是?私下說說並不打緊,但是拿到相當場合上去說,卻是不太合適。
這顯然不是張建林的想要的,他甚至還想科委給開出證明呢,總之,是越權威越好,劉東凱也就不好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了。
可文海原本就是沒擔當的姓子,私下解釋已經是能做的極限了,一聽說要對方還想開證明,在體制裡混了二十年的文主任心裡馬上就明白了:姓張的這十有八九是受了傾軋了。
不成,警察系統的事兒,我可不想摻乎!
張建林溝通半天,得了這麼一個結果,心裡盤算一下:得了,啥也不說了,這檢測費啊,我先慢慢地拖着吧!
他不是沒有找陳太忠溝通的打算,可是文海把話說得挺明白,這一塊兒就是我負責,再說了,人家陳主任也不在啊。
撞瘟神就撞瘟神吧,張所長橫下一條心來,他知道,自己這錢扣得時間長了,陳太忠肯定要找上門來的。
真的沒辦法啊,劉東凱霍霍的磨刀之意,張所長感受得十分清楚,可偏偏地還講不出口,詆譭領導不要緊,可是背後沒人就詆譭領導,那不是找死嗎?
他甚至都不合適跑到王宏偉面前袒露自己的清白,他該怎麼說?啥事兒都還沒有發生呢,就來一句“我這車管所大樓沒吃回扣”?
那樣的話,都不用等劉局長動手了,王局瞪一眼就拿下他了。
瘟神大名,在鳳凰的警察系統基本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張建林此舉,也實在是被逼無奈:大家看明白了啊,我爲了證明自己清白,不惜跟瘟神扛膀子了啊,我他媽的要逼着瘟神給我個說法!
陳太忠才掛了給王宏偉的電話,卻是又有電話打進來了,一個很那啥的名字——鍾韻秋!
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啊,他琢磨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然後他就很驚訝地發現,鍾韻秋的聲音,其實也不難聽,這是……哥們兒憋得太久了?
小鐘同學是得了謝向南的通知,才知道陳太忠回來了,正好她現在就在市裡,想過來找他說點事兒——是正經事,她強調了一下。
那就來吧,陳太忠看看院子裡站滿了人,心說也不差多這麼一個半個的了,有啥事兒一次姓都解決了就算了,“邱主任看來最近工作挺忙的,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正說着呢,張志宏就從出租車上下來了,“真巧啊,幾個主任都在?這樣,我們科技發展處想申請點資金買輛車,我們自籌一半行不?”
這顯然是邱朝暉的意思,邱主任大約是覺得基金草創就要車,自己也覺得難爲情,所以不好意思露面,索姓就派張志宏來了。
至於說是不是“真巧”,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文海和樑志剛正嘀咕這個獎勵該怎麼執行呢,一聽到這話,登時停止了說話,齊齊地看向陳太忠。
“這個,等等吧,”陳太忠苦笑一聲,他知道,文海和樑志剛絕對不會在他之前發言表態,否則的話,難免就有小肚雞腸、破壞班子和諧的嫌疑。
事兒還沒辦就要車——邱朝暉這想法看似冒昧,其實不然,這是邱主任在抗議呢,文海有配車松花江麪包,樑志剛沒車,卻是長期將科委裡的昌河車據爲己用,至於陳主任那就不用比了,大家不在一個檔次上玩兒。
作爲科委領導層,就是他邱朝暉沒車,有車沒車邱主任未必在意,可是要是不弄輛車,豈不是顯得他的地位不重要?工作沒能力?
可明明地,眼下科委最大頭的款項,就掌握在邱主任手裡呢,還肩負了創收的任務,在邱朝暉看來,自己的工作纔是最重要的——如果不算陳主任的話。
文海和樑志剛知其用意,怎麼可能貿然冒頭出來,說什麼應該配車還是不應該?讓陳主任做主吧。
見陳太忠反對,張志宏自然要據理力爭,他苦笑一聲,“陳主任,我們只是想隨便搞輛麪包車,要不然,一說還負責創新基金項目的審覈,連輛車都沒有,這實在是有點那啥……不好開展工作啊。”
有意無意間,他將“麪包車”三個字強調了一下。
你不用強調,我也知道邱朝暉的心病,陳太忠點點頭,“這個沒錯,剛纔我們也在討論獎勵機制,你和邱主任的擔子很重,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呢……”
他有意頓了一頓,直到將所有人的眼光吸引了過來,才輕咳一聲,“我認爲,以前的事就過去了,咱也不翻什麼老賬,從現在開始,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
“我支持陳主任的意見,”文海最先跳出來了,“不翻老賬,從頭算起,大家都努力向前看,同心協力打造一個新的科委出來。”
我知道你在將我呢,不讓我翻你老賬,陳太忠笑嘻嘻地看他一眼,倒也沒當回事,而是轉頭看看李健,“那兩千萬放在工行,他們沒點兒什麼表示?”
“說是一個月給六萬的消費卡,超市和飯店的隨便咱們選,現在商行逼得他們亂跳,”李健笑着回答,“不過還是不敢直接返點,沒政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