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黃色的河水無風自動,波瀾起伏中顯露出河底之物,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似乎看到了岸邊的食物,河中之物聚攏起來,有伸出乾枯手臂渴望狀,也有直接廝殺起來的,一眼望去,混亂之極。
貪婪,殺戮,萬物惡根性在忘川河裡顯露得淋漓盡致。
“當真頑固不靈。”不明生物氣憤地一哼聲,瞬間舉起叉。
“等等等等!!”顧桑榆連忙往旁邊退開兩步,“不是說好要走黃泉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的嗎?我怎麼什麼都還沒做就要跳進忘川河了?”
不明生物在顧桑榆面前晃了兩圈,“胡言亂語,若沒有判官審判,你又怎會出現在惡鬼之列?!”隨後,它做了一個深吸氣的動作,好似十分惱怒。
“大膽惡鬼,竟敢挑戰本官耐性。”
話落,原本小小瘦瘦的不明生物,就跟吹漲了的氣球似的,直接鼓了起來。
看着小山一樣高的不明生物,顧桑榆默了一分鐘。
轉身,跑啊啊啊啊!!!
“救命!!!!”轉頭盯着那被舉起的巨叉顧桑榆尖叫道。
“惡鬼,哪裡逃。”
宛若雷鳴一般的聲音傳得極遠極遠,坐在橋頭的孟婆手一抖,手中瓷碗差點落到忘川河裡,而規規矩矩排着隊的鬼魂皆捂住耳朵。
當受其害的就是逃跑中的顧桑榆,此時哪裡顧得上跑,蹲在地上捂住耳朵都來不得及了好嗎?!
不明生物的吼聲中似乎含有別的東西,除了讓顧桑榆耳朵痛外,最難受的就是身體像是被絕世高手狠狠拍了一掌,想要吐血卻吐出來的噁心疼痛。
低頭看着蹲在地上好似螻蟻一般的顧桑榆,不明生物舉起魚叉,“惡鬼,束手就擒吧!”
這一番動靜不僅驚動了黃泉路上的鬼魂,就連冥府都沒被免去。
閻羅殿內,站在上首的崔判官手一抖,在生死簿上劃過長長的一條痕跡,一張臉上表情陰晴不定,而坐在堂上的閻王卻是直起身來,黑底紫紋面具遮掩住趣味兒的神情,但一張嘴,就顯露無疑。
“咦?本座的小寵物竟然發這麼大的火,剛纔哪個惡鬼有這麼大的膽兒?”
崔判官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閻王慢吞吞地站起來,“定是有敵人入侵,可不能讓小寵物白白受氣,判官繼續守在這兒,本座去去就來。”
“咳咳。”判官輕咳兩聲,“前些日子東海給地府遞來了帖子,請大人過府一敘,下官以閻王大人剛出關瑣碎事務繁多爲由推掉了,既然大人如此清閒,爲了東海與地府的友誼長久,還請大人去東海走那麼一遭吧。”
閻王:……
剛跨出去一步的閻王頓了那麼一瞬,又默默地收回了步子,坐下,翻開手中的摺子,“本座手裡雜事成山,告訴東海,沒個幾百年處理不完,以後有什麼事情不用遞帖子來了。”
崔判官微微垂頭,平靜道,“是,大人。”
閻王大人瞥了繼續判鬼魂罪行的判官一眼,面具
下銀牙咬得咔咔作響,正待提筆處理事務之時,遠處傳來一陣波動,讓他一愣,就連判官也是一呆。
“之前小白提過,五色石被那個凡人送給他妻子了是吧?”閻王大人摸摸下巴。
判官揮揮手,大殿上靜候的鬼差將跪着的鬼魂帶了下去,哭爹喊孃的鬼魂暫且不提,到是判官上前一步,“大人,方纔可是五色石?”
“確實是神器,也就是說那女人到了地府。”閻王站起身,他輕輕一笑,“千年之前一個小小凡人就敢闖地府,千年之後他的妻子又到地府作亂,真當本座是死的不成!!”
話落,閻王大人名正言順地走出大殿,身後的判官估量了閻王大人一個步子的距離,眨眼,其實您就是想出去看熱鬧吧。
……
而這邊差點被大叉子串成死魚的顧小魚,直接炸了腮,啥?你說爲什麼不是炸了鱗?全身鱗炸起不跟刺蝟差不多了,那實在不符合顧小魚的美觀,再說了,魚鰓炸開,扁扁的魚頭不就圓溜溜的,怎麼看怎麼舒服……
咳咳,被惹怒了的顧桑榆胡思亂想之後,也虛空制符毫不客氣地衝着那未知物種攻擊,但她也沒有蠢到蠻幹,畫了幾張符就跑路。
在地府裡,就算有官位也沾了鬼字,不明生物再厲害符咒對他也是有影響的,更何況是五色石此等神物的元氣繪製的符咒?
