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蠱歷105年4月。
在夏虹島信風城,沿山興建的學校裡。
宙遊看着體育館內筆直站立的四十多位學生們,彷彿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秉核時的自己),預備創建標準法脈學院,瞅着自己改造世界的班底終於集成的滿足感。
眼前的這些學生,有些人三年前僅僅只是雜貨鋪記賬學徒、泥瓦匠彈墨繩小工、銀匠的兒子。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會用電阻探測器、熱感溫度表,會用高等數學統計規律、線性迴歸代數做表、電子編程的邏輯(類似c語言初學者)。
上述都是一個高職畢業生的能力,遠遠還達不到參與麟蠱前沿控制研究的標準。
但是他們已經有資格,來學習如何控制麟龍蠱巢各種子蠱的生產界面,以及對一些電控制系統簡易維護的練習。
要知道,這些孩子現在的歲數只有十七歲,能在兩年內達到這個水平,說明他們都是上等智力的人。
在二十世紀初期,類似核武、化工、計算機、電子控制這類工程,研究的門檻其實就是大學生。只要國家願意在工程上組織對這批研究真砸資源,且團隊有積極性,這個大學的學歷就夠了。——至於二十一世紀後,國家爲啥全部挑研究生,博士學歷?這和在遊戲中執着神卡一樣,要氪金當然要氪最強的。
宙遊通過公考、動手實驗,篩選出了這些聰明的年輕人。對他們未來的前途十分看好,以至於相信他們是這個星球未來的主人,能讓麟龍完成‘演化輻射’。
……
所謂演化輻射,指一支物種大批分化後,替代整個星球所有其他物種。
寒武紀大爆炸,本質就是演化輻射。埃迪卡拉紀那幫弱雞中,原本衆生之一的蛻皮動物一枝獨秀,突然爆發。讓其他所有在海底攤大餅的傢伙通通玩完,使自己這一脈最後成了整個生態界。
宙遊:“老子就是要讓這個世界花樣繁多的蠱蟲統統做古,變成實驗室保存的標本。而後天上飛的,水裡遊,地上跑的,一切生物科技運用全部出自麟龍這一支的研究!”
……
宙遊已經沒辦法讓這個巖晶星恢復到蠱蟲到來之前的樣子。但可以秉持“天行健,君子生生不息”的精神主觀推動,讓這個世界恢復人類智慧爲主導的狀態。
操場上,下午,海陸風徐徐吹來。
宙遊中氣十足道:“同學們,好!”
經過下面老師多次彩排,學生整齊地鼓掌,並且喊道:“校長好!”
走道上,風吹着風鈴。清脆悠揚的聲音中。
宙遊拎起了電磁鐵話筒,用炸音開始了演講:“諸位,你們這輩子是要做大事的!天翻地覆的大事!”
宙遊口出驚言。一旁的照相機拍攝下了這激情昂揚一幕,未來會配上偉光正的解說。
不過,這揚起拳頭的姿態,若是讓鐘聲文明的長輩看到了,可能會不由撇嘴:“這是搗蛋鬼,想搞事的樣子。”
演講這東西,在於鼓舞人心,而鼓舞人心必然要說道理。但是道理要匹配道路,以及道路帶來的利益。
對於市井小民,其思維理解的利益模式非常頑固,所以有時候和他們說過於長遠的未來效果很低——加工資,包三餐,包住宿。
對於商人,可以稍微提示一些長遠的想法,例如階層晉升,孩子掛鉤到權利上升階層中。
而對於眼前這些年輕人,他們雖然現在還沒有一個固定的利益思維模式,但是不代表他們是憨憨。他們只是選擇太多了,還沒確定哪條路。
現在讀了書、有了知識的他們中,不乏有一些人,想着未來勾搭上貴族,契約成爲騎士。
宙遊懂這種想法,也不會將這種想法視爲對自己的背叛,因爲他們沒有別的計劃。
故宙遊只是會心疼他們,心疼這些日益擁有科學研究思想的人,依舊屈服於強權,不敢朝着更遠大的方向想。
在操場上足足安靜十秒鐘後。
宙遊對視着學生,放出了勁爆的消息:“十天後我會送來127只幼麟龍,你們可以去你們小隊的學生中找同伴組成小組。嗯,小組最多四十人,最少十人。每組我會分配一個幼母麟龍,我會指導你們培養,直至,你們未來有資格和麟龍母巢達成契約。”
最後一句其實略有模糊,因爲麟龍蠱巢無需共生契約,而是用芯片控制電流輸入發育的。
操場上頓時一片寂靜,然後在僵硬中,學生們盯着宙遊。似乎不敢相信,一年前宙遊的“玩笑”話,會真的有兌現的時候。
操場上,風兒甚是喧囂!
