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寧秋水的話音落下,牧雲生臉上忽地露出了一抹瘮人的笑容。
這瘮人無關牧雲生的情緒,更多還是因爲現在的牧雲生實在長得太嚇人了。
“玉妝……她還在……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寧秋水盯着牧雲生臉上那僵硬的笑容,隨着它出神的樣子,總覺得牧雲生似乎有些……神智不清醒。
至少,和葉玉妝相比是這樣。
在用『賬本』消除了對方的敵意之後,葉玉妝表現出來的理智和思維流暢度完全不是牧雲生可以相比的。
按理說……這不應該。
“牧雲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寧秋水那雙平靜的眼眸緊緊盯着牧雲生。
“葉玉妝,你的妻子,她在找你。”
牧雲生身軀一哆嗦,它回過了神,臉上竟然露出了惶恐,它對着寧秋水道:
“別……別跟她說……”
“說什麼?”
牧雲生沒有回答寧秋水的話,它忽地從板凳上站起來,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桌子旁,將那個裝着自己妻子骨灰的『壺』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裡,艱難地,用盡全力地不斷重複道:
“我在……玉妝……我在……”
“你沒事……就好……”
見到它這樣,寧秋水四人對視了一眼,沒有打攪它。
過了許久,寧秋水才說道:
“她每天晚上都在牧宅找你,不過我想……她多半看不見你,爲什麼?”
牧雲生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自己的內臟都咳出來。
“你們走吧……都走……”
它的語氣重新恢復了淡漠,似乎完全不想說,一旁的安紅豆這時候沒忍住,用盡可能平緩的語氣說道:
“牧雲生,就算我們跟你沒關係,你不用爲我們考慮,但總要爲自己的妻子考慮吧,你打算就這樣一直下去嗎?”
“而且,牧家祖祠裡恐怕也不安寧吧,它們能傷害你的妻子第一次,就能傷害它第二次,第三次……”
安紅豆的話似乎刺激到了牧雲生,後者猛地一下將頭扭過了一百八十度,半歪着頭,那雙散發着死亡氣息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沒有人……能夠再傷害玉妝,我會保護好她!”
“趕快出去……出去……”
它的氣息變得有些不穩定,安紅豆見狀也是慫了,沒敢繼續刺激它,拉着劉承峰的手,想要朝門口移動,但寧秋水似乎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往前一步,直接盤坐在了牧雲生的面前,和這隻隨時都可能要了他們性命的厲鬼近距離對視:
“你能保護好她?”
“牧雲生,都到了這一步,你還在自欺欺人?”
“如果你能保護好她,她就不會死在牧宅裡,葉玉妝因爲你已經死了一次,你還想讓她再死第二次麼?”
寧秋水話音剛落,牧雲生『唰』的一下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漆黑的瞳孔凝視寧秋水,一隻慘白的手捏住了寧秋水的喉嚨!
見狀,劉承峰和安紅豆幾乎是第一時間拿出了鬼器,要對着牧雲生使用,但卻被寧秋水用手勢阻止了。
寧秋水直視着牧雲生那雙漆黑的瞳孔,露出了一個笑容,艱難說道:
“你殺了我……就等於親手殺死葉玉妝!”
“現在,只有我們能幫你。”
“牧雲生,你不是也說過麼……我們……應『願』而來,錯過了我們……你覺得還有誰會幫你?”
“牧辰嗎?還是……西苑那些……等死的可憐蟲?還是二號院子裡……那些危險的存在?”
牧雲生劇烈的喘息着,身上暴虐且冰冷的氣息宛如風暴一樣籠罩着這個漆黑的小房間,窗臺上的煤油燈忽明忽滅。
它死死盯着寧秋水。
如果要他死,無非一念。
但它根本沒法說服自己捏碎寧秋水。
二者凝視對方了許久,牧雲生捏住寧秋水脖頸的手臂無力垂落。
寧秋水的喉嚨處,有一圈黑色手指印,皮膚已經隱隱潰爛,看上去十分駭人。
劇痛在脖頸那片皮膚蔓延,寧秋水摸了摸,卻是笑了出來。
這笑容,放在白劉三人眼裡都有些莫名的嚇人。
“現在,告訴我,爲什麼葉玉妝她看不見你?”
牧雲生癱坐在地,一邊用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手中的壺,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回道:
“因爲……我已經快要消失了。”
聽到『消失』兩個字眼,四人的心頭皆是咯噔一下。
“對不起,你說的『消失』是指……”
白瀟瀟輕聲發問。
牧雲生直勾勾地盯着懷裡的壺,平靜解釋道:
“字面意思……徹底毀滅,歸於虛無。”
寧秋水皺眉。
“爲何會這樣?”
牧雲生沉默着,似乎在考慮是否要解釋。
良久之後,它才輕輕敲了敲手裡裝着葉玉妝骨灰的壺。
“因爲封魂罐……只能裝一個人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