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正直暑期
清晨五點時分,天微微甦醒,殷紅的朝霞還未從天空中褪去,窗外的梧桐樹枝繁葉茂,草叢深處偶有幾聲蟬鳴。
一陣清風徐來,某間宿舍的窗簾被微風吹起簾角,淺色格子條紋窗簾盡顯青春的氣息,透過拉開的些許縫隙,屋內依舊昏暗,還時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只聽“嘎吱”一聲~
木質的牀板發出一聲清響,牀上正呼呼熟睡的人翻了個身,顯然有被某些奇怪的聲響給打擾到。
他有些疑惑的睜開了眼,好看的眼瞼迷成了一條縫兒,側身枕着手臂打量着離他不到兩米那高挑挺拔的背影,隨即發出一聲哀怨“我說簡大帥哥,這會兒天都還沒醒呢,你在這擾人清夢個什麼勁啊!”
簡時謙聞言,嘴角扯出一個淺笑,明亮的雙眸即使處在昏暗的環境裡也依舊顧盼生輝。他徑直走到門口,只聽“啪”的一聲,房間恢復一片通明。
白格被這突如其來的光刺晃了眼,他猛的將雙眼捂住,嘴裡的埋怨更甚“簡時謙,開燈跟我報備一聲會死啊!我長這麼帥眼睛要是被你搞瞎了我一定朝你潑硫酸我告訴你!”
簡時謙靠在門沿處,有些無語地撓了撓高挺的鼻樑,而後隨手拖着把椅子落座在白格的牀邊,他的雙腿自然交疊,寬鬆的黑色運動褲由於翹腿略微上揚,露出纖細的腳踝,白裡透紅,煞是好看!
他將手輕輕擡起,逐漸蓄力,上來就給了白格一個連續爆頭,隨後便是一頓數落。
“看你最近準備着考研,整天泡圖書館裡累得跟狗似的,想說盡量不吵到你,沒曾想你睡眠這麼淺,隨便一點聲音就一驚一乍的,害得我這麼偷偷摸摸的收拾行李,早知道就光明正大的了,反正無論怎麼着你都是要潑我硫酸的。”
說着癱靠在椅子上,雙手環胸,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白格吃痛,捂着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顯然被剛剛的一頓暴擊給打蒙圈了。
“我就打個嘴炮,誰要真敢往你身上潑硫酸,那不得被咋學校裡那羣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女友粉給撕咯!不過你又不考研,畢業了也就畢業了,估計你的女友粉們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完又用非常惋惜的口吻道:“唉!簡時謙啊簡時謙,你說你跟我一起考研多好,你這一走,得傷了多少少女的心啊!”
“少給我貧嘴。”說着順勢又要往白格頭上打,白格見狀,迅速抓起枕頭護頭,這才免遭此難!
白格見桌上橫放着的行李箱,突然轉移了話題,半夢半醒的雙眸彷彿鋪上一層迷霧,疑惑道:“你大清早的打包行李去哪?”
“回趟漠安。”他的聲音清脆而純淨,眉眼輕佻,薄脣微揚,舉手投足間皆是少年氣。
聽到簡時謙如此說,白格倒是來了興致,立馬起身盤腿而坐,雙眼透着股玩味“林小梨在漠安。”他並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說道。
簡時謙側頭不語,算是默認。
白格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笑得滿懷“怎麼,暗戀了人家這麼多年,終於按耐不住要開始有所行動了嗎!”
調侃完,他笑得更加放肆“還是早就已經有所行動了啊,近期你總是早出晚歸的,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奈何我又有自己的事兒要忙活,也就沒時間問,這麼轉念一想,莫不是你跟她早好上了,最近都忙着約會呢吧!”
簡時謙瞧見白格那副德性,他是真想一板磚把他給拍死“別在這臆想連篇的。”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冷了幾分。
察覺到簡時謙的語氣冷了幾分,白格立馬收斂“得得得,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不過你們倆,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剛收斂一下,卻又不死心的問了句。
簡時謙一副早已瞭然的表情,他就知道這廝的八卦精神是極度頑強的,他俊郎的眉微微皺起“沒表白,沒在一起……沒讓她見到我。”
白格愣了半響,沒太聽懂他最後一句到底啥意思,而後才恍然大悟“和着這兩個月你一直跟蹤着人家啊!”說着屁股往後挪了挪,一副吃驚的表情“以前咋沒發現你這麼變態啊!”
簡時謙沒有反駁,因爲他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爲確實額……有點變態。
“我只是想看看她。”隨即一聲譏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膽怯“可我連邁向她的勇氣都沒有。”
“她……活得很艱辛。”
他自說自語着,慢慢陷入沉思,她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每個眼神……此刻都在他的腦海裡一一閃現着。
不知不覺,他眼眶微紅,熱淚在眼眶中打轉——他在心疼。
白格聞言,收起自個兒不大正經的秉性,小心的詢問“那……她現在已經回漠安了麼?”
簡時謙按了按有些泛酸的脖子,垂頭微搖“不清楚,是唐宣與我說的,小梨向唐宣借了車費錢,說她要回漠安一趟,具體什麼時間回去唐宣也沒問。”
“也沒說突然回去做什麼嗎?”
