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兇手便除之而後快。”
清冷的嗓音中透着沉沉的寒意,蘇墨軒的話音尚且沒有完全落地,卻是引起了在場衆人心底的寒意一片。
若是兇手殺人的心態被蘇墨軒不幸言中,那麼,他們眼前的這一個又一個無辜被害的妙齡少女,便只不過是兇手實驗練習的“工具”。
等到某一天,兇手在不斷的殺害無辜少女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他手中的屠刀,便會毫不猶豫地轉向他真正想要殺害的目標——那個棄他而去、令他心碎欲絕的女子。
衆人顯然是全都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一時之間,站滿了人的偌大的捕快所中,全然是一片鴉雀無聲。
“根據三個受害者與一個失蹤者的身份特點,我們多少也總結出了,作爲兇手真正的最後目標的那個女子的特點。”
出生打破這一室沉默的人,是顧白羽,合上手中的卷宗,她擡眸環顧室內衆人,繼續緩緩出聲,道:
“邢捕頭,我建議你們前去調查搜索的人分爲兩隊,一隊,就去剛剛蘇墨軒給你們劃出的重點排查區域;
一隊,帶着那目標女子的身份特徵,去長安城中的胭脂鋪子‘醉花紅’問問店夥計和老闆,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穫。”
“‘醉花紅’?爲什麼也要去哪裡搜尋排查?顧大夫,請恕屬下沒有明白。”
被顧白羽的話說得有些發愣,雙手抱拳,沒有想明白緣由的邢煥之,下意識地出聲問道。
那被蘇墨軒和顧白羽圈畫出來的區域雖然並不算大,然而卻是人口頗爲密集的地方,想要做到既不有所遺漏又要快速的仔細搜尋排查,自然是需要大量的人手。
更何況眼下第四個受害者尚且下落不明,而失蹤的時間也已然過去了五天。
一切都處在萬分急迫之中,然而顧白羽卻還要調遣幾個人去城中的胭脂鋪子“醉花紅”調查詢問,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邢煥之,便沒有掩藏的詢問出聲。
“第三個受害者謝小小,是在獨自前往‘醉花紅’的半途中失蹤的;
第一個受害者胡依依是在從城東歸家的途中失蹤的,我剛剛查了一下地圖,胡依依回家的路上,‘醉花紅’是她的必經之地;
至於另外兩個受害者,她們失蹤的時候,雖然與‘醉花紅’的胭脂鋪子沒什麼聯繫,但這卷宗上也寫了,她們慣用的脂粉裡,也有‘醉花紅’的東西。
尤其是第四個失蹤者宋秋心,幾乎每半個月,都會去‘醉花紅’的鋪子裡一次。
顯然,除了蘇墨軒剛剛圈畫出來的區域之外,這個城中的‘醉花紅’胭脂鋪子,也是我們的四個受害者會產生交集的地方。”
有理有據地對着邢煥之解釋出聲,顧白羽的話頓了頓,明亮的眼眸中,卻是更多了幾分嚴肅和銳利的色彩,雙脣輕啓,她繼續說道:
“最重要的是,兇手在給受害者描繪妝容的時候,所用的胭脂水粉,也是‘醉花紅’鋪子裡特有的東西。”
一字一頓,顧白羽清秀淡漠的容顏上,帶着令人心沉靜的力量。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之間,便是“望湖居”開業三週年的晚宴慶典。
一襲淺紫色的對襟銀紋襦裙,顧白羽同穿着桃粉色繡花羅裙的顧意瀾一起,踏着晚宴開始的時間,緩緩地走進了“望湖居”的大門。
青絲鬆鬆挽就流雲髻,素來妝容淡雅的顧白羽,只在鬢間斜插了一支蘇墨軒送她的碧玉鏤空刻花簪子,與衣襟上的花紋相映襯,將她那清冷出塵的氣質,更襯托出幾分高華。而向來活潑明麗的顧意瀾,伴在她的身邊,卻彷彿一道靚眼的風景線。
一靜一動,一沉穩一明麗,二人之間相輔相成的氣質,令她們的腳步纔剛剛踏入望湖居的大門,便瞬時間,吸引來無數的打量目光,還有隱隱的有幾道探究的目光。
——畢竟這長汀樓幕後老闆的真顏本就不甚常見,尤其是身兼長汀樓幕後主廚的顧白羽,更是從未當衆出現在衆人面前。
上次的廚藝比拼宴聚,衆人原本以爲能夠一睹真容,卻不料翹首期盼半晌,只等來她因故缺席的消息。
於是內心充滿遺憾與好奇的衆人,此刻乍一見到這兩姐妹相攜着進入望湖居,自然是紛紛將目光投轉了過來。
神色平淡如斯,原本就不甚在意別人目光的顧白羽,臂彎中挽着一個可以從容應對各色人等的顧意瀾,便更是懶得去搭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而向來慣會應對這等場合的顧意瀾,早就對這樣的目光見怪不怪,自然是大大方方的,衝着該打招呼的人打招呼,該說話應酬的人應酬,在衆人之間從容流轉一遍之後,便面色不改的,帶着顧白羽一起,坐到了刻意爲長汀樓老闆留出來的貴賓席上。
“諸位,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我們的晚宴就準備開始吧。”
眼瞧着顧意瀾和顧白羽款款落座,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中年男子,便穩步走到了宴聚席的正中央,一襲暗紅色交領長袍,束腰鎏金雲紋相襯,自是一派富有之色。
“今日是任某的‘望湖居’開業三週年的日子,十分感謝諸位在這三年中,對任某、對‘望湖居’的支持和幫助,如果沒有各位的鼎力相助,相信任某的‘望湖居’也不會有今日的成績。”
清了清嗓子,“望湖居”的老闆任天培笑容可掬,手中舉着青瓷雕花酒盞,對着賓客席上的衆人環繞一週,繼續笑着說道:
“感謝的話呢,不管怎麼樣都說不完,任某的感激之意,就全在這杯酒裡了,任某就先敬各位一杯了!”
