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 決斷
真是後知後覺得可以,李武不說,楊柳還真沒發覺李聰有離開過。
在回味過李武話裡的意思後,大家都有些好奇李聰到底去幹什麼了。既然李武在問,肯定就有他的道理,不是那簡單常見的理由。
“嘿嘿。”李聰抓了抓腦袋,笑而不答。
“說嘛說嘛,五哥快說。”秀秀催促道:“真是的,大家都好奇的不得了,你還在那裡賣關子,成心逗我們好玩。”
“就是做回了老本行。”李聰答。
難道敬業到這個時候還去打獵了?這得祖墳上冒多大的青煙纔可能實現哦。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回去了。”何氏揚揚手,雙手搭在子軒和子墨的肩膀上,靜靜站在一旁,看着兒媳們動手收拾。
這時山下傳來一陣高亢的驚呼聲,還夾雜着男人大聲咒罵的聲音,“是哪個缺心眼子在大路上挖了一個坑?”
大家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打獵是李聰的老本行,挖坑設陷阱纔是基本功啊。
何氏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生兒子還是有好處的,就算當面受了氣,,還是有人報仇的。何氏心情好了,連帶對楊柳都看得順眼了,招手讓楊柳過去,柔聲細語的問楊柳頭還暈不暈。
夜色將臨的時候,天空飄來了一朵黑沉沉的雨雲。隨之而來着忽起的風,帶來一陣涼意。
“要下雨了。”翠北屈指勾起被風吹到臉頰邊的一縷亂髮,別到耳後,順勢看了一眼杜氏的房間。
廊下一連串的燈籠,亮起了兩道線,被風吹得有些不安的燈籠輕輕晃盪。杜家所有的下人都在園子裡,三五成羣,或立或跪。風呼呼刮過,除了偶爾的幾聲低泣,整個園子都肅穆無比。
“小姐,所有人都來齊了。”翠北說道。
風很大,蓋過了其他許多聲音,連杜氏的那一聲嗯都顯得若有似無。但這一聲卻準確的落在每個人耳朵裡,像一個訊號,園子裡跪着的幾個婦人立馬開始呼天搶地的喊冤。
“大小姐,奴婢冤枉啊,真的不關奴婢們的事情啊。”
“大小姐開恩啊。”
“奴婢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加害大小姐啊,大小姐明鑑。”
管着廚房裡一切事物的幾個管事媽媽都有些不自在,略略動了動腳,微微別過頭去不敢看他們。原本以爲杜家人口簡單,就沒有那勾心鬥角的事情,哪知道還是出了岔子,還不是一般的岔子。他們聽得最多的就是吃了摻了不好的東西的食物導致流產的,或是通過幾種花粉的混合,再配合以特殊的引子之類的,從不知道這種事情還能怪在看門的人身上。
杜氏能很快的知道整件事的原委,不過是她曾經把這一切都在她爹最愛的人身上預演過,只是沒想到會給翠西利用。一旦被一個人掌握了自己所有的習慣。這些習慣就很可能變成一把尖刀,反向刺傷自己。杜氏飲食上的偏愛,喜歡的花卉,睹物思人的竹笛,還有一個傻傻的丫頭,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缺。
她故意讓子軒和子墨在李家待一晚上,就是支開他們,爲她肚子裡的孩子討個公道。可是應該怪她多年養成的習慣還是那個知道她習慣的人?杜氏知道從今天開始她會改掉某種習慣,或者撇除掉習慣,沒有弱點的人才不易受到傷害。
此刻跪在園子裡的人是很無辜,可總得有人爲此付出代價。誰叫你們不看住翠西呢?想法看起來有些幼稚,但誰規定的她不能隨心所欲一下?
重重的二十板子下去,不準請大夫,是生是死,各自聽天由命。
剛剛被井水沖淡的血跡裡,又噗通跪下一人。
被兩個家丁拿住手臂按住肩頭,直到膝蓋重重的磕在冷冷的青石板上。喜丫纔有些回過神來,是不是搞錯了?她並沒有謀害過大小姐,怎麼會被推到這裡?
“大小姐被害的事情已經查出來了,罪魁禍首就是前大丫鬟翠西。”翠北這才解釋一句,視線緩緩的掃過衆人。
園子裡的下人都開始小幅度的交頭接耳,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罪魁禍首居然是翠西,一個離開了杜家的丫頭。一個失勢的丫頭又哪來的能力能謀害到大小姐呢?
