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狗蛋長這麼大都沒感覺心跳這麼快過,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害怕,小跑着跟上荊浩和東方白兩人去往就近的醫館。
直到大夫走進後面的隔間,將門簾子放下擋住視線的時候,狗蛋才驚醒應該跟家裡大人說一聲纔是,三叔傷得那麼嚴重,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兩說,那兩人不負責任跑了怎麼辦?他不及人家高大,打不過也跑不贏人家,又只是一個孩子,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誰會怕啊?三叔又是三房的頂樑柱,若是三叔倒了,他那個家八成也會垮,畢竟不是誰都有大伯孃的勇氣守個十多年的活寡。到時候大山幾個兄妹多可憐,讓人多賠點銀子也好啊。想到這裡,他轉身走到醫館門口,託了一個看起來長相憨厚的人,給了幾個銅子,讓他給上好米店的掌櫃帶個口信,就說有兩人把他三弟撞了,希望李武聽到後能多帶幾個夥計過來鎮場子。
狗蛋邁着方步在醫館的大廳前走來走去,不時張望門口,或盯着門簾,彷彿能透過門簾看到室內的情況一樣。眉頭皺的緊緊的,有些焦躁不安,雖然學着大人的模樣並沒有把迷茫無措顯在臉上,到底是不曾經過事的孩子,也顧不了緊張兩頭,乾脆扶着醫館的門框,撅着屁股看向外面的大街。
直到感覺眼睛都酸脹得不行,終於看到李武的身影,狗蛋一下子就奔了出去,抱住李武的胳膊。卻沒有看到想象中鎮場子的夥計,不免有些失望道:“沒其他人啊?”
正午十分,太陽當頭曬得火辣辣的,街面上更是熱得下不去腳,一踩上去,熱氣就順着褲管往上竄,李武也不明白這些人哪來的毅力頂着那麼大的太陽只爲看熱鬧。他擠過人羣,也不理會狗蛋語氣裡的失望。兩父子擡腳就繼續往醫館走。
去報信的漢子來得很快,只不過李武一直有午歇的習慣,事情並不複雜,倒是把報信的人樂着了,看了熱鬧還白撿了兩份賞錢,正好割半斤肉家去,還能瞞下兩個銅子打酒吃,解解饞。當反正明天聽人家細說也是一樣,即也不看熱鬧了。豬肉攤子下午是不擺的,這時候去買說不定還能趕上人家收攤前做生意便宜一點,同樣的價錢多得一二兩肉。
狗蛋有些鬱悶。難道是他說得不夠明顯。自家老爹沒體會到?現在就算加上李武,兩人也小胳膊細腿的不夠人家看啊。對於李武這種單刀赴會、孤身涉險。
“胡說什麼呢,咱們是來商談,不是跟人家比誰的拳頭硬的。”真是好笑,他李武什麼時候走的剛猛路線了,他只是個和氣生財的商人。
“可是三叔流了那麼多血。怎麼也要揍夠本才行。”狗蛋嘟嘴,還比了比拳頭。
“不是有大夫嗎,你瞎操心什麼,再者你老子我供你讀書可不是爲了讓你遇事就比劃拳頭的,你的腦袋是做什麼用的。擺設嗎?”仔細問過那人幾個問題後,李武心中有底。並不是很擔心,生命無虞的話只會費些精力止血,要是真不出血那才叫真的完蛋了。
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肩膀抖動得厲害,還間或擡起手背抹眼淚,對面二蛋娘正指着他嘴裡說個不停,看神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欺負我家鐵柱?文氏只感覺一股憤怒衝向了腦子,邊快走邊大聲說道。
“李文家的,你做什麼欺負我家鐵柱?你一個大人難爲我家孩子,你羞不羞,還要不要臉了。”幾句罵完又拉着鐵柱上下看,除了汗漬留下的污跡,全身上下沒什麼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娘——”鐵柱抽噎着含糊不清的喊了一聲,抱着文氏的脖子就不撒手。
“我欺負你家鐵柱?也就你文荷花說得出這倒打一耙的話,你瞧你家鐵柱幹了什麼好事!”二蛋娘將二蛋背對着文氏,讓她能看清二蛋頭髮焦黃,背上的衣服也燒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面起了水泡的皮膚。因着自家老孃氣憤,沒注意手勁,這一轉身讓二蛋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燙着啦?”文氏皺眉,看着旁邊一大堆的黑色灰燼,裡面還有一些沒燃過的麥秸杆,怕是玩火的時候引燃了麥秸堆纔不小心燒着了自己。她也是養兒養女的人,自然能明白娘該有多心疼,便軟了嗓音問二蛋疼不疼。又面向二蛋娘說道:“孩子頑皮燙傷了就該去找大夫看,總不能因爲鐵柱在場就怨他吧。”
“怨不着鐵柱?火摺子可是他的,火也是他點的,不然你以爲好端端的這麥秸怎麼燃起來了?”說好的明天她家犁地,今兒她就把地裡曬乾的麥秸捆起來揹回家。沒想到就她就背曬乾的麥秸離開那麼一小會兒功夫,回來的時候兒子燙傷了,一堆麥秸杆也燒光了,回到家還不知道怎麼挨婆婆數落呢。媳婦難爲,她生了兩閨女纔有這麼一根獨苗,好不容易有了點底氣,再有點意外,她可怎麼活啊。想到這裡,二蛋娘也帶了幾分委屈:“我嫁到李家屯這麼多年,整個屯子都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什麼時候跟人家紅過臉,搬弄過是非?難道我還會誣陷一個小孩子不成?”
