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之上,塵囂四起,一身盔甲的少年將軍在戰場上策馬奔馳,手起刀落,轉眼間便將敵將斬於馬下,對方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袍,他在馬背上俯身拾起對方的項上人頭,提着血淋淋的人頭凱旋而歸。
眼前一片血色,穀雨忍不住一片心悸,幾欲眩暈。
那一夜,他帶兵衝進了她家的府邸,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和哥哥,全家老老少少上百口人,都死在了他的刀兵之下,滿目的屍體和鮮血映紅了他的雙眸。
而她因爲在外地的親戚家小住僥倖逃過了一劫。
他以有功之身封侯拜相,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她正在一步一淚的往那個已經家破人亡的家裡趕。
他在赴任途中救下了被山賊追趕,舉目無親的她。那雙曾經映着她親人鮮血的雙眸,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化作了一池柔情萬種的春水,她傾國傾城更傾了他的心,她又何嘗不是?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如天神般從天而降,救她於水火,哪裡會想到眼前的翩翩少年便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他帶她回到了他的府邸安置下來,郎有情妾有意,正當他算計着吉日準備娶她爲妻的時候,卻從她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世。她想的是既然要嫁他便不能對他有所隱瞞,而他在躊躇了一夜之後,決定對她隱瞞真相,只想着娶了她,便用一生去補償他對她犯下的罪孽。
然而,在他們大婚的前一天。她還是得知了真相,那一天長安城外,他來迎親。她藏在鳳冠霞帔之下的利刃刺進了他的胸膛,而久經沙場的他居然不閃不避,反而迎着劍尖撞了上去。
“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包括……幫你報了殺父之仇。”他抓着她的劍刃,手中的血和胸口的血染紅了喜袍,他彷彿感覺不到那疼痛,反而一臉釋然地撐起一個微笑。那般留戀不捨地看着她:“天意弄人,今生我們有緣無分。我會在三生石旁等着你,若有來世。我一定要先遇到你,娶你做我的妻。”
他的身體頹然倒下,一代名將,死於一個情字。
她終於撲上去抱着他的屍身大哭。拔出長劍想立即隨他而去。卻被及時趕到的師兄救下,她爲了道義和責任活了下來,可是那一生卻無時無刻不在心痛和思念中度過,直到走到生命的盡頭,她迫不及待地趕到這三生石畔,卻遍尋不到他的身影。
浩磊聽李雲峰說過他們前世的那段宿緣,所以看到這些,也知道那兩個人是誰了。
他見兩個人都癡癡地望着對方。低頭看着穀雨,微微苦笑。“這石頭是不是弄錯了?我怎麼覺得上輩子殺了你全家的是我呢?我不止殺了你全家,還殺了他全家吧?”
虞刑聽了這話,方回過神來,待聽明白他說了什麼之後,目光便又冷了幾分。
三生石上的畫面還在繼續:少年將軍魂歸地府,走到這奈何橋邊,守在橋頭的孟婆爲他端來一碗孟婆湯:孟婆湯是用忘川河水熬成,也叫忘情水,喝下去就會忘卻今生今世。一生的愛恨情仇,一世的浮沉得失,連同這一生的摯愛之人都會忘得一乾二淨,來世即使相見,也如同陌路,相見不識。若不想忘記,便只有跳入那忘川河,受盡折磨,等到千年以後才能再次投胎。
而在這千年之中,他要眼睜睜的看着心愛之人一次次走過奈何橋,卻無法相見。
他毫不猶豫地潑了那碗孟婆湯,縱身跳入了忘川河中,河中的惡鬼撲上來,把他拽入河底,他在河底苦苦掙扎着,只爲她從橋上走過的時候,他能夠看她一眼,每次都要等上幾十上百年,才能夠堪堪看她一眼。
穀雨站在三生石前,看着他在那忘川河中受了千年之苦,而她則一次一次渾然不覺地從橋上走過,千年之間,數次輪迴,他一世一世的空等,卻始終守着自己的最後一份神智,牢牢的記住她每生每世的模樣。
“你從小就守護着我照顧着我,是因爲你一直記得我們的前世,你在忘川河裡受了千年之苦,而我卻渾然不覺。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你爲什麼不說呢?終是我負了你,終是我愛你不夠多,對不起!”她轉過身,淚流滿面地撲到虞刑懷裡。
虞刑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嘴脣。在忘川河中沉浮千年,前塵往事他都已忘記,他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她。就算她是天煞孤星又如何?他已經等了她千年,他等了千年就爲了等到和她相聚的那一刻,爲了這一天,他連千年的苦都能忍受,又何惜這短短几十年的陽壽?
浩磊在一旁看着兩個人旁若無人地擁吻在一起,只覺體內的氣血一陣翻騰,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他扶住石頭,不讓自己倒下,但是已經虛弱已極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一般,鮮血不停地從口鼻中涌出,帶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等穀雨聽到他聲音不對,轉過頭再看他的時候,他已經一身是血地倒在三生石旁。
而此時,李雲峰正在心急如焚地等着他們上來。他現在只有穀雨的魂燈,而浩磊因爲是擅自下去的,根本就沒有來得及留魂燈。所以,浩磊在下面的情況,他根本就一無所知。他想用搜魂符強行把浩磊拽上來,卻找不到他的魂魄在哪裡。
眼看着時辰就要到了,忽然見房間裡的鬼門大開,兩個鬼差扶着昏迷不醒的浩磊跳了上來,接着,虞刑拉着穀雨也隨後上來了。
李雲峰一臉詫異地看着眼前這三個人兩個鬼,一秒鐘的愣神以後,他衝到浩磊身邊,伸出手,迅速封住了他的幾處大穴。然後從懷裡拿出丹藥,喂到他嘴裡,這丹藥入口即化,李雲峰緊張地搭上他的手腕,直到感到他的脈搏重新又微弱地跳動起來,這才稍稍放了心。
陽光和元一元修幫着他把浩磊扶到沙發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