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顏無歡扭頭看她。
唐笑霜嘆口氣,老實回:“不是同情,她那麼害我,我自然不會同情了,只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覺得她雖有可恨之處,卻也不是不可憐的,然後呢,覺得本王確實有夠冷血冷酷,是不是?”顏無歡又問。
唐笑霜圓眸微眨,緩緩點頭。
顏無歡對她微笑。
“笑什麼?”唐笑霜不解。
“沒什麼!”顏無歡伸手,溫柔的理了理她的頭髮,“你一向謊話連篇,撒謊騙人跟吃飯睡覺一樣自然,可是,你有一點,本王很喜歡!”
唐笑霜呆呆的看着他。
“不管你嘴上說什麼,你那顆心,卻還是乾淨的!”顏無歡輕嘆,“一顆乾淨的心,勝過絕世容顏,而有的人,雖然外表無懈可擊,只可惜那顆心,已經污臭不堪!就比如你,許若昔!”
他緩緩轉向籠中的許若昔,嘴角是濃烈的嘲諷和厭惡。
“口口聲聲說本王薄情寡義,但你自己心裡該明白,本王對你,對你們許家,已經足夠仁慈!只是你太健忘,總會忘記自己和家人曾做過什麼事,這些年,本王也懶怠提醒,不過,今天看來,本王卻還是得提醒你一下,你還記得大顏八年,四月二十五日的那天夜裡,發生了什麼嗎?”
許若昔聽到大顏八年四個字,那目光全開始發直,及至聽到四月二十五日,整個人迅速委頓下去,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顏無歡,驚慌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不可能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爲!”顏無歡輕哧,“本王知道的事,遠比你想像的多!所以,以後不要再在世人面前,說什麼十年癡守一生癡情這類的話,聽起來有點噁心!”
“所以,你是因爲那件事,才傷了心,再不肯愛我,再不肯原諒我?”許若昔突然間又發起癡來,她猛地竄過來,雙手緊握欄杆,淚流滿面哀叫:“無歡,你聽我解釋好不好?那晚的事……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沒有辦法,我……”
“本王從未怪過你!”顏無歡淡漠搖頭,“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不管你有沒有做那件事,本王都不曾喜歡過你!所以,你也無須再在本王面前演戲,不管你演得多賣力,又有多逼真,本王都不會放過你!敢害本王的人,必須死!”
許若昔本來還想哭哭啼啼來個長篇大論的,卻被這話生生堵住,只憋得麪皮紫漲,她氣咻咻的瞪着顏無歡,下一瞬,破口大罵。
“賤男人!死瘸子!我詛咒你永遠都站不起來!你就等着吧,你早晚會變成一隻軟腳蝦,一條鼻涕蟲,所有人都可以欺凌你,污辱你,把你踩在腳底,你會生不如死,顏無歡,你這一輩子,註定生不如死!你這……”
她晃着一頭亂髮,叉着腰,污言髒語從她口裡噴涌而出,直罵得口角生沫,再加一身髒污,哪裡還有半點名媛的氣質?
唐笑霜看得目瞪口呆,她只當自己夠潑辣的,不想,溫婉可人的許姑娘撒起潑來,把她秒得渣都不剩!她敢爆的粗口,無外乎招呼一下人家妹妹七舅姥爺之類的,至多來個王八蛋,可這位姐卻連人體隱秘器官都帶上了,令唐笑霜歎爲觀止!
顏無歡也似被驚到了,口張,舌結,半晌,仰頭大笑。
“大叔,被人罵得這麼血淋淋的,體無完膚,您老還笑得出?”唐笑霜翻翻白眼。
“爲何笑不出?”顏無歡調皮反問,“本王身邊,當真人才濟濟,只當她是花瓶一隻,不想還有這等神技,實是令人耳目一新啊!”
唐笑霜嘆口氣,摳摳耳朵,看向許若昔,誠懇道:“許姑娘,別罵了行嗎?雖說已是別人板上魚肉,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學一個潑婦罵街,有損你的……”
“我呸!”許若昔一口唾液啐過來,唐笑霜靈巧躲過,許若昔那邊又叫囂起來:“你少在老孃眼前裝淑女!你是什麼貨色,老孃心裡最清楚!敢說老孃是潑婦,你當你自己不是嗎?你粗魯,你醜,你噁心……”
唐笑霜輕嘆:“你這就不地道了!許姑娘,做人得厚道,你在王府這些天,我雖然也嫉妒,可是,我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了嗎?一件都沒有吧?倒是你,想方設法的陷害我,要不我機靈,早被你害死了,你這會兒怎麼還罵我呢?你這不講道理啊!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
她這番話很快又招來許若昔一頓惡罵,這下連唐笑霜的家人也招呼了一遍,只顧着招呼,卻忘了一點,除了林思影,唐笑霜對自己家人一點也不感冒,此時見她罵得快意,遂頻頻點頭。
“罵得真好!”她快意鼓掌,“罵得太棒了!太有創意了!許姑娘,一直罵,不要停!果然是好姐妹啊,我不敢罵的話,你全幫我罵出來了……咦,你怎麼不罵了?”