“唐宣說她想回去看看小海和爺爺。”說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另他痛恨的事,眼裡竟藏着絲狠厲“但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怎麼就不簡單了,不就是想家了抽空回去看看嗎?沒什麼不對勁的啊。”白格不以爲然道。
簡時謙看向白格,平日裡鮮活明亮的眼眸此刻卻不見一絲溫度“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就在昨天,我接到了我發小的一個電話,他說小梨的爺爺給她談了一門親事。”
說到這,簡時謙早已咬緊了後槽牙,側額的青筋暴起,心裡的怒火更盛“對方是個年近四十,有一隻腿殘了,到現在都還娶不到老婆的中年男人!”
“什麼!!”白格一臉震驚,眼裡充滿着難以置信“她爺爺瘋了嗎?那可是他親孫女啊!他捨得讓她被別人如此糟踐!”
一提起這事,簡時謙便滿腔怒火,嘴角嗤笑,那笑卻不見底“那中年男人承諾只要他和小梨的事成了,他便肯入贅林家,生的孩子自然也姓林。小海並不是個正常的孩子,小梨的叔叔又是不婚主義,那老頭眼看着林家要絕後,竟把主意打到了小梨的身上,他還真就是捨得!!”
看着簡時謙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了的表情,白格若有所思……
……
林小梨這個名字,他最起初見到是在簡時謙的一本陳舊的日記本上。
猶記得那天下午,他從操場打完籃球回宿舍,宿舍空無一人。他將籃球隨手扔到一旁,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臉上的汗水一邊朝衛生間走去。
他想洗個冷水澡。
衝了幾分鐘的澡,他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他穿好衣服從衛生間出來,結果一個不小心,被他剛剛扔到一旁的籃球給絆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抓住桌角,怎料驚嚇過度,一個用力過猛,把人抽屜給扯了下來,然而就算這樣結果自己還是摔了。
抽屜裡的書本圓筆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掉落一地,他連忙蹲起收拾。也就是在他收拾的時候,一張照片從一本灰色的日記本里顯露出半張來。
他好奇的將照片拿了出來,這是一張初中畢業照,看上去並沒什麼特別的。
唯一讓他覺得特別的,大概就是初中時期的簡時謙在照片的最左邊,在合照中相比較其他人,他又瘦又矮,拋開還算端正的五官外,根本沒辦法跟如今神采俊逸的X大校草簡時謙聯繫上。
而當他覺得沒勁無意將照片翻過來時,卻意外看見了照片背面的字。
“我很貪心,不希望你只出現在我的畢業照裡,若有幸再遇見你,可否出現在我的婚紗照裡,做我美麗的新娘,陪我共度餘生。”
他本沒想深究,畢竟這是人家的秘密。
但怪就怪他這人好奇心實在是太重,着實是沒忍住,最後還是打開了那本夾着這張照片的灰色日記本。
自那以後,他知道了一個秘密。
在簡時謙的心裡,深深的藏着一個人,一個叫做林小梨的女孩,他的所有情緒……或喜、或悲——都因她而起。
他偷看了簡時謙這麼大一個秘密,那肯定是心虛的不行,連着幾天都不敢正眼看他,而簡時謙之後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麻煩偷看完後幫我把照片夾回原樣,謝謝!”
聽他說完這話,他立馬覺得這幾日自己的行爲像個白癡似的!人家明明什麼都知道,自己還在這傻了吧唧的掩飾。
後來和簡時謙相處的幾年大學時光裡,簡時謙都依舊沒在他的面前提起過這個名字。
但他知道,他並不曾忘記過她,只是偷偷的將她珍藏在心裡,那般的小心翼翼……
直到這次,若沒有唐宣,他依舊會傻傻的以自己的方式偷偷愛着她。
很難想象,像簡時謙這麼優秀,自信的人居然會因爲她,變得如此畏畏縮縮、誠惶誠恐……
他不明白,喜歡一個人,爲什麼要將愛隱藏得密不透風,不走漏半點風聲。
白格見他氣得渾身顫抖,他多嘴道:“簡時謙,你開竅點行不?若這次再錯過了她,我只能說你還是孤獨終老吧。”
簡時謙擡眸,眼裡閃過一絲看不明的情緒“往後我只想護她周全。”
隨後他的眉宇舒展,又恢復了以往如沐春風般的笑容“細水長流或許更適合我們。若是她,讓我等一輩子都沒關係的。”
“我只要她。”
他堅定的聲音縈繞耳畔。
白格失語,但想想,這種等一個人便是一輩子的事,簡時謙沒準還真做得出來。
這麼想着,忽然一股睏意襲來,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連帶着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話說你幾點的車,要走就趕緊走吧,我還得補覺呢!”
簡時謙看了眼掛在宿舍牆上的鐘——六點五十分
他起身漫不經心的將行李從桌上提了下來“下午一點四十分的車,還早。”
“哎呦我去!”白格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你下午的車,凌晨五點起來收行李,怎麼滴,時間給你開了二倍速啊,你怕趕不上!”
這時,白格才注意到他的牀單被褥都鋪的整整齊齊,似乎就沒動過“誒不是,你該不會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吧?”
簡時謙坐在桌角處,表情略有些凝重“我擔心她。”
他昨天一聽到消息,就迫切的想回去,但不巧昨天車票售空,他只好預定,直到今天才預定到下午一點多的那班動車。
簡時謙不再多想,朝他隨意朝他擺了擺手“算了,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說完他起身,拉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門,白格與他道了聲別,便繼續倒頭睡了。
簡時謙走出校門,他喜歡夏天清晨的空氣,溫暖中帶着清涼,讓人心曠神怡,就好像生活纔剛開始,一切都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