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知道了北山居士不讓我穿衣服的原因,對練的時候,我躲不過就會被他狠狠拍一劍,冰天雪地的,抽在身上特別痛,要是有穿衣服肯定就沒這麼痛了,囧……
北山居士沒有說他的門派,也沒說叫什麼劍法,總共教了我十二招,掌握基本動作之後就開始跟我對練。這十二招不算太複雜,我覺得自己已經學會了,但是對練的時候我總是打不中他,他隨隨便便就能打中我。他的速度並不快,用的就是我已經學會的十二招,他使出來出神入化,我使出來笨手笨腳。
我不服氣,咬牙忍痛一遍又一遍地與他對練,身上也不知被他抽了多少次。直到我累得以劍拄以,喘氣如牛,北山居士問:“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
我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斟酌着說:“熟能生巧,我還不夠熟悉。”
北山居士說:“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練習套路不是爲了臨陣對敵,而是爲了達到身劍合一的要訣。”
我連連點頭,其實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練套路只是爲了手眼協調,也就是所謂的身劍合一。北山居士說:“劍法講究靈動,切忌停滯,要身如游龍,身與劍合,劍與神合。達到這樣的境界,心中無招,隨手拈來都是妙招;手中無劍,卻處處都是劍……”
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牢牢記住,用心揣摩,有些東西感覺呼之欲出,似乎伸手就可以抓住,但卻總是差一點抓不住,都是那種大有領悟卻未必真懂的狀況。
下午休息了一段時間,傍晚吃的又是草根樹葉,唉,我真的好想念五花肉啊!
我以爲晚上就是打坐採氣了,不料北山居士叫我到外面躺在石板上看月亮,還好這次沒叫我脫衣服。看月亮的方法與早上看太陽大同小異,只是收進體內的位置不同,看太陽是收入丹田,感覺是熱的;看月亮是收入眉心,感覺是冰涼的。
從這天開始,我每天就是看太陽、曬月亮、雪地裸奔、與西山居士對練劍法。其實我想練的是用意念控制飛劍殺人,但北山居士從來沒提,我也不敢多問。後來熟悉了,北山居士也不愛多說話,除了教我練功外幾乎不主動開口,每天的草根飯、樹葉湯都是他包辦。我能理解,他一個人在山上住了很久,能說人話就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健談?
不知不覺就過了兩三個月,我跟北山居士對練的時候已經不按套路,完全自由發揮,能打得像模像樣了。我的身體素質增強了很多,不怕冷不怕熱,三五百斤重的東西隨手就能提起來扔出去,速度、反應、視覺、聽覺、感知力等也明顯提高,就連那難吃的草根樹皮都開始習慣了。
我喝的並不是什麼珍貴藥材熬的湯,其實就是松針煮水。我還有吃些淮山、黃精之類固體物,北山居士只偶然喝點松針水,不吃其他東西。從醫學和營養學角度來說,長期這樣吃絕對要營養不良,生各種病,但實際上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好,北山居士更是近乎不老不死的境界。這是因爲我們採入體內的靈氣和日月精華中,包含了高維能量,已經足夠滿足身體的消耗,吃點東西不是爲了補充營養,只是讓腸胃功能不會退化掉。
最初我看太陽、曬月亮的時候,我只有感覺一點暖意和涼意,到後來眼睛盯着太陽,猛地往體內收時,就像是吸進了一個火球一樣,吸月華時則像全身結霜了一樣冷。採完日月精華要立即安靜打坐,運氣調息直到不適之感消失,這時我才明白北山居士讓我脫衣服的用意了,既是爲了鍛鍊抗寒能力,也是爲了練功時散熱。
這一天我想到了一個問題,我陰陽界練好了劍法,到了人間如果用不起來,怎麼與狐妖一族鬥?我實在忍不住了問北山居士:“前輩,我在這個世界練的劍法,到了另一個世界還能用嗎?”
“你不能。”北山居士說。
我有些意外:“我不能的意思,是別人可以?”
北山居士點了點頭:“外功,也就是使劍的經驗技巧,不論到了哪裡只要你還記得,都可以使用。內功方面,沒有達到一定的境界,受到法則的限制無法使用。”
我立即問:“什麼法則?”
北山居士罕見地皺起了眉頭,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每一個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則、規律,只有修爲高到了可以突破法則的時候,能力纔不會受到限制。”
又是我似懂非懂的話,我猛抓後腦勺:“這話太抽像,前輩你能舉一個實例來說明嗎?”
