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心聞言有些沉默，她能看出狗子的痛苦，也知道狗子在恨那教唆孩子的傢伙，如果能重來一次，哪怕是自己被傷的不成人形，恐怕狗子也願意去立刻給那孩子報仇。
那樣的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慘劇了。
可惜沒有如果。
事實已經發生了。
事實就是，盜匪教唆成功了那孩子。
那孩子並沒有太過信任狗子，不然也不會隱瞞盜匪上門的事，而是用報仇的事去試探狗子，見狗子的行動沒有隨她的願，就要去殺狗子。
這也怪不得她，六七歲的孩子哪有太高的智商，都是依靠本能做事。
所以，最後的結果也造成了接下來的悲劇。
她死掉了。
而她的死亡，導致痛苦、驚詫、自我懷疑、內疚……這些負面情緒折磨了狗子整整一年！
直到一年之後，狗子才得知了這些可笑的真相。
“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些？”慕無心問道。
狗子聞言，苦笑一聲，他道：“那天說來也巧，那傢伙也在酒館裡，離我不遠，但我沒發現他，要了壺酒坐下後，便聽到後面有個喝醉的人吵吵嚷嚷，才發現是那個傢伙在拿這件事情炫耀。他得意的說，他是親眼看着我一臉痛苦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埋了那孩子的，他感覺心裡暢快無比！”
“你殺了他？”慕無心接口道。
狗子聞言，看了慕無心一眼，隨即搖了搖頭，他道：“沒有殺。”
慕無心聞言一愣。
下一秒，便聽到狗子又道：“我在酒館綁了他，我那時候已經是八品天靈師，沒多少人能打得過我，再加上做盜匪的哪個沒有眼力勁？平日裡交情再好的人在關鍵時刻都算個屁，大家都是看着我綁的那傢伙。”
“我把他帶到了那孩子的墳前。”
“我砍了他的四肢。”
“我拔了他的舌頭。”
“我挖了他的眼睛。”
“我對他做了各種折磨。可我就是沒殺他。”
狗子神色黯淡，眼神有些空洞，“我知道殺了他也沒用。殺了他那孩子也看不到，那孩子也看不到我爲她報了仇，所以殺了他也沒用。”
儘管狗子此時表面上還能保持冷靜，但慕無心也能從他語無倫次的話裡感受到他絕望的內心。
“後來我花了大價錢救活了那王八蛋，然後把他丟到鎮上街頭受盡羞辱，自生自滅！”
狗子說到這裡，忽然慘笑一聲，看向慕無心，表情帶着悲傷，他抽了抽鼻子，問道：“我很可怕對吧？我一直都不是個好人。”
慕無心聞言，想了想，然後道：“還好。”
在這個世界裡，狗子的行爲說不上錯也說不上對。
如果放到慕無心前世所在法律森嚴的地球上，狗子做的這些事肯定是有錯誤的。
但在這個世界上，狗子做的那些沒人會說他錯，畢竟那盜匪把狗子害的那麼慘，狗子將他碎屍萬段也不爲過！
所以，慕無心不會去批評狗子什麼，這種事情若是換成了她，她的手段說不定比狗子還激烈。
人都是這樣，刀子捅在自己的身上才知道疼，疼到極致就會瘋。
那些張嘴閉嘴說應該原諒盜匪，或是說狗子行爲過火的人，都是局外人。
因爲受傷的不是你，所以你可以輕易說出原諒。
這是許多人的通病，但慕無心沒這個病，所以她的回答不是應和狗子的話，而是在告訴狗子，還好。
情理之中罷了。
聽到慕無心的話，狗子忍不住笑了笑，但說是笑，實際上也不過是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此時的他想笑也笑不出來。
有點兒累了。
“謝謝你安慰我。”狗子說道。
慕無心淡淡笑了笑。
緊接着，便聽到狗子說道：“解決了那傢伙的事後，我又做了一段時間的盜匪，然後遇見了筠詩。我心都快死了，卻遇上了曾經最愛的人，所以我又重新活過來了。”
“當然，後來也又一次死了。”狗子嘆了口氣，臉上帶着自嘲，“我覺得我的人生挺失敗的，親情愛情都沒有好結果。”
慕無心聞言，卻道：“但你還是沒有放棄自己。”
“是啊。”狗子應聲的時候，臉上帶着惆悵，“我不敢放棄自己，我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從以前陪着自己到現在的人也只有自己，要是爲了那些只陪了我一段路的人而放棄一直陪伴我的自己，我纔是真傻的沒邊了。”
“永遠不能放棄自己。”
狗子認真的說道，“我一直堅守這個底線，所以活到了現在。父母死了，我還有那孩子，那孩子死了，我還有筠詩，筠詩死了，我遇見了你跟無常，再後來又遇見了阿尤……人生本來就是從離別中找永恆的，這一路走來我都不曾放棄希望。”
“所以，阿尤是你現在的希望？”慕無心問道。
狗子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道：“也算不上希望不希望吧。只是阿尤不會傷害我，她是個好孩子。”
所以，我也不會傷害她。
拼了命，我也得護着她！
狗子心中默默道。
“很簡單的感情。”慕無心絲毫不意外狗子會爲了這種理由去對阿尤好，畢竟阿尤那樣心思單純的孩子，沒多少人會不喜歡，“這樣很好。”
狗子聞言，神情柔和了些，剛纔因爲回憶過往而變得痛苦的神情也緩和了不少，他道：“所以你們一定要活着回來，我跟阿尤會在這裡等你們回來的。”
“放心吧。”慕無心笑了笑，“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有了慕無心的承諾，自己也抒發完了內心的苦悶，狗子不再逗留，而是從地道離開。
狗子走後，書房內只剩下慕無心一人，她看着地道的入口，忽然嘆了口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啊。
誰活着都不容易。
慕無心心中有些感嘆，就在這時，她感覺肩膀處微微一熱，一根紅色輕煙飄了出來，化爲紅線纏繞在慕無心的手腕上。
看到這一幕，慕無心微微一愣，隨即驚喜道：“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