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可不會給雷勇輝料理後事,他只做一件事,查清雷勇輝的行蹤,是怎麼被軍統知曉的。
軍統這次的行動很詭異,按照以前的行動規律,軍統一般只有一名行動人員。這次卻是四人,而且火力強大,很明顯,他們提前設了埋伏。
澀谷聽了胡孝民的分析,也很是認同,覺得有必要查清。不管如何,雷勇輝都是情報處的副處長,死在軍統手裡,整個情報處都沒面子。
得知胡孝民要調查此事,情報處有兩個人開始緊張起來。
第一個當然是諸福鳴,雷勇輝的情報,是他向湯伯蓀報告的。胡孝民雖無能,但自己是嫌疑人,一旦被調查,要是被人發現了破綻呢?
另外一個就是程蔚君,他沒想到軍統這麼厲害,雷勇輝身邊有情報五科的行動人員,竟然也被軍統暗殺。
對胡孝民的調查,程蔚君本身並不畏懼。畢竟,胡孝民能力有限。但胡孝民要是將這件事交給手下,哪怕任意一個情報組長,他都會很擔憂。
在程蔚君看來,胡孝民的業務能力,還不如下面的情報組長。
胡孝民的調查,與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做了一個問卷,讓他們回答幾個問題。另外,還讓他們把近三天的行蹤詳細寫下來,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有證人。
胡孝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時候從事特務工作?第二個問題是:爲什麼要參加特工總部?第三個問題:對汪主席的和平反共建國是理解的?第四個問題:身邊誰有可能是軍統內線?第五個問題:身邊有沒有人泄露過情報?第六個問題:有沒有人對目前的工作抱怨過?第七個問題:對重慶政府的看法。
這還是當初排查入角炮時使用過的,胡孝民照搬了過來。
後面又讓他們寫出行蹤,沒有證人的行動,要有具體時間和地點,以便調查人員去核實。
諸福鳴拿着問卷後,又暗中與湯伯蓀見了一面。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雷勇輝被殺時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擔憂。
諸福鳴把問卷遞給湯伯蓀,苦笑着說:“這些問題好辦,但這三天的行蹤不好說明。”
湯伯蓀笑吟吟地說:“組座神機妙算,早就料到了這一點。組座最新指示,如果情報處調查,把責任推到程蔚君身上。”
諸福鳴詫異地說:“程蔚君?”
湯伯蓀神秘一笑:“你可能不知道,雷勇輝被殺,正是程蔚君所要求的。”
他現在才發現,餘升龍制定的這個借雞生蛋計劃,實在是精妙絕倫。藉着程蔚君的手,除掉了孟香谷和雷勇輝。
如今,該是除掉程蔚君的時候了。
諸福鳴大吃一驚:“什麼?程蔚君是我們的人?”
湯伯蓀緩緩地說:“現在可以跟你說說組座的借雞生蛋計劃了。”
聽着湯伯蓀的介紹,諸福鳴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蔚君想算計新二組,卻一直被餘升龍利用。
諸福鳴恍然大悟:“怪不得一開始我要除掉程蔚君,組座不批准。”
湯伯蓀笑道:“除掉這樣的敗類,何必髒了我們的手。我們是借雞生蛋,這隻‘雞’最終要還給他們的。”
跟着餘升龍,新二組的情報蒐集工作也好,鋤奸行動也罷,鮮有失手的。不僅如此,任務總是很輕鬆就能完成。
餘升龍對組員的安全很重視,寧願放棄行動,也不會拿組員的生命冒險。
諸福鳴大笑:“原本我很擔心,現在看來,該頭疼的應該是程蔚君了。”
程蔚君確實很擔心,最讓他擔心的,還不是胡孝民的那張問卷,而是他聽說,胡孝民之前向雷勇輝透露了,軍統有暗殺他的計劃。
程蔚君清楚的記得,自己並沒有向胡孝民彙報。也就是說,胡孝民另有情報來源。
暗殺雷勇輝,是程蔚君的秘密,除了自己外,他沒向任何人提起。但是,胡孝民卻知道了,這不得不讓他恐慌。
胡孝民是知道吳順佳的,爲了讓軍統行動更順利,他故意沒有說起此事。只有在軍統行動前的一刻,他纔會“緊急”向胡孝民報告。
然而,雷勇輝被殺時,胡孝民正在虹口區萬歲館陪澀谷喝酒,他根本找不到人。
在家裡冥思苦想了一夜,程蔚君最終還是沒有想到最穩妥的答案。
軍統新二組要殺雷勇輝,吳順佳不應該這麼晚才告訴自己。如果吳順佳提前告訴了自己,事關雷勇輝的生死,自己卻沒有及時報告,胡孝民哪怕再笨,也能很快查到他的用意。
天亮之後,程蔚君從家裡拿了一筆錢,一大早就找到了吳順佳。
程蔚君拿出一沓錢遞給吳順佳,誠懇地說:“兄弟,這次怕是要委屈你一下。”
吳順佳一把接過錢,卻佯裝不解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程蔚君嘆息着說:“處里正在調查雷勇輝被殺案,胡孝民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知道軍統要暗殺雷勇輝。另外,他懷疑雷勇輝被殺,是有人泄露消息,正在進行調查。”
吳順佳把錢裝在口袋裡,問:“這跟我有何關係?”
程蔚君的目光中透着哀求:“我希望能統一口徑,如果有人問起,你要說是雷勇輝被殺當天傍晚,纔有機會通知我。而我當天本想找胡孝民,卻一直沒找到。”
吳順佳笑了笑,一臉輕鬆地說:“程科長,誰又會問我呢?你我是單線聯絡,以後就算有機會到76號,那也是唯你馬首是瞻。”
程蔚君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輕聲說道:“不管會不會問,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程蔚君到情報處時,覺得應該能對付所有調查。他剛到辦公室,卻接到了胡孝民的電話:“程科長,辛苦你過趟我的辦公室。”
胡孝民的語氣平靜,跟往常沒什麼區別。
程蔚君以爲是催要自己的問卷,他匆忙將幾個關鍵問題填好後,纔去了胡孝民的辦公室。
然而,一到胡孝民的辦公室,程蔚君發現今天跟往常完全不一樣,胡孝民一臉嚴肅,旁邊的澀谷帶着兩名日本憲兵冷冷地望着他,讓他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