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3

起因(3)

女人是被屋裡的寒氣凍醒的,身下的疼痛早已麻木,除了沉重和冰冷再沒有其他。她藉着由門縫裡偷過來的微光想要去尋她誕下的孩子,可是懷裡空蕩蕩的,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在心頭漾開。“孩子……”每個母親經歷過十月懷胎的痛苦,她們對孩子的感情,沒有做過母親的人大概不會了解。女人沒讀過啥書,山裡土生土長的娃,她也許沒辦法用精妙的語言說出她的心情,可是對於自己的孩子,母性的愛無需用語言。而在得知自己的孩子還未睜開眼睛就被丟棄的那一刻,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打得她渾身一顫。向來對公婆怯懦而恭敬的她,第一次眼中有了怨毒的光芒。夜深了,女人胡亂披了件衣裳,跨出炕沿兒的時候吵醒了丈夫,她只用如廁的藉口打發了丈夫,男人也許是累壞了,胡亂哼了一聲又睡着了。女人鬼使神差地鑽進了公婆的屋裡,夜色很重,屋裡更是漆黑不見五指,女人就抹着黑走到了他們的炕前。她盯着他們的臉看了一會兒,雖然黑暗讓她什麼也看不到,但是粗重的呼吸聲,讓她很清楚他們就在自己面前。忽然間,她高舉着從院子裡順手抄來的鐵鍬,想起她那未謀面卻慘死的孩兒,終於重重地砸了下去。悶叫聲漸漸變得大起來,又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女人的力氣很大,一下下,甚至忘了疲倦,而炕上的人的掙扎竟顯得那樣無力。女人的丈夫聽到了異樣的動靜,當他疑惑地推開父母屋裡虛掩的門,藉着手中油燈的光芒,眼前的一幕嚇得他一個踉蹌癱坐在地上。自己安分聽話的妻子正拿着鐵鍬一下下的砸着炕上的人,鐵鍬頭上還沾染着血糊糊,而炕上的兩人的頭和臉都已經面目前非,若不是他早已熟知,他根本不敢去辨認那就是他的爹孃。妻子眼中寫着憤恨,嘴卻咧開笑着,噴濺在她臉頰上混着血液的腦漿,她也顧不得擦掉……

女人怔怔地看了看門口的丈夫,卻沒有一點內疚和恐慌,只是舉着鐵鍬,一步步地走過去,男人覺得渾身發冷,身體卻像是被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一聲慘烈的叫聲打破了村子的寧靜。一家人就這樣慘死,女人則不知所蹤,有人說她瘋了,也有人說她投湖了,但卻再沒人見過她,只是偶爾會聽到她淒厲的哭聲。

回想起山爺的孫子所住的那間屋子牆壁上的血跡,也許就是那女人丈夫的血也說不定。

“我聽到了……哭聲……”耳邊只是哭聲,但是慘劇發生的情況卻清晰地躍入蘇冬慕的腦海,天氣的冷加之奇怪氣場的寒意,蘇冬慕不受控制地渾身一抖。

“紀,你……你是不是……”蘇冬慕說着只見紀程春正警惕地看着自己,但是目光卻是在他身後。

紀程春伸手將蘇冬慕攬到胸前,一股熱烈的溫度讓蘇冬慕一時間舒服的想要倒頭大睡。

“是不是……那個……”

不等蘇冬慕問完,紀程春就答道:“是,想看嗎?”

蘇冬慕猶豫片刻,心跳加速的厲害,他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緊張,還是點頭:“我要看。”雖然並不知道紀程春能有什麼辦法讓他看到,卻還是好奇又期待。他經常聽到靈界朋友的聲音,見得幾乎卻是極少的。也許是因爲看不到的緣故,所以也會自然而然地把他們的樣子想得格外恐怖,潛意識就把恐怖的形象帶入了腦海,而黑暗和陰冷是對他們最直白的表達。

耳邊呼來細細的熱氣搔的他耳朵癢癢地,蘇冬慕下意識地轉過頭,正對上紀程春的眼睛,剛想低頭錯開視線的時候,他的下巴突然人捏住,溫熱的氣息順着他的脣涌進口腔。

蘇冬慕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因爲太近的緣故,所以他看得並不真切,伴隨着那帶着蠱惑的熱度從口腔傳遍了全身。

