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顏無歡不由渾身冰涼,他是實在無法想像,爲什麼前一刻還和他海誓山盟的唐笑霜,怎麼一看到顏無缺,就像變了一個人,這樣的情形,讓他無法接受。
他僵立在那裡,一時也沒有動彈,那邊,吳鉤和赤宵一人架住了顏無缺的一隻胳膊,試圖將他攔住,顏無缺豈能束手就擒?三人很快便纏鬥在一處,很快便打得難分難解。
赤宵和吳鉤功夫不差,兩人齊頭並進,左右夾擊,顏無缺不知是因爲醉酒的緣故,還是神思恍惚,很快便被逼得險象環生,巨石之下,便是萬丈深淵,他一個不慎,差點滑落下去。
旁人倒還沒覺得怎麼樣,這邊唐笑霜卻驚惶大叫:“十四哥你怎麼樣?你沒事吧?你打不過他們的,你快走吧!不要讓我擔心!”
這一嗓子吼出來,那份情真意切的赤熱心腸,便是怎麼遮也遮掩不住,赤宵和吳鉤聽傻了,王妃這是瘋了嗎?她到底想要做什麼?當着自家夫君的面,這麼在意擔心別的男人,還不顧一切的大喊大叫,那濃情蜜意溢於言表,她這個樣子,要王如何自處?
兩人不自覺看向顏無歡。
顏無歡的臉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啞着嗓子又叫了一聲:“霜兒……”
這一聲,夾雜着難言的酸楚和痛苦,無限滄涼淒冷,如一根冷而鋒利的針,紮在唐笑霜的心上,她打了個寒顫,倏地回神。
剛剛,她在幹什麼?
她在擔心顏無缺,還當着顏無歡的面,表達自己的關心,心疼,她這樣做,真的太過份了!
可是,她真的這樣做了嗎?
爲什麼如今想起來,卻那麼模糊久遠,久遠到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你,走,還是不走?”顏無歡看着神情恍惚的唐笑霜,心裡愈發苦澀。
“大叔,我走!”唐笑霜忙不迭的點頭,“大叔,剛剛,我……”
“不用再說!”顏無歡打斷她的話,大手抓住她的衣袖,將她扯離山峰,沿着崎嶇的山間小徑,徑直向山下走去。
他走得很快,疾步如風,唐笑霜踉踉蹌蹌的跟在後面,時不時轉頭看一眼山峰上的顏無缺,他已經被吳鉤和赤宵制住了,手臂被反縛在背後,卻仍不住聲的叫:“霜兒,霜兒!我沒事,你不用爲我擔心!我會好好的,我們兩個人,都要好好的!不管是誰,哪怕他是閻王是戰神,也不能分開我們!他能分開我們的人,分不開我們的心!”
赤宵和吳鉤身上的冷汗唰地流了下來。
這話說的,也太那什麼了吧?
兩人利落動手,直接拿臭帕子塞住了他的嘴,再由得他這麼喊下去,王的臉往哪兒擱?他們英俊瀟灑萬民敬仰的王,被他這麼一叫,活生生成了強搶民女的惡霸山賊!
顏無缺被縛住了手腳,硬生生往山下押,唐笑霜看在眼裡,心裡一股異樣情緒拼命往上涌,隨着那情緒一起涌出的,還有汩汩的淚水。
她竟然哭了。
唐笑霜吃驚的看着那啪嗒啪嗒滴在手腕上的淚水,懷疑那淚水壓根不是自己的,顏無缺只是被押走,並不受任何傷害,她或許會有一點擔心,但是,傷心流淚是沒有必要了吧?
或許,這壓根不是她流的眼淚?
可惜,顏無歡的話,擊碎了她這個設想。
“居然都流淚了!”他苦笑着看她,“霜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在做什麼?”唐笑霜下意識的重複着他的話,是啊,她在做什麼?她爲什麼要流淚?顏無缺只是被押走,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她爲什麼要哭?
她呆呆的看着顏無歡,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輕嘆一聲,沒再問下去,扭頭繼續走,只是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緊,緊得像只鉗子一樣。
唐笑霜痛嗚一聲:“大叔,你捏疼我了!”
“哦!”顏無歡倏地鬆手。
唐笑霜甩甩髮紅腫脹的手,疼痛令她清醒,而徐徐拂過清涼山風,更讓她大腦清明。
清醒過來,她覺得自己應該道歉。
“大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沒事……”顏無歡利落的打斷了她的話,“本王不會在意!”
不會在意?
唐笑霜偷眼打量他,不會在意,就不會有這麼難看的臉色。
但這種事,換作是她,也會覺得難以忍受。
既然如此,爲什麼還會控制不住自己?
唐笑霜惶恐不安,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又無論如何說不出來,只是覺得自己方纔做的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路無話。
回到王府,顏無歡的臉色已恢復如常。
“累不累?”他微笑看她。
“不累!”唐笑霜搖頭,“跟大叔在一起,怎麼會覺得累?”