最先想通的幾個管事媽媽都白了臉,這也就是說翠西想要成事,必定會假借某人之手。這些個某人,必定是曾經十分要好,受過恩惠或是有一些把柄落在翠西手裡的人。這就不得不讓人人自危,今天這架勢,擺明就是主子裡已經心裡有數了,若是再有翠北的私仇在內......爲了活命,他們拼命回想有可能撇清的任何蛛絲馬跡。
原本還以爲是翠北公報私仇才把喜丫推出來頂罪的喜眉也想通了,暗自握了握拳,喜丫這回可是大難臨頭了。得罪了翠北,起碼還有活路,現在攤上大小姐流產的事情,怕是......
這個傻丫頭,她早就勸她離翠西遠一些,現在被人當成棋子利用了,離死也不遠了。
受喜眉的一些薰陶,喜丫也明白過來自己是被認爲翠西的同夥,雖然她不認爲翠西有這個能力能傷害到大小姐,她還是說道:“我沒有幫翠西姐姐謀害過大小姐,只是把一支竹笛還給大小姐而已。”
笨丫頭,嘴快做什麼,嫌自己罪名太輕了嗎?
翠北看着喜丫,冷喝道:“就是那支抹了特殊藥粉的竹笛害了大小姐。”
“怎麼會……”喜丫一下子坐在小腿上,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不應該呀,難道翠西借她的手想報大小姐不留情面的仇?
最終,眼淚迷濛了視線,喜丫仰天長問:“翠西姐你爲什麼要騙我?”
風呼嘯,捲起了幾片樹葉,吹動所有人的衣袍。
門吱呀一聲打開,杜氏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風,由二等丫頭扶着站在那裡。身形單薄,嘴脣無色,長髮披散在背後,明明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眼神卻很凌厲。
“給大小姐請安。”頓時園子裡所有的下人都矮了矮身子。
“大,大小姐。”喜丫忽然大聲喊道,卻又瞬間失去了勇氣,怯怯的低下頭的說道:“對不起。”
翠北接替了二等丫頭的位置,小心的攙着杜氏走出了屋子。
“還好你知曉自己錯了。”杜氏的脣角揚起一絲笑意,又很快歸於平靜,冷冷道:“只是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來人,把這丫頭杖斃!”
不是道過歉就應該被原諒。也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會回答說沒關係。
而且她的孩子沒有了,又怎麼可能沒關係?
聽着厚厚的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聲,喜丫掙扎開,不停的痛呼求饒,杜氏皺了皺眉。
“大小姐,要不把那丫頭的嘴巴堵上吧。”翠北注意到了,建議道。
“不必。”杜氏微微搖頭。她這麼多也未必不是殺雞儆猴。杜家,安靜了太多年,那些下人們都喪失了原本的警惕。
和着眼淚鼻涕的痛苦求饒落在喜眉耳裡,她心裡有些不落忍,往前跑了幾步,突然僵在那裡。
翠北慢慢的收回視線。
還有一個。
夜裡,杜氏站在窗前,看着夜空裡幾顆星星。
翠北把手裡的托盤放在桌子上,上前關了窗戶。又轉身緊了緊杜氏身上的披風,說道:“小姐,你身子不好,夜裡風涼,怎麼能站在窗前呢?”
杜氏笑了一下,“原本以爲要下雨呢,沒想到還看見了星星,今晚的星星可真亮。”
“那是因爲天空太黑。”
沒有襯托,哪來的比較?
搖頭拒絕了翠北要她坐到牀上的建議,杜氏說道:“就在這裡坐會兒吧。”
翠北趕緊鋪了個厚厚的軟墊,才攙着杜氏在圓凳上坐下。
側頭看着翠北端着藥碗把藥吹涼的動作,杜氏有些恍然,好像很久以前也有個人做過這樣的動作。只是都過去好久了,曾經溫暖的場景只餘一個背影,連人都看不清楚。杜氏不由得皺眉,努力想要回想起那人是誰。
被杜氏看得不自在的翠北才發覺自己逾矩了,忙放下碗跟杜氏道歉。以前她生病的時候,她娘也是這麼幫她把藥吹涼的,慣性使然,她也這麼所了。但杜氏是什麼身份,一定會嫌棄她可能不小心把口水吹到藥碗裡的。
“我讓廚房再重煎藥一碗來。”翠北把藥碗放回了托盤裡,準備端走。
“不用了,就這碗。”杜氏搖搖手。
“可是……”翠北猶豫。
杜氏卻把視線落在高几上的盆景上,說道:“其實我不是那樣的人。”
不嗜殺,不小氣,可這一切都只能建立在別人不威脅到她的前提下。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得來的,不允許有任何人覬覦,決不。
翠北微怔,才明白過來杜氏指的今晚的事情,說道:“做錯事情,就一定要受到懲罰,小姐並沒有做錯,不需要覺得不安。”
好一會兒,杜氏才點了點頭,“謝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