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竹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他一直以爲是自己一手將陳壽璽逼入了絕境,並且即將替代對方在『羅生門』中的位置,可殊不知,竟是他自以爲聰明的一番操作,給了陳壽璽喘息之機,讓他在絕境下得以成功反擊。
看着楚竹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洪柚忍不住了。
“陳壽璽,不管你和羅生門之間有什麼恩怨,今天我們過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只要你把『真壺』交出來,大家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坐在洪柚旁邊的常山附和道:
“沒錯,只要你交出『真壺』,我們馬上就走。”
看着衆人那咄咄逼人的模樣,陳壽璽也沒有否認『真壺』就在自己的手上。
“其實我在想,我要不承認『壺』在我手上,你們又當如何?”
“來找我要『壺』,你們應該想過一件事,那就是『真壺』既然在我手上,爲什麼我還會在這扇門裡待到現在?”
“不過現在你們應該知道了……我壓根兒就沒打算活着離開這扇門。”
陳壽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平靜得像一灘死水。
“我死在這一扇門裡面,你們也死在這扇門裡面,萬事皆休。”
“要是你們死了,我活着從這扇門裡出去了,會面臨『遲來的清算』,反而會牽連很多人。”
衆人聽到這裡,臉色蒼白了不已。
“不是……你有毛病吧?”
“你們羅生門的爭端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個壓根就不屬於羅生門的人坐不住了。
聽陳壽璽這語氣,那是要拉他們一起陪葬呀!
問題是……羅生門內部的爭端關他們屁事?
他們既沒有參與過,也不知道細節,像是路過墳地的時候被守墓人拉了過來,然後挖了個坑同屍體一起埋了。
面對這幾人的質問,陳壽璽聳了聳肩,語氣真誠:
“我的確沒有想過要殺你們。”
“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從你們進入這扇門的那一刻,就註定你們會死在裡面。”
常山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什麼意思?”
陳壽璽緩緩從自己的衣服裡面拿出了三封信。
他將『信』攤開,給每個人都看了一遍。
衆人看見『信』上的內容後,臉色由蒼白轉爲了沒有人色的慘白。
“不可能,不可能!”
“怎,怎麼會這樣?”
“這是假的,這是假的!血門不可能會設置這種生路的!”
三封『信』的內容,宛如鋒利的利劍,猛地扎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裡,擊潰了他們的冷靜和勇敢。
…
【小鎮中只會出現一個真壺,且真壺不需要心臟】
…
【真壺必須通過殺戮獲得】
…
【一個真壺內只能夠裝一顆心臟】
…
上面三封信的內容已經提示得很明確了。
在這一扇血門裡,只有一個詭客能夠活着回去。
“不對,你在騙我們!”
洪柚瞪大眼,呼吸急促。
“那晚午汶明明告訴我第二封『信』的內容的是——我們殺完人後,身體會在五天內不斷腐爛!”
陳壽璽淡淡道:
“這是孫隼告訴我的,我騙了你們。”
聽到這個名字,洪柚眸光一震,張嘴卻說不出話。
“我當然不可能這麼早的把底牌亮出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他話還沒說完,洪柚猛地衝到了他的旁邊,雙手揪住他的衣領,幾乎是尖叫着說道:
“陳壽璽,你真他媽該死啊!”
“那個『壺』在什麼地方,在什麼地方?”
“快告訴我!”
她腐爛的區域幾乎已經蔓延到了脖頸,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嚴重。
陳壽璽看着她,露出笑容:
“『壺』已經被人用了。”
洪柚感到了一陣窒息。
“被人用了……被誰用了?”
“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陳壽璽:
“午汶用的……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坐着詭舍的大巴車離開了。”
此話一出,洪柚噔噔後退兩步,宛如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靠牆滑坐在了地面上,雙眸失去了神采。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
其餘坐在座位上的人,先是失神了一陣子,緊接着,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向了安靜抽菸的陳壽璽。
楚竹面容極度扭曲,從臉上的表情中甚至能看出『吃人』兩個字。
“陳壽璽……你知道你剛纔說的那些事,會爲你帶來什麼嗎?”
陳壽璽吐出口煙,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的手段,楚竹。”
“畢竟,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
“其實我當年對你寄予了很大的厚望,不過你這人心術不正,讓我改了主意。”
“我已經準備好去死了,你們來之前,我服了藏在膠囊裡的劇毒,算算時間,膠囊應該已經融化……”
“至於你到底想要對我的屍體做什麼,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楚竹聞言,一雙眼睛幾乎要炸開,他猛地起身,箭步衝到了陳壽璽的旁邊,一拳打在了陳壽璽的肚子上!
砰!
陳壽璽吐了出來,除了吃下去的東西,還伴隨着許多鮮血……
躺在地上的陳壽璽對着楚竹露出了一個笑容:
“來不及了……來不及……”
這個笑容,成爲了擊潰楚竹內心防線的最後一劍。
楚竹瘋了。
他憤怒地咆哮了一聲,抄起了旁邊的凳子,狠狠對着地上的陳壽璽猛砸!
“我殺了你!”
“我殺了你!!”
一旁的詭客都被髮瘋的楚竹嚇了一大跳,他們雖然也憎恨陳壽璽這個混蛋斷了他們的生路,但是沒有人真的敢動手把陳壽璽殺了。
畢竟現在還沒有到這扇血門的最後時刻,哪怕絕望,他們也不想自己去作死,徹底斬斷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可能。
飯店裡的瘋狂打砸聲很大,但飯店外的人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沒有任何察覺。
直到楚竹終於發泄完畢,停手之後,地面上的陳壽璽的半邊身子血肉模糊,房間到處都是散落的碎肉。
楚竹的身上也沾上了不少。
他將凳子扔到了一旁,整個人無力地半跪在地面上,雙手顫抖着給自己點了根菸。
房間裡濃郁的血腥味兒瀰漫,氣氛恢復了死寂,楚竹那雙眼睛中的憤怒漸漸地變成了迷茫,一根菸過後,他才緩緩回過了神,先是看了看地上陳壽璽狼藉的屍體,又僵硬地轉過了頭,對着身旁的人問道:
“我剛纔是不是……殺了人?”
那人點了點頭。
楚竹沉默了很久,扔掉了嘴裡的煙,雙手摩擦面部,忽然對着房間裡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啊!!!”
“爲什麼沒人阻止我?”
“你們過來就是看戲的嗎?”
“你們是不是都想看我被這個該死的胖子殺死?”
“是不是?是不是!”
楚竹無比憤怒。
可所有人都能夠看出,這種憤怒的背後是恐懼。
楚竹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他憤怒地對着衆人咆哮了一會兒,又忽然跪在地上,朝着滿地的狼藉爬去,用手不停地撿着地面上那些碎肉,企圖把它們拼湊起來,嘴裡還神神叨叨地念着:
“不是我殺的你……陳壽璽,你自己服毒死的……你服毒死的……”
“不是我……你不能來找我……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