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不知爲何頻頻甜笑的紀以寧回到牀邊,發現紀老孃居然不見了,連半條頭髮都沒見着,消失得這麼徹底,好像她從來就沒來過一樣。
只有喜婆神色鎮定,手法嫺熟,有條不紊地憑空操作着。
一會拿着毛巾虛擬地幫看不見身影的紀老孃擦着汗,一會又拿起不知何時置於牀邊的熱水杯,一個姿勢固定於眼前,“呼啦”一聲,杯裡的熱水就被汲拉乾淨,直接見了底,可見對方有多渴。
喜婆好像婦產科裡專業的助產士那樣,扒拉着虛空的兩條腿,巴巴望着,並且鼓勵性的吩咐:“用力,用力,要看見頭了,用力……”
照這情形看來,紀老孃還待在這牀上的,也確實正在努力生小寶寶。
而從喜婆這認真負責的態度,再看那有模有樣,無比形象的架勢,說明她能看得見紀老孃。
那自己纔出去這麼一會,一回來反而看不見紀老孃,只能看得見喜婆,是什麼樣意思?
“喜婆,你不是說讓我來打下手嗎?怎麼我看不見我媽?”
喜婆手腳不停,照樣忙得不可開交,額頭有細汗滲出,甩擺衣袖,擦了一下,不忘回答紀以寧的問題,“喜婆現在還能應付得過來。要不你去外院守着也行。”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應付式答案,讓偶爾精明的紀以寧心生疑竇,“喜婆,我也想跟你一樣能看見我媽。媽,媽,你聽得到我叫你嗎?你怎麼樣了?”
靜待片刻,沒有任何聲音對她的呼喚進行迴應。讓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難道喜婆只是作作樣子,她媽早就不在這裡了?不然,就她這麼着急的問候,不可能不管不顧,只顧自己安心待產的。
紀以寧偏身正臉,直勾勾的眼神落在喜婆身上,緊緊鎖住,屏息沉默,不說話。
喜婆瞧她那如臨大敵的嚴肅正經,反而笑了,只有丁點血色的臉頰上浮現出只有上了些許年紀的條條皺褶,誇張地擦擦雙手,一扳轉過紀以寧的雙肩,就在她背後推着她往門口走,一邊笑着打趣,“瞧你那着急的模樣,外者不知的,還以爲是你生呢?去,去,去,門外守着,很快就好。”
聲落手起,“duang“門關上了。
紀以寧愣愣的看着雕龍刻鳳,好不奢華的門,直到鼻子上傳來一股針扎般的刺痛,才知自己的鼻子遭罪了。
眼淚在眼眶內打轉,好在意志力不錯,及時控制,才能不讓委屈的它們掉下來。
濛濛朧朧間,一條絲質手絹撫蓋其眼,輕柔地擦了起來……
紀以寧沒有拒絕,任由握着手絹的此手在自己臉上胡作非爲,感覺得到,胡亂中帶有疼惜之味。
“寧水月,你是不是沒爲女人擦過淚?那動作那麼粗糙,亂無章法。”忍了許久,紀以寧還是決定爲他那拙劣的技藝進行吐槽。
“以前的你幸福每一天,沒被門撞過,何曾哭過?何需我擦眼?”突然想起一事,語氣轉爲難得一見的責備,“也不存個心,防備着點,什麼人都隨便讓靠近。”寧水月望着遠處,皓然白雪羣中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陰影,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