北山居士道:“魚在水裡遊,人在地上走,這就是人間的法則之一。當魚大化龍時,想飛就飛,想潛就潛;當人修成仙、聖、神、佛時,也是想飛就飛,想走就走,不再受法則的影響。若是小有成就的地仙,雖然能進入陰間,在陰間修爲也是受到限制的;若是高一階的天仙,到了陰間還有強大的法力,受到的限制就沒有那麼多。”
我恍然大悟,要是像元始天尊那種級別,當然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是土地公公那種級別,就是讓他上了天,他也沒有什麼權力和能力。胡心月比其他狐妖厲害,那麼在人間他的修爲也更高,如果我不達到一個前空的高度,在這裡不是他的對手,到了人間更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問題我明白了,但另一個問題又出來了:“那麼這些法則是誰定的?”
“當然是開創這個世界的人。”
我很驚訝:“整個世界是某個人開創的?那我們人間是誰開創的?”
北山居士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盤古開天麼?”
我傻了眼,那是神話好不好?
北山居士道:“盤古開天,並不是真的用斧子劈開一個蛋,而是以他的能力開闢一個空間,並制定一些法則。簡單地說就像你吹出一個巨大氣球,在氣球裡面養些魚蝦,對那些魚蝦來說,氣球裡面就是一個世界。”
我終於毛塞頓開了,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都想通了:“如果這些魚蝦不聽話把水弄髒了,最後全部都要死掉,或許我同情他們會給他們換換水,至於兩條魚之間怎麼玩怎麼打架,我通常是不管的。”
“哈哈……儒子可教也。”北山居士大笑。
“剛纔你說我的能力不能帶到別的世界,意思是我修不到那麼高的境界嗎?”
“那要看你的機緣和努力。”北山居士說完轉身就走,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
“前輩,那麼這個世界是由哪個神人開闢的?”
北山居士沒有回答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那兒回味着剛纔的交談,如果我的修爲能達到一個很高的層次,比如仙人的境界,就可以自由地來往於人間和陰陽界。我的修爲越高,可以帶到其他世界的能力也就越多,受到的限制越少。但問題是北山居士沒準備把我培訓成一個神仙,甚至沒把我當徒弟,或者是他也沒有這個能力,神仙神馬的,對我來說真的太遙遠了。
就在這一天晚上,北山居士開始教我新的功法,引導上丹田的陰氣和下丹田的陽氣相融合,用來祭煉滅魂劍。現在祭煉的方法與以前不同,劍是存放于丹田內,陰陽兩股氣如太極般繞着它旋轉。北山居士說練久了習慣了,以後陰陽二氣會自然而然繞着滅魂劍慢慢轉動,這樣不練而練,時刻都在練。
這是順練,還有逆練,把劍氣散開,反過來淬鍊肉身,最終達到身劍合一的境界。身劍合一還只是小成,再下一步以心爲劍,以道爲劍,但後面的境界他只是一語帶過,沒有細說,要麼不準備教我,要麼他也沒達到。
這一晚他教了許多口訣,講解了許多專用名詞,其實這一類劍法,在道門是稱爲“仙劍”,在佛門稱爲“禪劍”,功法略有不同,道理相似。而“御劍術”一般是指以咒法控制小劍,入門容易,先易後難,只是小乘之道,在修爲高的人眼中不值一提,也可以用咒法、穢物來破除——其實以前大醋缸攻擊我的簪子就類似於咒法驅動的飛劍,這個屬於法術的範疇,保命金錢是可以擋住的。
我有一種預感,我快要離開這裡了,所以他纔會這樣竹筒倒豆子一下全倒給我,也不管我能不能消化。
果然,只過了一個星期左右,北山居士對我說:“我可以教你的已經教得差不多了,你的朋友到這附近找過你好幾次,可能有什麼急事,你該走了。”
“啊?”我愣在那兒,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感激,或者留戀。他教會了我許多東西,正是我最想學習的,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但我的劍法還沒有大成,連小成都說不上,他還有更高明的功法沒有教我,錯過了他我找誰學去?他是一個博學、豁達、正直的老人,如今我只有在他面前纔有安全感,真正身心放鬆,離開了他,我將面臨兇殘的敵人、詭詐的同伴、不可預知的危險……
北山居士說:“我也該走了,就此別過。此地雖然不是什麼風水寶地,卻也較一般地方靈氣充沛,你有閒暇時可以到這裡來修煉。不要對別人說我指點過你劍法,以後你的任何行爲都與我無關,就當是從來沒見過我吧。”
我心潮澎湃,第一次跪下向他磕頭,以表達我的感激和尊敬。一個頭磕下去,擡起頭來時,前面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