難不成真因爲鐵柱傷了二蛋,心中害怕才哭的更大聲?可問題又出來了,家裡的火摺子是有定數的,鐵柱身上的火摺子又是打哪來的。
楊柳覺得她自個兒就要被曬化了,就算戴着草帽,拿着蒲扇還是不頂用,不過還好,她已經看見文氏和鐵柱了,看來文氏已經先一步早到鐵柱,正和一婦人說話。不過人都到這裡了也不差這幾步,還是打個招呼得好。
“楊柳,你怎麼看家的,鐵柱把火摺子偷了你都不知道。現在好了,鐵柱玩火燒傷了人,二蛋娘要我賠,你說我該找誰?”
楊柳招呼還沒來得及打,文氏劈頭蓋臉的一頓說就把她弄蒙了,這哪兒跟哪兒啊?她看了看四周,再聯繫文氏所說,頓時有些明瞭,這是想轉移責任啊,她該着她什麼,啥都往自家腦袋上扣。
“三嫂,紅口白牙的,說話可得憑良心啊,竈房裡的和我屋裡的火摺子都在呢。”楊柳只反駁了一句就走到二蛋面前細看了他的傷,應該是衣服汗溼了貼在身上沒及時脫下來,巴着皮膚燙纔會有超過衣服上的洞的面積的燙傷。
“嫂子,先給孩子治傷要緊。”
二蛋娘一見到兒子受傷就氣糊塗了,只想着找文氏爲兒子討個說法,一時倒忘了兒子身上還帶傷,急急忙忙去田角的陰涼處扒拉出一個瓦罐,晃了晃,聽到有水聲,這才又跑過來。未免抱着走弄破了水泡,楊柳牽着二蛋的手鼓勵他挪步到樹蔭下好歹涼快點的地方,輕手脫掉了二蛋的衣裳,以便清洗燙傷。這種情況應該是用菜籽油纔好,可楊柳一直沒看到,只得退而求其次的用鹽水。
“大牛,問你娘要點涼水和鹽來。”楊柳認人的本事不差,也看清楚大牛家離這地頭很近。等大牛點頭跑開後,楊柳又轉頭對二蛋娘說道:“先找個大夫來吧。”
接到大女兒傳信的李文也趕來了,只是面色不太好看的接嘴:“我去過了,鄭大夫出門子去了,不在家。”
“那咋辦,孩子不得破相了嗎?”一看到自家男人來了,二蛋娘有了主心骨,眼淚也往下掉。
“找大勇吧,翠翠的大哥,他會看。”楊柳頭也沒轉,掬起一捧鹽水往二蛋躺燙傷處淋。
餘氏手搭在額頭,眯着眼睛四處找尋文氏,嘴上埋怨不止,早不發現晚不發現,偏偏吃飯的點兒了才發現孩子不見了。她這個當孃的失職,卻害得她還要出來找她。羅氏做的醉雞是屯子裡有名的,一年到頭好容易才吃上一回,不知道等她回去了還有沒有,早知道該多啃一塊再出來。
咦,那人的身形怎麼那麼像米店裡的小夥計小福?餘氏橫拿着扇子眯眼細瞧,可不是他咋的,連忙張口喊了一聲。
“掌櫃夫人,可算遇着您了。”有漢子給掌櫃報信後,他就被派來通知李家其他人。馬車只能到屯子中央的老槐樹下,其餘地方還是得靠腳走。去李家老宅,卻發現鐵將軍守門。問了其他人才知道一家子去給幫忙去了,腹誹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家子還有心情幫忙,腳上也沒磨蹭,沒想到拐錯了路,還好歪打正着的碰到了餘氏。這會兒一看到餘氏就跟見了救星一些,差點眼淚就出來了,
“這麼熱的天還要你跑一趟,是我當家的有話帶給我?”
小福走得嗓子都冒煙了,狠狠嚥了幾口口水,點頭道:“是啊,您三叔被人撞了,正躺在醫館裡搶救呢。他家裡還有沒有人,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能見着最後一面。”
她哪有什麼三叔,餘氏想到李強,頓時搖扇子的動作停了,“你是說你家掌櫃的三弟?”
小福趕忙點頭,心道奇怪,夫家的三弟你不喊三叔喊什麼,怎麼還有這麼奇怪的一問。
餘氏猛的一拍大腿,“媽呀,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