話音甫落,任天培便將酒盞遞到脣邊,仰頭而盡,翻轉酒杯,滴酒未漏。
“恭喜恭喜。”
坐在賓客席上的衆人,皆是頗爲配合的站起身來,雙手舉着酒杯出聲迴應,無論面上的笑容真僞,皆是同樣的仰頭一飲而盡——除了顧白羽。
臨出門之前得了蘇墨軒的千叮嚀萬囑咐,耳朵都快要磨出老繭的顧意瀾,自然是早早地,就將顧白羽手中的酒盞換做了茶杯。
而早就事先得了顧意瀾編造的解釋的任天培,自然是不會有所計較,於是旁人雖然看在眼中,即便是心裡有些許的不滿,卻也是沉默着沒有出聲。
只有坐在顧白羽右側隔張桌子的水紅色對襟襦裙的女子,面帶不滿地,將手裡的酒盞重重地擱在面前的案几上,引得衆人不由自主地,皆是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某些人的架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一請再請,才肯擺譜兒似的姍姍來遲也就罷了,居然連任老闆親自敬酒都只喝茶水。
這樣不把人放在眼裡的人,除了那些小門小戶沒教養的粗鄙子女之外,倒真是少見得很。”
眼瞧着衆人將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那紅衣女子並不躲閃,反而是理直氣壯地出聲,看向顧白羽和顧意瀾的目光中,滿是不屑的意味。
“孟三小姐莫要誤會,顧大小姐是有特殊原因的,之前已經同任某打過招呼,是任某考慮不周沒有向大家說明情況,並不是什麼目中無人,孟小姐,誤會,只是誤會。”
耳聽得那孟家三小姐的話語中明顯異常的挑釁之意,站在場中央的任天培,趕忙上前打着圓場,面容帶笑,他到當真是對這件事情不甚在意。
“誤會?任老闆您啊,就是太菩薩心腸了,明明被人不尊,還要替人出聲說好話,您這樣,落在明辨事理的人眼中,知道您是菩薩心腸,若是落在某些不知好歹的人眼中,還真當您好欺負,想着要蹬鼻子上臉呢!”
不依不饒,那孟家三小姐,絲毫沒有在任天培的打圓場下就此作罷的意圖,擡眸看向顧白羽的目光中,隱隱地帶了幾分嫉恨的顏色。
“墨軒喜歡不喝酒的姑娘,我又何必爲了別人的眼光,惹得他心中不悅呢。”
嗓音平淡如斯,顧白羽擡手攔住了正打算開口出聲的顧意瀾,清秀雋白的臉龐上難得的在外人面前浮起幾分淺淺的笑意,顧白羽眸色平靜的看着孟馨佳,卻令她無端的感受到巨大的挑釁之意。
然而在座衆人的臉上,卻是由先前的疑惑不解,瞬間換上了一副瞭然頓悟的神色——原來孟馨佳是因爲瞧上了蘇墨軒,所以纔好端端地對顧白羽出言挑釁。
只不過,蘇墨軒那種人是怎樣的性子?
怎麼可能容得別人在他悉心呵護的人面前撒野?更不可能留下任何一個可以挑撥他們關係的微小漏洞。
於是顧白羽剛剛的話說的再明顯不過,倘若不是蘇墨軒提前對她老老實實地交了底兒,依着她那萬事不關心的性子,又怎麼可能知道眼前這個出言挑釁的名不見經傳的孟馨佳是誰?
但既然蘇墨軒已經老老實實地對着顧白羽交了底兒……
眼前浮現起蘇墨軒那副對待別人皆是冷口冷麪的無情模樣,顧意瀾看向孟馨佳的目光中不由得帶了幾分同情和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