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顧鈺最後還是懷着對顧家對皇上的怨恨而走的,謝涵雖心有慼慼,但到底抵不過這些年她對顧家的怨念,因此,她還是給朱泓溫了一壺小酒夫妻兩個小酌慶祝了一下。
次日,早飯後謝涵剛送走朱泓,司竹進來說,馬伕人來了。
謝涵命人把馬伕人領到了二門處的上房,謝涵過去時馬伕人正和司梅、司蘭兩個丫鬟在打聽安安一個晚上要起來幾次,打聽謝涵的身子恢復得如何,等等等等。
“多謝馬伕人記掛,這個正月裡也是事多,原本想着孩子滿月時也請你們大家來聚聚,誰知因爲我身子不適,到底還是拖了下來。”謝涵進門解釋道。
安安滿月的時候謝涵的確和朱泓商量過滿月酒的問題,可因爲那個時候皇上病倒了,謝涵的身子也沒太恢復,朱泓怕謝涵操心勞力,因此,這件事便作罷了。
“可不是這話,原本我早就想上門來看看你,可一打聽你生孩子時着實吃了不少苦,且趙王早就放話出來說你需要靜養,故而我也只拖到了現在。”馬伕人見謝涵進門,忙起身笑吟吟地迎了過來。
謝涵笑了笑,她知道對方準是爲了顧琰的事情過來打探口風的,只是她不提,謝涵也不能先開口。
當然了,她承認馬伕人對她倒也不全是爲了利益,肯定是有幾分真心在的,這也是她之所以破例來見她的緣故。
“老夫人這個正月可還好?”
“好,這不聽說你有了弄璋之喜,老太太親自給小王子做了一身衣服,說眼神不好,還請王妃不要責怪她針腳粗拉,就當是借她的壽給孩子壓一壓,老太太說這輩子她雖沒享到什麼大富大貴,可好歹是衣食無憂兒女雙全地活到了現在。”
馬伕人說完把炕几上的一個紅色妝緞的包袱打開了,裡面是兩套小孩子的衣物和鞋襪。
“替我好生多謝老人家,等天氣和暖了,我親自上門去道謝。”謝涵一邊說一邊拿起這衣服細細翻看起來,針腳的確有些粗拉,不過還算平整,畢竟老太太也是過了花甲之年的人了,只怕有多年不曾拿過針線,因此,這份情謝涵得領。
“那怎麼敢當?等天氣和暖了,還是我帶着她上門來叨擾吧,你不知道,老太太總說跟你特別投緣,沒少拉着我們打聽你們夫妻的事情。”
接着,馬伕人又說起朱泓那年領着那些世家子弟在東南沿海一帶抗擊倭寇的事情,說着說着又轉到了馬珺,說馬珺有了身孕,說馬珺的夫婿到底還是擡了兩個姨娘,緊接着又說起謝涵來,說謝涵如今成了全京城女人羨慕的對象,無他,就因爲朱泓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不納妾的王孫貴胄。
謝涵見對方扯了半個多時辰也沒有提到顧家,正暗自掂掇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時,只見馬伕人看了下身邊的丫鬟婆子,那幾個丫鬟婆子忙下去了。
司寶幾個見此也看了謝涵一眼,見謝涵點點頭,也都退了出去。
“王妃,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別的事情,聽說元宵節這天你家走水了,緊接着第二天趙王把顧大人送進了刑部大牢,我想知道這兩件事到底有沒有什麼關聯?”
