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葉玉妝說出自己死法的時候,寧秋水忍不住皺眉。
或許,他對『罪』這個字實在是太敏感了。
“何罪之有?”
他問道。
葉玉妝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寧秋水,須臾之後,它道:
“有的人,生來便有罪。”
寧秋水覺得葉玉妝的經歷實在是荒唐,但不準備再在這個問題上和葉玉妝繼續聊下去了,於是又道:
“牧家的那些先祖們最後原諒你了嗎?”
葉玉妝面色流露出了一抹迷茫。
“我不知道。”
“但當時牧家的人告訴我,我在牧家祖祠面前自殺謝罪之後,夫君的骨灰便能入祖祠,他們會專門爲夫君製作牌位。”
“不過……我在牧家找不到夫君了。”
葉玉妝的聲音幽冷,慘白的臉也逐漸出現了一些黑色的裂痕。
寧秋水眯着眼:
“你去祖祠裡看過嗎?”
葉玉妝緩緩搖頭。
“我不能進入那裡。”
“你自絕後,有看見你夫君的屍骨入祖祠麼?”
葉玉妝又搖頭。
“沒有。”
“那你自己的屍骨現在在何處?”
“不知。”
寧秋水背靠着門口,歪頭稍許,與葉玉妝那恐怖的面容對視: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講過,我見過牧雲生?”
葉玉妝點頭,追問道:
“夫君他現在在哪裡?”
寧秋水:
“我告訴你也沒用。”
“爲什麼?”
“因爲你看不見他。”
葉玉妝聞言一怔。
“我……看不見夫君?”
“怎會如此?”
寧秋水閉上眼:
“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一定跟牧家的人有關……我看你找了三夜,倘若你能夠看見他,那今夜我們就不會見面了。”
“你大概受到了牧家的欺騙。”
他言及此處,用右手捏了捏眉心。
“我想想,問題到底出現在了哪裡……可能是你們的骨灰,也可能是牧家祖祠。”
骨灰、祖祠。
這兩者都可能是問題的發生點。
血門的主線任務要求他們幫助葉玉妝完成婚禮,而葉玉妝的對象無疑就是牧雲生,若是換做其他的新郎,估計葉玉妝是不會同意的。
而牧雲生現在究竟在何處,寧秋水心裡也有了大致的猜測。
但現在最關鍵,也是最麻煩的事情是……葉玉妝似乎看不見牧雲生。
按照寧秋水的設想,倘若葉玉妝能夠看見牧雲生,它絕對不需要找三夜。
因爲對於一個人,一隻鬼的活動範圍來說,牧宅絕對不算大。
除非牧雲生一直躲在牧家祖祠之中。
“你白天的時候在幹什麼?”
葉玉妝:
“雞鳴之時,我就要陷入沉睡,回到我該去的地方。”
“你該去的地方,在哪裡?”
“我不知道,那裡一片漆黑,我看不見。”
寧秋水目光幽幽:
“我幫你想想辦法,或許能讓你見到牧雲生,明天晚上你再來找我。”
葉玉妝如紙一般慘白的臉上裂痕更大,背後溢出了些許灰燼。
“明晚,我真能看見我的夫君?”
盯着葉玉妝幾乎貼到他面前的破碎的臉,寧秋水點頭。
“我會盡力。”
葉玉妝裂紋密集的嘴角微微揚起:
“好。”
它說着,便朝門外走去,剛出門,寧秋水又忽然叫住了它:
“對了,葉玉妝……你是從二號院子過來的吧?”
葉玉妝幽冷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外:
“對啊。”
寧秋水的呼吸略微停頓:
“二號院子裡……有人麼?”
葉玉妝淡淡道:
“沒有。”
短暫的對話結束,葉玉妝徹底消失,窗臺上的煤油燈再一次恢復了穩定,白瀟瀟來到了門口正要關門,忽然看見遠處院子裡拐角的位置出現了一個鮮紅的人影。
正是白天死亡的新郎。
見到它的那一刻,白瀟瀟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雖然隔着很遠,但她還是能夠感覺到新郎身上那股怨毒的覬覦。
“瀟瀟,怎麼了?”
寧秋水見白瀟瀟狀態有些不對,立刻問詢。
“秋水,你過來看。”
白瀟瀟伸出手,將寧秋水從地面上拉了起來,後者便也看見了遠處的新郎。
他們現在的鬼器都已經使用過了,沒有保命的東西,一旦新郎選擇在這個時候過來獵殺他們,那他們必死無疑!
三者對視了一會兒,或許是因爲葉玉妝過來過的緣故,新郎到底還是覺得忌憚,最終選擇了離開。
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白瀟瀟立刻將房間的門關上,然後攙扶着寧秋水來到了牀上。
她盯着寧秋水的斷臂,眼神心疼:
“你先休息,房間裡有水缸,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擦。”
寧秋水閉上眼,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胸腹起伏趨於平穩。
“沒想到這扇血門裡,鬼器只能對他人用,沒辦法爲了自己用……真是夠坑的。”
“那些企圖自己活下來的,賣掉隊友的詭客,只怕會死的很慘。”
白瀟瀟一邊拿着溼毛巾小心地幫寧秋水擦拭身上的血漬,一邊說道:
“恐怕,已經沒有其他詭客了。”
寧秋水聞言沉默了會兒。
新郎怨氣很大,但不敢招惹葉玉妝,所以多半在葉玉妝來到了他們院子裡的時候,和它錯開了,選擇了先去更裡面的院子裡找詭客復仇。
而且從新郎身上的血漬來推測,它應該是殺了人。
“應該……不至於團滅吧。”
寧秋水雖然這麼說着,但語氣一點兒也不確定。
這扇血門最危險的地方,在於第二天到第三天的劇烈落差。
“對了秋水,你說你見過牧雲生……你認真的?”
寧秋水『嗯』了一聲。
“其實……我們都見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