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潮水般涌來,顧不上已經被水汗溼透的衣服,我急急開口:“扶搖,你有沒有事,還好嗎?快給我看看,元力還有多少!”
一把抓住扶搖躲不及的手腕,仔細地探了探,發現扶搖體內的元力雖然不少,但也絕對比不上他身爲聖主時候的那般精粹深厚,而且隱隱有着繼續衰弱的趨勢。我心中一沉,料到這肯定是因爲那個時空造成的損害,整個口腔就酸澀起來。
推開扶搖,我轉身下牀,扶着牆打開臥室的門就朝林雷喊:“林雷你有什麼辦法,快點告訴我。只要能救扶搖,我怎麼都可以!”
林雷依舊面無表情,把我上下掃視了一遍,冷笑一聲開口:“幾千年過去,聖主狡詐的品質有增無減啊。”
我知道林雷肯定是發了扶搖將隱逸針從我身體裡取出來了,反而倒是冷靜下來:“怎麼?你只不過說不讓扶搖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又不是說不能把隱逸針取出。幫着扶搖騙我倒是很厲害嘛,林大師。”
“阿顏,跟林雷無關。”扶搖也出來了,站在我身後,支撐住了我搖搖晃晃的身體:“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他不過是其中的關鍵罷了。若不是林家的隱逸針傷害最小,也就沒你什麼事了。”
扶搖這最後一句話分明是跟林雷說的,語氣輕鬆帶着戲謔。心頭的重擔放下了,讓我千年沒辦法忘記的扶搖,終於又回來了。還是那麼得理不饒人,那麼地傲視一切,卻又將一切掌握在其中,遊刃有餘。
而他呢,只作岸上觀。天下人如何,皆與他無關,除卻我。
可也正因爲這份天下知名的深情,我害的他在金鸞臺上失信於死心塌地的黎民羣臣,害得他忍受千年寂寞和苦痛……如今還要處處爲我着想,寧願回到現代承受元力流逝的錐心蝕骨之痛,也不願意一個人留在梓桑,留在那個很有可能找回三魂七魄的地方。
心頭一窒,我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生氣是多麼幼稚。
“好了,你們夫妻恩愛就不用演給我看了。”林雷不屑地哼了一聲,“扶搖投機耍滑幫你解除了封存,陳安顏,我想你們暫時也用不上我了。只不過,我還有事情要你們協助,到時候自然會聯繫。”
說完,林雷就要轉身跳窗離開。
我急忙拈決,一個捆縛術綁在了林雷的腳上,差點讓鼎鼎大名的驅鬼師林雷磕破嘴巴,摔斷門牙!還好我收的快,避免了他跟窗框的親密接觸。
“我說你走那麼快乾什麼,你是沒事了,扶搖還虛着呢。”皺着眉瞥了林雷一眼:“那啥,你幫我探探s市還有多少鬼魄唄。扶……扶搖跟我現在都沒那麼多元力……”
林雷聽了這話,瞅着我尷尬地偏開的頭,沉默半晌纔開口:“陳安顏,你欠我的等到時機成熟,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哎呀,幫忙就幫忙,你快點別磨嘰了!”轉身把扶搖推了過去:“去去去,你跟他一起查看去,看你還能有多少元力。”
扶搖朝着林雷
走過去,默默地伸出手在背後朝我比了一個大拇哥,傳音入密道:“娘子,你黑吃黑的功力也同樣有增無減,佩服!”
我懶得搭理扶搖這帶着調笑的恭維,只是嘴角稍微上翹。也許愛還是溫柔有力的,能讓你哭泣痛不欲生,也能在頃刻之間便讓你迴歸最初,感受被溫暖包圍。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沒有因爲生氣就不理會扶搖,若是那樣,怕是就要錯過扶搖恢復元力的最佳時機了。
要知道,那個時空的所產生的影響絕對不容小覷。扶搖的聖主絕非浪得虛名,即便是失去了三魂七魄,那也不至於孱弱至此。現在又因爲我的緣故而丟掉了一部分由我的血液轉化成的元力……再這麼折騰下去,即便是恢復了聖主那時的體魄精魂,也是難以抵抗的。
林雷倒是沒有阻止扶搖跟他一起查看S市的鬼魄剩餘量,只是身體依舊保持着上半身微微蜷縮的樣子,看的我十分懷疑。
難不成林雷受傷了?那麼一絲不苟的一個人,怎麼會容忍自己“站無站姿”呢?更何況他蜷縮的姿態實在不怎麼隨意,林雷的剛硬一旦刻意僞裝成倦怠,不會出色,只會更加刻意。
我正準備悄悄跨步到林雷背後一探究竟,沒想到林雷正好回身過來,“嘭”地一下,我就撞在了林雷結實的胸肌上。
“哎喲,我的鼻子!”我被撞得後退了幾步,兩手捂着鼻子,又不敢揉揉,也不敢不作爲,總之就是不上不下的痠痛難受。
扶搖見此沒有嚮往常一樣立即過來安慰我,兩個肩膀反而不停地小幅度抖動,一張憋笑的臉上已經開始有了紅暈。
好啊,我記憶剛恢復,那個狡黠腹黑的扶搖就回來了!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我給了扶搖一記白眼,問林雷:“查清楚了嗎,夠不夠這個笑死鬼續命的?”