“唔……”嘴脣接觸而不自覺發出的曖昧聲響,讓蘇冬慕大腦整個當機。就在他恢復一點點理智,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抱在懷中,蘇冬慕剛要推開的時候,卻發現紀程春已經放開了他。蘇冬慕怔怔地看着他,卻發現自己的眼睛不太對勁兒,看周圍的東西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而唯一能夠清晰看到的大概只有紀程春了,而紀程春並沒有看他,而是示意他看身後。蘇冬慕慢慢地挪動腳步,只見一個做舊時候農村婦女打扮的年輕女人正赤腳站在離他們不遠的湖邊,任由湖水打在腳背上。蘇冬慕看不太清楚她的樣子,隱約能看到她蒼白的皮膚,也正是這慘白的膚色和不大自然的站姿,讓蘇冬慕很清楚眼前這個她,並非活人。她身上的棉襖已經很舊了,但卻打理的很仔細,也許每一個釦子都是她自己細細縫上的。這女人的樣子漸漸地和蘇冬慕在腦海裡曽出現過的那個女人重合在一起。她靜靜地站着,低着頭,一動不動,沒有恐怖電影裡描繪的女鬼那般窮兇極惡。蘇冬慕想到紀程春剛纔吻他,也許就是爲了讓他看一看他‘臆想’中鬼怪的樣子吧,看一看這樣安靜的鬼心中的怯意也除去不少。蘇冬慕想起山爺說起的哇頭,忍不住向水底掃了一眼,只是這一眼不當緊,讓他好不容易穩定的心跳又瘋狂跳動起來。整個湖面上浮着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圓形的東西,就像是湖面憑空多出的黑洞,它們沒有發出‘哇哇’的哭聲,而是沉吟地發出‘嗚嗚’地低嚎,每一個都想躍出水面,但又像在忌憚什麼人,不敢輕舉妄動。

蘇冬慕狠狠地嚥了咽口水,忍不住在心裡念起能夠靜心驅邪的經文,可是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這經文一到關鍵時刻,這經文就突然卡住,任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還沒看夠?回去吧。”

手腕被抓住,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抽出被抓着的手,蘇冬慕問出心裡的疑惑:“你……到底是誰?”

“你希望我是誰?”

蕭煬望着手裡那個泛黃的本子發呆,他忍不住再次翻開了。明明是已經很古舊的本子,卻一點點書寫的痕跡都沒有。“原來是你拿到了。”

“這是你的?”蕭煬擡頭看着嗣司反問。

“可以這麼說。”嗣司從蕭煬手裡取回本子塞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裡,好像並不介意蕭煬翻看。

“你和紀程春,到底是什麼人?”

“真是麻煩。”

“你說什麼?”

“我說你跟過去一樣麻煩。”

蕭煬皺着眉,沒明白嗣司所說的過去是指什麼,他和嗣司認識的時間挺短,他實在不記得和眼前這個有點自大的‘同行’有什麼過分熟絡的交集。

“炎煬,你上輩子的名字。”

“你……你難道不知道,隨便幫人觀落陰是要損耗人的陽壽的嗎?”蕭煬沉着臉,從來都不喜歡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嗣司看到蕭煬生氣的模樣噗嗤笑了出來,衣領突然被蕭煬揪起:“嗣司,不要以爲你手段高明一點兒,就能隨便欺負人,你和你那個姓紀的朋友最好離小慕和我都遠一點!我早該發現你們都不是什麼好人!從前不久,我就覺得奇怪,自從遇到你們,我和小慕就被人玩得七上八下,沒一天太平日子過,我管你是什麼東西,若是惹了小爺我,一定要你們好看!”蕭煬越說越氣,一看見嗣司帶着玩味的笑意,他就惱得慌,也顧不上會不會吵到還在昏睡的秦立。

“喔?那蕭大爺打算怎麼整治我們?下符咒?扎小人?”

“嗣司,你和紀程春到底有什麼目的?我不知道我和小慕怎麼就惹到你們……如果你想說是紀家和蘇家的事,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是21世紀了,那些長輩們的債也沒必要死咬着不放。”

“阿煬,這是原則問題。紀哥要不要放過你朋友那是他的是,至於你,纔是我的問題。”

“你!”蕭煬氣得憋紅了臉,見秦立尚未醒來,突然從袖口滑出了一顆佛珠朝着嗣司的位置就砸了過去。

嗣司不怒反笑,就在佛珠快砸到他那俊臉的時候,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張靈符,輕巧地化解了佛珠微燃的火焰。“阿煬,你對你的小慕可從來沒有這樣兇過,對我怎麼就這麼特別呢!”

“不知所謂!”蕭煬被嗣司調笑的語氣搞得滿肚子火氣,掄起拳頭就揮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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