許若昔哪裡還罵得出來?這一通亂罵,她已然沒了力氣,只咴咴喘着氣,恨恨的盯住唐笑霜。
唐笑霜嘿嘿笑,從腰裡掏出些碎銀子來,扔到許若昔的籠子裡,笑眯眯道:“許姑娘,來,再罵一兩銀子的!罵得好的話,我這還有賞,我老有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對吧?”
她這邊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那邊狂叫亂罵的許若昔卻有些撐不住,她在黑夜一番特殊刑罰的折磨下,已然肝膽欲碎,再被唐笑霜這麼一激,只覺五內俱焚,氣血奔涌,喉頭一陣腥鹹,“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白眼翻了翻,身子向前一栽,竟然暈死過去!
顏無歡啞然失笑。
“本王從來不知,你竟還有這等本領!”他輕哧,“明兒帶你入宮,你乾脆把本王的皇兄也氣死得了,倒也省得本王整日裡絞盡腦汁的!”
“大叔過獎了!”唐笑霜也沒料到許若昔會自己氣得暈過去,好奇的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卻被顏無歡一把扯了回來。
“你也不嫌髒!”他握緊她的手,道:“回了,我老人家站了這許久,腰痠背痛腿抽筋,這可全是爲了你!說吧,你打算怎麼孝順我老人家?”
“嘁!”唐笑霜輕笑,“一口一個老人家,大叔您是在倚老賣老嗎?”
“你一口一個大叔,本王不老,也被你叫老了!”顏無歡拿眼斜斜的覷着她。
“不叫大叔,難不成叫你哥哥嗎?”唐笑霜說完自己先打了個寒戰,“不可以!這樣好肉麻!”
“那就還是叫大叔吧!”顏無歡牽着她往外走,“那麼,問題來了,以後你要是懷了本王的孩子,孩子叫本王父親,你卻叫本王大叔,這輩份好像有點亂哦!”
“誰要跟你生孩子啊!”唐笑霜雙頰浮上兩朵紅雲,忽爾又想到一事,悶悶道:“大叔,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呢!李先生不是說了嘛,我中了斷子茶之毒,不能再生孩子了!”
“誰說的?”顏無歡輕哼,“那麼久的藥浴,你當是白泡的?”
“藥浴?”唐笑霜微怔,“這麼說來,你天天逼着我泡藥浴,其實是……”
“不然呢?”顏無歡伸出指頭刮她的鼻子,“你以爲,是我老人家有意折騰小孩子?本王哪有那麼閒啊!”
唐笑霜呆呆的看着他,心臟像被什麼突然擊中,熱熱的,暖暖的,麻麻的,癢癢的,那種感覺,叫幸福,也叫感動。
“大叔,爲什麼……會喜歡我?”唐笑霜結結巴巴的問出一個問題。
“你覺得自己不值得別人喜歡?”顏無歡反問。
“不是!只是……”唐笑霜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額頭,這幾日一直在用藥,那裡的疤痕已明顯變淡,可是,在她還是一根青澀又醜陋的小豆芽時,他便已經喜歡她了。
被人寵愛的感覺,真是好啊!
“你說那道疤嗎?”顏無歡忽然低頭,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老十四這藥真不錯,這才幾天,這疤都快看不見了!他白白送本王一個小美人兒,本王真正感激他!”
“大叔!”唐笑霜頓足,“你又東扯西扯的,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你十四哥會喜歡上你,爲什麼本王就不能呢?”顏無歡仍是反問。
“十四哥喜歡我,是跟我性情相投,可是你……”唐笑霜歪頭打量他,作大惑不解狀,“可大叔你不一樣啊,我們的性格,完全是反的,你瞧你,話少,面冷,有潔癖,我呢,話癆,臉熱,是個懶貨,我們完全是兩個星球上的人嘛,你爲什麼會喜歡上我呢?真的好奇怪!喂,該不是真像許若昔說的那樣,是因爲我有特異功能,我舅舅有藏寶圖吧?”
她一向嘴比心快,想到哪兒,就扯到哪兒,雖然嘴上說了,其實並未往心裡去,只是說着玩兒,卻不料這話一說出,顏無歡的臉陡然變得又冷又臭。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拿黑幽幽的大眼睛瞪她,氣咻咻叫:“死丫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