“夫人怎麼會這麼問?”謝涵有點詫異於對方的敏感。
“我也是胡亂猜的。聽說沈家、王家幾家正聯合這些勳貴世家找皇上要一個說法呢。”
說完,馬伕人見謝涵似乎走了神,倒有幾分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準是顧家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得罪了這對夫妻。
於是,想了想,馬伕人又道:“當然,我知道趙王未必沒有一個盤算,可這件事到底是非同小可,你當皇上這些年不想動這些勳貴世家?還不是因爲彼此之間的關係太過盤根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皇上怕的就是這些世家聯合起來撂挑子,你可得勸勸你們家趙王,這件事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只怕不光朝堂,就連邊關都會引起動盪。孩子,我也是爲你好纔來勸你們這番話的。”
說着說着對方拉着謝涵的手撫摸起來,而且到最後竟然忘情,喚起了謝涵“孩子”。
看得出來,馬伕人是真心拿謝涵當晚輩了,就如她最初認識謝涵時一樣。
“有勞夫人掛心了,這件事我也是纔剛知道,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人已經送進了刑部大牢,不可能就這麼放出來,怎麼着也等審出一個結果來吧?”謝涵感念對方的真心,也說了幾句真心話。
“你的意思是你們手裡有顧家的罪證?”聰明的馬伕人很快就抓住了謝涵話裡的重點。
“怎麼會沒有?太醫院的周院使,百草堂的周大夫,雲知府的女兒,等等等等,認證罪證都有,這天下總歸還是朱家的天下吧?哪能由着這些世家橫行霸道的?”謝涵舉了好幾個例子,可就是沒提那天晚上的走水。
因爲她怕風聲走漏出去了還得引人上門來滅口,她可不想再經歷那種恐懼了。
馬伕人聽了這話張了張嘴,忽而又閉上了,這時的她忽然有些後悔來這一趟了。
因爲不管是謝涵還是朱泓,這兩人的性子都不是輕易會認輸的,更不是那種會任由別人左右的人。
不過想着這兩人到底還是年輕,馬伕人又拉着謝涵的手說道:“有需要我們做什麼嗎?你放心,別人我管不着,但我們馬家肯定會站你們這邊。”
這話倒是有幾分引起了謝涵的興趣,要知道這些世家平時之間雖也互有嫌隙,可真正遇到大事時基本都能摒棄前嫌一致對外,這也是爲什麼這麼多年朱栩一直受制於他們的緣故。
這種情形下馬伕人居然敢說要站在朱泓和謝涵這邊,這豈不是意味着永平侯要脫離這些勳貴世家了?
“哦,爲什麼?難道你就不怕陪着我們最後落一個狼狽出逃?”謝涵把話問了出來。
“你們會嗎?”馬伕人反問道。
謝涵彎了彎嘴角,搖了搖頭,“不知道,任何事情都存在變數。”
馬伕人見此也彎了彎嘴角,不過卻沒再問什麼。
第九百六十六、摒棄前嫌
謝涵在家和馬伕人打太極時朱泓也在宮裡和皇后打機鋒。
儘管朱栩不能再說話了,但他的兩隻手還是可以動彈的,同時他的臉部也是可以有表情的,因此朱泓昨日從皇上的屋子裡出來便去見了皇后,他當時的說辭是皇上因爲和顧琰大吵了一架,急怒攻心之下吐了兩口血,結果就發不出聲音來了,太醫說是因爲受的刺激太大患上了一種失語症。
故而,爲了避免引發新一輪的朝局震盪,朱泓叮囑皇后說皇上不能發聲這件事不得外傳,一切等皇上把病養好之後再說。
皇后當時也信了,因爲她也清楚顧琰被抓肯定是又整出了什麼新的幺蛾子,否則的話皇上不可能會拿顧鈺開刀,更不可能會同意把顧琰送進大牢。
要知道這些年顧家犯下的錯可真不少,就連顧鈺謀害皇子的罪名都被皇上重重提起輕輕放下了,仗的不就是顧家的軍功嗎?