當然接下來幾個小時,整個城市動搖。
而再接下來,幾天內,通過商賈的擴散,整個大陸的一些消息靈通之輩來探尋消息。
而最終,烈蝗、浮空這類的家族,在初聽到這些消息後,不禁嗤笑:“發什麼瘋。”
……
從舊的利益模式來看,宙遊這是大公無私地外推利益來發瘋。但是從宙遊投資的角度來看,這是徹底把投資的目標穩定住。
這些學生原本被宙遊收爲弟子,從原來的階層跳出來,基本上都是充滿感激之情的。
但是這種感激之情是有保質期的。如果宙遊後續不負責,一旦他們從象牙塔中出來,他們最關注的利益,不再是從宙遊那曾拿到的……
他們會轉而對其他能給他們利益的貴族們效忠。
當十多年後,當掌握他們命脈的貴族命令他們和宙遊敵對時,他們會痛苦,矛盾,但最終,理智地選擇和宙遊這個曾經的老師敵對。
然而現在,宙遊意思很明確:你們理智上繼續拜我爲老師,也是可以的。而且諸位現在相互之間是同學,未來也將是工業經濟上密不可分的合作伙伴,咱們可以一直抱團下去。
師徒敵對的悲劇,從一開始就被宙遊掐斷了,宙遊負責,就負責到底。
……
聖蠱歷105年3月,幾個月前的風波依舊沒有平息。
四十個弟子,全部拿到了麟龍母蠱蟲。那些平民們出身的人,拿到麟龍母蠱的第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例如:外界紛紛揚揚傳言,‘這些平民學生拿到蠱蟲,會不會帶着蠱蟲逃走’之類的猜測,很是讓學生們惱火。
宙遊選出的這些聰明年輕人,自然沒有這麼二的決定。
逃走固然是一種選擇,但是逃走就能契約麟龍蠱蟲了?投奔別的貴族,別的貴族就能支持了?宙遊如此出言必踐,讓現在佔了大便宜的學生,決定繼續跟。
所以外界此類的傳言,更多的是一種酸意。看着別家孩子登上了仙門,覺得自己家孩子虧了。
……
夏虹島,東面八公里,一個三平方公里的孤島上。
島外海域,潛藏着一艘艘三百噸的潛水生物戰艦,一條條平行浪花在海上時隱時現。而島上機場內維持着三十四架雙刃,隨時在空中巡航,一旦有大型飛行蠱蟲試圖靠近,就一梭子機槍掃過去,讓其墜入海底。
現在,這個島嶼中部平坦處,整齊坐落着一個個宛如居民樓大小、外形猶如吸滿血蜱蟲般的巨大母蟲。
這四十個麟龍母蟲,都在生產第一號定標卵。這種卵在培養缸中,能按照不同的方法分化成三十七種工蠱。由於燃輪目前還無法在微觀上解析其基因結構,所以還是採取最原始的“觀察顯性性狀,而後挑選”的育種工序。
這些學生們,開始中規中矩插入線路,對培養缸中的各類型編號的卵進行調試。一個個麟龍蟲在他們操作下,從幼蟲長成成蟲。
溫度、金屬鹽注入量、電流規模,這些學生們按照標準記錄,並且對偏差造成的影響進行補償,每天交作業一樣將一疊疊報告交給宙遊。
3月25號的時候。
一架飛機落在了山頭上,而後一輛汽車來到了試驗場。
穿着烈蝗家族盔甲的騎士隊伍,護送着一個女孩到達。在諸多同學隔着欄杆、百米外的觀察中,爲首騎士行禮後,似乎被宙遊的冷淡否決給激怒,在據理力爭什麼。但是宙遊導師表情是寸土不讓,甚至做出了拒絕女孩的表現。讓那個女孩被嚇到了,而後從頭到尾低着頭。
最終那個騎士落敗,無奈乘車返回飛機場。而留下的那個女孩,被宙遊帶到學校,變成臨時插班的學生。
宙遊沒有對學生們詳細介紹這個女孩的身份,女孩也只是自我介紹爲“愉茜”。
但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們,很快從一旁在島上維持治安的教工閒聊中,瞭解到這個女孩的身份。
這些閒聊的話語,對大部分平民學生來說很不友好。
“大人,真的是準備從這羣泥蝸裡面尋找繼承者嗎?”
“可能是吧。這位大人心好得很。”
“這可太離譜了吧,給這些泥蝸們這個機會,值得嗎?”
“呵呵,誰知道呢,你看,愉茜小姐現在也來了。”
“茜小姐不是可以繼承烈蝗母蟲嗎?”
“可不,你想想啊,麟龍的契約沒有蟲化副作用啊。”
“但是,小姐和這些泥蝸們爭這個麟龍的機會?”