林雷瞅了我一眼,眼珠偏了開來,似乎帶着忍俊不禁開口:“要是按照這個憋笑的程度,估計你得每天給他抓十隻回來。算算,也就半個月的數。好好珍惜,陳安顏。”
肩膀被林雷拍了拍,我正想趁勢抓住他手腕,可到底林雷幾千年都沒落下“強身健體”,還是被他從窗口溜之大吉了。
我很好奇,我家的窗口是不是有什麼魔力,爲什麼誰來我家都是從窗子進來,走的時候也是飛呼即去。難不成我家的門是擺設嗎?
“扶搖,你過去試試,咱家門是不是壞了?”我一臉正色看着扶搖,絲毫沒有捉弄他的意思,我發誓。
扶搖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走向門口。
快了,快了,還有十公分!
五公分……四公分……兩公分……一公分!哎哎哎,扶搖你怎麼不開門啊!
雖然我沒說出來這句話,可是我一隻手朝着扶搖的方向,腳下也邁開了步伐,明顯的是被自己的身體出賣了。
“怎麼,難不成娘子覺得我已經虛弱到,連一扇門都打不開了嗎?”扶搖打算開門的手臂忽然垂了下來,自然
地和地面垂直。隨即就轉身,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娘子,就算爲夫哪裡做錯了,也不用這麼明目張膽地趕我出去吧?什麼時候,娘子也有一顆司馬昭之心了,嗯?”
我一時語噻,也不敢直視扶搖盪漾着瀲灩水波的桃花眼。擺着手就要往臥室走:“別胡說了扶搖,你是不是沒睡醒啊你。啊——我還困着呢,再睡會兒再睡會兒。”
身邊掠過一陣風,再睜眼便是一張枕邊人熟悉的臉。飛眉星目,顧盼流轉的眼珠,略微泛着蒼白的薄脣,這張臉映入眼簾,鼻尖就縈繞着清淡的薄荷味,久久難散。
“起來啦,你好重的。”我推了推身上的扶搖,沒想到竟然又被他抱進了懷裡,緊緊環着:“阿顏,不要生氣。”
我的眉骨被這句話刺激到了神經,輕微挑起,頰邊盪漾出笑意:“我沒有生氣啊,有什麼好生氣的。我不是已經知道了一切嗎,爲什麼還要生氣呢?”
扶搖眼波一閃,舌頭便伸了進來,我想也沒想就咬了下去,嘴裡泛起血腥味兒,像是傻了一般,良久我才鬆開扶搖的舌頭。
“阿顏,生氣就是生氣。我不奢求你原諒,只是你別折磨自己。”扶搖鬆開了對我的桎梏,翻身起來,一雙眸子像是沾染了大洋深處最純淨的藍色,濃郁的複雜怎麼也散不開。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我看着扶搖,眼神絲毫不帶感情,竟然像是對待一個囚犯,“除了林雷受傷這一點,還有什麼,告訴我,扶搖。”
發頂忽然被一隻作惡的手揉亂了,扶搖脣邊帶着笑:“阿顏,我們以後都不會再分開了。梓桑……我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不再有聖主的存在。”
扶搖沒有否認林雷受傷這個事實已經不足以讓我吃驚了,我幾乎立即抓住了扶搖的胳膊:“爲什麼?你在胡說什麼,聖主除了你還有誰能做,扶搖,你說清楚!”
“聖主不過是一個虛名,可惜這個虛名要足夠的精魄勇氣和智慧,甚至是冷漠殺伐,果決乾脆去承擔。以前的我因爲遇見你,就已經不夠格再承擔,而如今,三魂七魄早就已經回不來了,聖主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
扶搖每說一句,我的心就會下沉一分。
“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我拼命搖着頭,“扶搖,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啊!你告訴我!”我的指甲已經陷進了肉裡,連帶着扶搖的胳膊也遭受了虐待。
只是這些都沒有換來扶搖收回剛纔的話,哪怕是半句。
“阿顏,這沒什麼不好的。”扶搖擡起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臉頰:“記得金鸞臺上離別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麼麼?”
眼淚像是開了閥的水管,不停的滴滴答答。
而被苦澀和被愛的感動所浸潤的心裡,卻一直迴響着金鸞臺上,扶搖說的那句:“此生得你,萬物可拋,再無他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