而這些年皇上對顧家唯一的重懲就是奪了顧老太太的封號以及讓她下了大牢,可即便如此,老太太在牢裡還有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伺候着,由此可見皇上對顧家有多寬容了。
而能讓皇上氣得吐血不能發聲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小事,這就很好地解釋了爲什麼朱泓執意要把顧琰送進刑部大牢了,他是維護皇上的利益,是在替皇上出氣。
只是顧琰被抓勢必要動搖這些勳貴世家的利益,因此皇后也清楚後續的麻煩會很多,這個時候只能仰仗朱泓力挽狂瀾了。
可誰知朱泓走後,皇后去見皇上,發現皇上臉上的表情十分憤怒,指手畫腳了好半天,後來又招手讓她靠過去,像是要告訴她什麼,可偏偏那個時候王平把她勸走了。
一開始皇后還沒起疑心,可後來朱溦來了,據說也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又被王平勸走了,皇后這才覺出不對勁來。
於是,她藉口給皇上診脈,傳了幾個太醫來,可太醫們也沒能近朱栩的身,也是被王平攔住了。
儘管王平事後的解釋是爲了皇上的健康和安全着想,可皇后隱隱察覺出不對了。
不過此時皇后懷疑的是皇上可能又中毒了,說不準又是顧家做的,因此朱泓纔會不顧顧家的聲望發落了顧琰。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爲什麼朱泓要瞞着她,爲什麼王平會不讓太醫靠近皇上。
當然了,皇后也清楚,王平肯定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多半是奉命行事的,只是他奉的到底是皇命還是朱泓的命皇后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昨兒一晚皇后都沒有睡好覺,就等着朱泓進宮好找他問個明白,可誰知朱泓一來便說要把皇上遷出坤寧宮回到他以前住的延禧宮去,這種情形下,皇后自然是不能答應。
朱泓向皇后列舉了幾點皇上必須搬走的理由,一是不方便太醫們前來問診;二是不方便大臣們來商討朝政,尤其是過兩天開印了,皇上每天都要見不少大臣勳貴,總不能每次來一個人都要後宮的這些嬪妃們迴避吧?
再說了,朱泓也只是告知,他現在連皇上的命令都不聽了,又怎麼會在意皇后的意見呢?
“泓兒,你告訴本宮,皇上究竟是出什麼事了?”皇后也不跟朱泓兜圈子了,直接問道。
朱泓想了想,看着皇后,臉上的表情很爲難,“這。。。”
“泓兒,本宮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就算以前我們之間有點什麼嫌隙,可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如今本宮對你和謝涵還是很關照的。”
“好吧,既然皇后嬸嬸這麼說,我就告訴皇后嬸嬸也不妨。”朱泓頓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又道:“顧大人向皇上提了一個建議,說是皇上病倒了,朝中無人主事,要從這些勳貴世家和朝中大員中抽調幾個人出來組建一個內閣來打理朝政,皇上叔叔沒答應。你想啊,這內閣主政說白了不是想架空我們的皇權嗎?以後的朝中大事也不是我們朱家說了算,最後皇權落到誰的手裡也很難說了,因此皇上叔叔纔會氣得吐血。所以,皇后嬸嬸,這些日子我要帶太子去處理朝政,後宮和那些命婦們的事情就麻煩皇后嬸嬸多操點心了,千萬別再弄出什麼亂子來,這一關能過不能過還得仰仗皇后嬸嬸呢。”
不管是朱泓說話的語氣還是他話裡傳達的意思都很誠懇,故而皇后相信了他,而且這個解釋正好去了皇后的心病,試想一下,皇上還沒死呢,這些大臣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要奪權,換了誰誰會願意?
難怪皇上會氣得吐血會氣得失聲了,都是顧家害的!
“既然這樣,你放心去打理朝政,那些命婦們就交給本宮了,孩子,這件事事關我們皇家的生死存亡,你可得小心了。”皇后的眼圈紅了。
儘管她因爲夏貴妃一事以前沒少對朱泓使絆子,可如今局勢不一樣了,她心裡清楚得很,如果說現在還能有一個人可以穩住朝局,除了朱泓不做第二人選,說句誅心的話,就算是皇上此刻好轉了,他都沒有朱泓的魄力。
因此,聰明的皇后選擇了站在朱泓這邊,因爲不管怎麼說,皇權落在朱泓手裡總比落在外臣手裡要好多了。
此外,她也明白了一件事,皇上的病多半難有起色了,就算是太子繼位,可真正執掌大權的還得是朱泓。
儘管說通了皇后,可朱泓還是堅持把皇上送走,因爲他怕皇后會藉着各種由頭來探視安慰皇上,王平能擋她一次兩次,時間長了肯定不行。
原本朱泓還打算把夏貴妃從冷宮接出來伺候皇上,可王平建議目前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刺激皇后了,以免節外生枝。
辦完了這件事,朱泓又挑了幾個太監和侍衛守着延禧宮的大門二門,除了他安排的幾個人可以進來,對外還是那句話,皇上需要靜養,暫時不見外客。
一個兩個三個的都不見,這些外臣們自然過心了,於是,他們打起了女人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