話一出口,自已先覺得噁心,有她這樣的嗎?一邊跟這個男人說着情意綿綿的話,那邊見了初戀情人,又是情難自控的模樣,她是精神分裂了嗎?
連自己都噁心到了,別人想必也覺無味,她看到顏無歡扭過頭去,頓覺尷尬的不行,絞着自己的衣角不說話,心裡卻是一片迷茫,她到底是怎麼了?
“本王要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顏無歡沉默半晌,又把頭轉過來,溫和道:“若是回來得晚了,你自己乖乖先睡,好嗎?”
“嗯!”唐笑霜點頭,若按平常的習慣,她肯定又會抱着他的腿撒嬌,這會兒卻不敢再說出口,但道歉的話,卻也不能再說,沉寂半天,竟是無話可說,只怔怔的看着顏無歡消失在視線之中。
當晚,顏無歡沒回來,書房裡徹夜燈火通明。
習慣了被他摟着睡,他不在身側,唐笑霜睡得並不安穩,只是輾轉反側睡不着,不自覺又將白日裡的事想了一遍。
這不想還好,一想,大腦好像脫了線,竟然將顏無缺那張憂鬱深情的臉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到兩人初識時的種種,想到花海中忘情一吻,竟然想得心潮澎湃,恨不能能立時見到他,與他說說話,聊聊天,再像以前那樣,一起煮粥做菜,把酒言歡。
這麼一想,就想了大半夜,竟然想得身體燥熱,春情盪漾,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她明明愛着顏無缺,怎麼無緣無故的,竟要想到和顏無缺恩愛歡好?她是發了癡還是發了狂?難道傳說中水性楊花的女人,竟然就是她這種嗎?
她一邊鄙夷着自己,一邊卻又瘋狂的想念着那個叫顏無缺的男人,這樣的情形讓她恐慌異常,好像身體裡突然住進了另外一個人,那人用着她的身體,用着她的脣舌,指揮她做這做那,她鄙視另一個自己的所作所爲,可是,阻止不了。
她好像……從一個人,分裂成了兩個人!
這樣詭異的情形,讓唐笑霜幾近精神錯亂。
折騰了大半宿,睏倦至極,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睡着卻又開始做夢。
是裸的春夢,她夢見自已和顏無缺在牀塌之上歡好,他極盡溫柔,與她抵死纏綿,那感覺如此而美妙,她緊緊擁住他,喃喃叫:“十四哥!”
話音剛落,忽覺眼前一亮,那蝕骨的溫暖愉悅褪去,眼前一片刺眼的燭光。
燭光中,一張臉俊逸卻憂傷,黑眸中有水光瀲灩。
“大叔!”唐笑霜怔怔叫。
顏無歡不說話,只死死的盯住她看。
“大叔……你怎麼這麼看我?”唐笑霜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手指觸到自己臉上的薄汗,陡然想起夢境中的一幕,她下意識的低頭,面色陡然漲紅。
所謂的春夢,其實在真實發生,不過,對方不是顏無缺,而是顏無歡。
他喜歡在她半夢半醒時偷襲她,說那個時候的她,沒羞也沒躁,懵懂又可愛。
但剛剛……她叫了什麼?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唐笑霜心底升起,迅速擴散到全身,炎熱的仲夏夜,她卻冷得瑟瑟發抖。
“大叔……”她下意識的想解釋點什麼,可是,如果他真的親耳聽到的她說的話,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又怎麼去解釋?
她百口莫辨!
顏無歡半跪在她面前,還保持着兩人親密時的姿態,只是,燃起的慾火早已熄滅,只剩冰冷的餘燼。
他僵着身子,跪了好一會兒,直到膝蓋處一陣疼痛痠麻,這才踉蹌着爬起來,將燭臺放回原處,轉身就要離開。
唐笑霜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大叔,不要走!”
顏無歡沉默。
唐笑霜覺得不管怎麼樣,都要說點什麼,她不能由着兩人這麼莫名其妙的誤會着。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囁嚅着,絞盡腦汁的組織着語言,可一向伶牙俐齒的她,此時卻是口齒纏綿,哆嗦了半天,她還是一句像樣的話都沒有講出來。
“不知道怎麼說,那就別說了吧!”顏無歡拿開她的手,說:“安靜一下,或許會更好!”
唐笑霜默然。
顏無歡擡腳,一步一步走出了臥房。
他的腳步異常沉重,每一下,都好像叩擊在她的心上。
次日清早起,唐笑霜沒見到顏無歡。
叫來青煙詢問,說是昨晚便和溫良出去了,這回說是去了外地,怕是要過些日子纔回來。
“王妃,你和王是不是又鬧彆扭了?”青煙好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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