一時被符咒影響的不明生物歇了歇步子,顧桑榆頓時就貓着身子到處鑽,滑溜地跟下了水的魚一樣,竟讓不明生物丟了目標,頓時暴躁地怒吼,“你這該死的惡鬼,本官要把你剁成肉醬!!!!”
顧桑榆縮縮脖子,腰彎得更低,腳下跑得更快了。
“啊啊啊啊啊啊!!!”不明生物無比生氣地發泄着,橋上的孟婆差點把整鍋湯給掀翻了,頓時一扔柺杖,“閻王大人,管好你的寵物!!!!”
“是。”遠處傳來淡笑,孟婆這才重新端起一碗湯,遞到下一個鬼魂面前,慈祥道,“你可要喝這一碗孟婆湯?”
輪到的是位小夥子,見孟婆連閻王都能吼,頓時雙手哆嗦着一口將湯喝乾淨,跑了。
孟婆:……
閻王看着重新變回一團的不明生物,使勁兒地揉搓了兩下,聽得它一陣嘰咕嘰咕的聲音甚是委屈,便將它裝進了衣袖裡。
“大人,照這說法,應該就是墨夫人無疑。”崔判官微皺眉,“可墨夫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地府?自從有了五色石,她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就慢慢淡去,不會是正常身亡。”
“陽間的事情可是那個凡人負責,誰傷了他的夫人自然由他去管,與本座何干?”閻王大人攏了攏衣袖,準確地看向顧桑榆逃跑的方向。
“墨夫人雖然有五色石護身,但地府裡終究是危機四伏,可要知會墨大人一聲?”崔判官看看自家閻王大人小聲問道。
之前墨千胤請閻王幫忙將周身怨氣化爲己用前去救人,自損根基,回來後又立馬去了第十九層地獄,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閻王突然衝着顧桑榆離開
的方向輕笑一聲,那笑容判官很熟悉,分明就是有什麼好戲要上演的期待微笑。
“你說,那個女人知道前世那個凡人怎麼負了她,會是什麼反應?”
判官一愣,“……大人是想?”
“本座不是在幫那個凡人麼?一直畏畏縮縮不敢坦白,看着真是煩人得緊。”閻王拍了拍袖中的小寵物,看了判官一眼,“一炷香後,去告訴那個凡人,有一隻迷路的小魚兒昏頭昏腦的闖進地府,還往三生石的方向去了。”
判官:……
“本座如此不計前嫌,真是大度啊!”閻王大人感嘆一聲,帶着自家撓牆的小寵物走了。
判官:——!!
大人,幾百年不見,您一如既往的不要臉。
……
貓着腰跑路的顧桑榆逃得是四肢發軟,腰痠背痛,再也沒感覺到那“小山”級別的不明生物後,她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麼血黴,會碰見這麼一個張口就能殺人的大殺器,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她是死了,還是活着?!
“哎喲!!!”
內心惆悵的顧桑榆臉上一痛,揉着鼻子就見面前豎着一塊大石頭。
我去——!這麼大塊石頭放在路中間,是腦子有病吧?!
顧桑榆擡頭,就見這塊大石頭竟然頭重腳輕,繞了半圈,走到前方後,她頓時一愣,大石頭前方三個紅色繁體字——三生石!
顧桑榆=口=!!!
這就是傳說中的三生石?!艾瑪!我見到傳說中的神物了!!!
別看顧桑榆現在這個淑女樣兒,那都是從少女懷春的時期走過來的,哪個中二時期的少女沒有幻想過在滿是彼岸花的黃泉路上翩然回眸,驟然迷倒一位來地府做客的上仙,從此開啓一段轟轟烈烈蕩氣迴腸悲痛欲絕的仙鬼絕戀?
想當初還披着自家牀單到處跑,逢人就說,本宮是長公主,爾等都是本公主的僕人。
顧桑榆輕咳一聲,揮去腦海裡那令人羞澀的記憶,看着眼前的三生石。
相傳女蝸用泥造人每造一人取一粒沙作計終而成一碩石女媧將其立於西天靈河畔,此石吸收日月精華之後竟有破天而出意之,女蝸見此石頭重腳輕直立不倒大可頂天長相,還生出兩條神紋將石隔成三段,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便封住石頭賜名三生石,管前世、今生、來世。
顧桑榆下意識地靠近想要摸不摸這神石,卻見石頭上忽然出現光影,最終交織成人影,清晰地浮現。
一切猶如按下快進鍵的電影,從慘叫的婦人產下一名嚎哭着的嬰孩,穿着官服的男人抱着孩子親暱地和婦人坐在一起,春來秋去,嬰孩兒從躺到坐,會爬,能踉蹌着行走,到能跑能跳,到及笄,身後的婦人和男人都是一臉慈愛的笑容。
一切都是安穩,直到某一天外出上香的女子在菩提樹下見到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他穿着白色錦衣,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轉過身來,顯露出一張孱弱帶着病容的臉,帶着淺淡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