“哎,別瞎猜了,宙遊總督出自烈蝗家族,嘴上沒有說,但是肯定是有打算的。”
上述話語出自島上的護衛隊。而他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名叫做芯株的學生剛好路過,遭到了這些對話者的低看和類比。
這些衛隊,很顯然前身都是烈蝗家族跟着派到宙遊這邊的工作人員。
儘管宙遊拒絕了騎士駐島,防止愉茜在校園內形成特權,但是沒法阻止烈蝗家族滲入島上的影響力。
其實夏虹島上,信風城這邊,哪兒都有烈羽飛蝗家族藏着的‘影響力’。這些存在固然無法影響宙遊的發展勢頭,但是,可以阻礙宙遊和浮空家族靠攏。這不,浮空家族這幾個月派來的使者,宙遊都是避而不見的。現在宙遊唯一沒有被烈蝗家族滲入的組織,就是軍隊。
宙遊沒有把軍隊抽調過來保護,那是因爲現在軍隊和學生一樣,同樣是金貴的人才。
燃輪職業軍人,目前總共才一千多人。
宙遊的麟龍蠱巢軍事系統,最高指揮官只是負責選擇決策,而具體作戰方案、戰場調查,還有戰術執行、對目標區域佔領,都是軍人組織來操作。
他們必須是忠誠,對金甲蟲帝國皇室開火都不能猶豫的力量,——所以必須給予地位,而不是喊過來,替自己學生站崗,搞服務。
他們必須有能力,每日訓練學習工作日程,同樣是滿滿的,——怎麼會有空餘時間來這島上放假。
而且宙遊培養的這些學生,也不是什麼溫室中的嬌弱花朵,被閒言碎語兩下,就壓力巨大、一蹶不振,那說明他們就不是自己想選的人。
這些烈蝗派過來的勞力們嘴碎,未嘗不是對這些平民學生的一種提示。提示他們現在,可是在和貴族子女競爭!
……
教學依舊是如常進行。在五月份的時候,宙遊按照日程規劃,逐步傳授如何培育兵蠱。
所有的學生被告知麟龍鱗片能夠交錯切割,要求穿戴防彈衣,來到了地下實驗室,一個個六邊形蜂巢內被打開。
鎳鋼骨架、透明玻璃箱子裝着的樣品,被一組組學生們小心翼翼地領走了。經過兩三個月的宙遊教導,他們已經根據自己獲得的知識量,意識到控制麟龍蠱的新方法。所以愈發興奮和積極性學習,預備未來能夠實踐“自己的靈感”。
宙遊:“這牛吃草,放在槽子中喂,就懶得吃。只有麻袋戳一個洞,纔會自己扭頭拽出來,吃的香香的。所以呢,有的事情不要點透,留出猜想驗證的可能,反而能促進年輕人的主觀能動性。”
每個小組的組長帶隊,回到自己的小組討論室中,他們在子蠱蟲全身電路全圖上,標註了一個個說明,每個成員按照思路認領了責任。而組長將需要的標準工業零件數量一一記錄,和衆人確定任務路線。
新的思維方式已經開始從宙遊的腦子蔓延到年輕人的腦子內,未來會逐步蔓延至世界。
在這個教學的過程中。
一些學生已經展現出了自己靈活創新的思路。
例如那個陸博雅,開始把子蠱的器官切割,作爲零件進行測量。試圖將這種“生物組織電池”放在標準容器中,完成零件式的標量化。
……
至於烈蝗家族的小公主——愉茜
6月4號,接到召喚,這個女孩忐忑地登上了另一個島嶼。在見到宙遊後不由得一退,有些害怕。
因爲這幾個月,宙遊一直是很冷。現在,她不知道宙遊要做什麼。
宙遊看着她下船後,默默點了點頭,示意她跟上,一路無話。
宙遊領着愉茜來到島嶼上的中央實驗室。
這裡是一個完整的麟龍蠱巢,在蠱巢身上有着大量人爲嵌入的線路設施。而線路設施連通到蠱巢的一個操作室內,上面是大量電子界面。
宙遊:“接下來上課,你站近一點,這樣聽我講課清楚一點。”
夏虹島的大部分學生,宙遊是通過社會教育渠道選出勤奮聰明者,可以很輕鬆地兌現教導其成材的承諾。但是愉茜並不是。
宙遊是在需要烈蝗家族提供起步幫助時,答應下來對愉茜的教導。
不能說愉茜笨,可心性太怯懦的學生,思維總是小心翼翼,如“套中人”。
單純的開放式啓迪對她來說不夠,需要嚼碎了喂。
宙遊直接將麟龍無蟲化控制方法,在這開小竈,再教了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