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烏衣道的人殺進來了，毫無徵兆的衝進了人羣中開始大開殺戒。烏衣道的人法術混雜不堪，但每個人道行都不可小覷，靈山十部那幫人這個時候不僅疲憊而且渾身是傷，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不一會兒，無論是蕭家人還是靈山十部的人，都已經被殺得七零八落，毫無還手之力。我怔在原地，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該幫誰。
只是，那些烏衣道的人，沒有一個向我和霍靜發動攻擊，我們倆，就像是站在風暴中心，四周一片混亂，天空彤雲密佈，地面血肉橫飛，唯有我們站在中間，見證着這一切。這一切就在眼前，卻彷彿跟我們沒有關係。
我正在惶惑之際，忽然有一名黑衣人朝我走來，對我揮手說了聲“走”。
我立刻聽出了她的聲音。
其實我早就該猜到，這個時候會帶人過來的也只有她。但我依然沒有想到，她下手如此之狠，烏衣道的人，全然沒有給靈山十部的衆人任何機會。
我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說道：讓他們停下。
“我沒有別的選擇！”面前，這個已經讓我不太認識的白靈，輕聲說道。
“你可以選。”我說道，“讓他們停手！”
“即便我們不來，靈山十部也會自己鬥個你死我活。”白靈說道，“殺戮是最好的救贖，也是最快捷的辦法。”
“我叫你，讓他們停手！”
我看見，楚天耀被三四個烏衣道人圍攻，邊打邊退，已經開始不住的噴吐鮮血，顯然是不行了。另一面，蕭安國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烏衣道這分明就是趁人之危，左手漁翁之利。我扯着嗓子說道：你明明可以選擇，人是你帶來的，他們聽你的，你讓他們停手！
“我保護不了那麼多人，我只能保證你的安全。”白靈說道，“如果你覺得這一切是罪孽的話，那麼這個罪孽我來替你承擔。”她抓住我的手臂，在黑色的兜帽下，我看見的是一雙堅定的眼睛，她又說道，“你應該知道，蕭雲哥，就算沒有今天，總有一天，你也不得不承擔下這份罪，靈山十部，已經不可能和平共處，他們只要還存在一天，就會不斷的製造動盪，你也絕對沒有安全的時候。”
“楚天耀，鍾雯，鍾小川，他們沒有對我做過什麼，甚至幫我，救我！”我爭辯道。
“不，他們欺騙你，利用你。”白靈說道，“他們根本不可能真心待你，他們保護你，只不過因爲你這個蕭家少主，依然有用，總有一天他們會丟棄一切，毀掉一切。白靈不希望你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白靈別無選擇！”
“你如果不讓他們停手，那就我自己來！”我轉過身，心一橫，就要衝入戰陣之中。我能感受到極強的靈氣壓迫而來，我也知道，我一旦衝進去，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我身旁，霍靜拉住了我，被我甩開，白靈上前來攔住我，被我推向了一邊，我拼命的往前衝，終於，這個時候，白靈喊了一聲“停手”。那些烏衣道的人似乎都怔住了，不僅如此，靈山十部的人和蕭家人也都已經怔住了，他們雙雙後退，和麪前的敵手拉開了距離，每個人都還在戒備，但是沒有人再出手。
果然，白靈在烏衣道里頭的能量很大。
果然，蕭家和白家，這兩個曾經所謂靈山一脈中最強大的家族，都和烏衣道有關，我似乎已經隱隱知道了自己爲什麼會在幾次夢境和幻象裡看見烏衣道的往事了。雖然，我的想法也可能只是臆想。這時候有人上前來低聲詢問白靈接下來該怎麼辦，白靈沉默了片刻，最後才緩緩說道：先破除蕭家道場。
那人點了點頭，立刻一會兒，二十幾個烏衣道的人，幾乎是毫髮無傷的退出人羣的，沒有人敢追上去，他們來的很快，離開的也非常快，而他們離開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癱坐在了地上，蕭安國滿臉憤恨的盯着白靈，扶着柺杖站着，說道：我不會放過你們，絕對不會。
白靈看着蕭安國，一言不發，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而這時候蕭安國好像意識到了自己大勢已去，忽然柺杖當空一劃，頓時，他身後不遠處，像是憑空被撕裂出了一個口子，口子內一片漆黑，蕭家還活着的那幫子人，有一部分立刻會意，紛紛衝進了那裂口之中，而蕭安國掃視衆人，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說道：你身爲蕭家人，如今卻落到一個不左不右，不正不邪，甚至不清不楚的境地，我真爲你感到悲哀，可憐。
接着，他又看着沒有走的那些蕭家人，那些人這時候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雖然只不過剩下七八人而已，但他還是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好自爲之，以後再見面，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我蕭安國，最憎恨的就是背叛！”
說完，他抽身，也隱沒進了那黑色的裂口之中。
我本想追上去，霍靜卻再次拉住我，告訴我說，那是蕭安國保命的法子，他肯定早有準備，那裂隙背後靈氣混亂，貿然衝進去只會遭致更大的麻煩，得不償失。
我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深知霍靜說的有道理，只能握拳站在原地。
蕭家人陸續離開後不久，一名烏衣道人也快步衝了回來，低聲對白靈說了幾句什麼，接着，不過一小會兒，天空中的彤雲開始散去，我感覺，周圍那壓抑的靈氣也已經漸漸散開。是道場已經被破除了。而山底的濃霧在完全散盡之前，那些受到重創的靈山十部衆人，已經開始紛紛退卻，一旦濃霧散出一個缺口，就有人翻身離開，不一會兒，還站在原地的，只剩下我、霍靜、白臉男和白靈四個人。
濃霧完全散去之時，陡然之間，我竟看見，不遠處的山石之下，躺着兩個人。
兩人的身影都無十分熟悉，我根本不可能錯認。
是宋小雨和趙晴。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而一邊的白臉男楚天耀已經支撐不了自己的身體，卻還是一點點挪到了宋小雨身邊。這個時候，宋小雨的氣息已經無比微弱，楚天耀抱住她，伸手探着她的額頭，過了一會兒，似乎一用力，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兩指之間，浮過一縷淺藍色的光華。他伸手點在了宋小雨的人中處，宋小雨的身體微微一顫，嘴脣動了動，似乎恢復了知覺。
但這個時候，楚天耀卻大聲咳嗽起來，不一會兒，就猛地吐出好幾口鮮血，鮮血有些呈褐色，有些已經發黑。他捂着胸口，過了很久，忽然一拳打在地上，罵了一句“該死”。
而我這邊，我抱着趙晴，趙晴的氣息要平穩的多，似乎沒有什麼事。看見楚天耀的樣子，我心頭不由得一酸，說道：你這樣耗費靈氣，身體……
“她沒了青石玉。”楚天耀咬牙看着我，說道，“就像是命脈被切斷了，我只能用靈氣維持她一陣子，卻不能護她永久……”
“你……”
“我必須找到那個人。”楚天耀背起了宋小雨，一步步向遠處走。
我知道他要去幹什麼，不由得又說他這麼帶着宋小雨不安全，可是，這回楚天耀沒有理會我，繼續往前走去，我突然意識到，他已經不會再相信我了。的確，這個時候的我，身份已經變得無比尷尬，立場也根本不可能明晰。
我，一瞬間好像已經成了所有人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