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楊小新的心情被烏雲籠罩。在看到朱筱筱淚水橫飛,卻不是爲自己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大的慌張,好像要出大事似的。
他更擔心,朱筱筱這樣狂奔,會不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關閉了車門,他吩咐司機說:“你先下班吧。”
然後,他尾隨在朱筱筱的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難怪早上的時候,朱筱筱的情緒異常。她一定是有事瞞着他。
他肯定。
夜色裡頭,朱筱筱的身影急速地穿梭在錦秀山河裡頭。平日,從二十一棟走到小區門口,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而今天,她只用了五分鐘。楊小新看着手錶,一分不差。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她這麼急切?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盤旋在楊小新的腦子裡。他猜也不用猜,一定是和柯柏有關。在這座城市裡,朱筱筱只認識葉小草,再者就是柯柏了。能讓她傷心欲絕的人,除了葉小草和柯柏,還能有誰。他排除了葉小草的可能,因爲葉小草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老公也是本地的。她出了什麼事,怎麼輪得到朱筱筱緊張?
朱筱筱站在小區的門口,公交車穿梭來穿梭去。她始終沒有如願地招上一輛出租車,手裡依舊不停地摁着電話。
機場裡頭,柯柏看着這組熟悉的號碼,眼睛一亮,然後又黯淡下去。他打算安安靜靜地走的,沒想到朱筱筱這個時候會來電話。猶豫了很久,他終於接起電話,聲音輕得如風細風吹過。
電話裡頭,朱筱筱近乎聽不到柯柏的聲音。
可電話到底還是通了,她大聲地喊道:“柯柏,你在哪裡?”
柯柏張着嘴,“筱筱……”
那聲音,脆弱得如同一絲頭髮落地的聲音。朱筱筱實在聽不見,反倒是聽見機場裡頭的廣播聲,“從成都飛往瀋陽的×××次航班已經開始檢票了……”
沒錯了,柯柏確實要回老家。瀋陽就是柯柏的家,
可是朱筱筱卻一次也沒有去過,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裡。如果柯柏就這麼悄悄地走了,到他死的時候,朱筱筱都不會再有機會見他一面。
朱筱筱的慌張,被身側幾米遠的楊小新看得清清楚楚。
“柯柏,你聽見我在說話嗎?你等等我……如果你上飛機了,這一輩子我都會恨你的。”
果真是柯柏。
呵!
楊小新一聲冷笑,站在不遠不近處,絕望地目視着朱筱筱。
晚風之中,朱筱筱的身影不再是一抹靚麗的風景線。她在楊小新的眼裡,竟然成了一株帶刺的玫瑰,刺痛了他的心,鮮血淋淋的。這才和好了幾天,她就又和柯柏好上了?她是準備,這一輩子都腳踏兩隻船嗎?她長裙襬擺,看上去那麼招人喜愛的模樣,怎麼能有那麼花的心。霸佔了他的愛不夠,還要勾搭上一個柯柏?
掛了電話,朱筱筱終於招來了一輛出租車,匆匆忙忙地鑽進去,然後朝着機場的位置駛去。
楊小新一直尾隨,心有不甘。怒意像一條全身噴着火的飛龍,在他心裡橫空出世。
二十餘分鐘後,兩輛出租車先後停在了機場的候機樓外。
朱筱筱先楊小新一步邁進候機樓,冷氣四面八方地撲來,將她緊緊包裹。她不由一陣冷顫。她以銳利如鷹的目光四處搜索着柯柏的身影,在候機樓的大廳轉了幾圈,都沒有見到那個讓她如夢初醒的男人。
廣播裡頭,正在播着,“由成都飛往瀋陽的×××次航班,已經開始登機了。請乘客們從三號登機口依次登機,謝謝!”
朱筱筱被攔在了安檢口,尤如發瘋的瘋女人,口口聲聲地哀求道:“求求你們,讓我進去。我就找一個人,找着了就出來。”
“不好意思,這是飛機場,不是火車站。小姐,你再不讓開,我們就叫保安了。”
朱筱筱硬衝直撞,死活不肯離開。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脆弱的聲音,熟悉而又沉重,“筱筱…
…”
機場的某一角落裡頭,楊小新洞悉着一切。這個朱筱筱,竟然不顧機場秩序,死也要見柯柏一面。她的心裡到底有沒有裝着他這個老公?他痛,痛到已經麻木了,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朱筱筱轉過身,視線裡頭的柯柏擰着小小的行李箱,滿臉蒼白。她擡起步子,艱難地走向他,僅僅是幾步的距離,就好像要走一生那麼漫長。她停在柯柏身前,滿目煙雨,哀求道:“柯柏,別走……”
柯柏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八年又半載了。如果,這是用他的死亡換來的,那麼他死得其所,心甘情願。
他安慰一笑,“筱筱,回去吧。和楊小新好好過日子。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給不了你什麼。”
朱筱筱搖頭,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哀求道:“不……柯柏,我們和好如初吧,讓我陪你走完最後的人生,哪怕只有一天,我也願意,求你了……別走……”
原來,認識柯柏不是一場錯誤。離開他,纔是一場錯誤。可朱筱筱不知道,沒有她的離開,柯柏怎麼能意識到自己的蠻橫與霸道?人總奇怪的動物,只有在失去的那一刻,才後悔,才懂珍惜。
此時的柯柏,亦是滿目陰雨的。等了八年又半載,終於等到朱筱筱的回心轉意,卻是在他快要離開人世的時候。命運這麼捉弄人。他揣着複雜的心情,卻違心地說:“朱筱筱……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我不是楊小新,能一如既往地對你好,你走吧……”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死後,必定讓朱筱筱牽腸掛肚。這樣,朱筱筱的後半輩子是不會幸福的。既然楊小新能與她重歸於好,就能好好地照顧她的下半輩子。更何況,筱筱的肚子裡還懷着楊小新的孩子呢。
柯柏太過後悔,真的不應該把自己的病情告訴葉小草,也真的不應該赴那次朱筱筱的約會。他躲開朱筱筱,走向安檢口,“筱筱,我該登機了。我祝你和楊小新,白頭齊老。”
語畢,他從朱筱筱的身側擦肩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