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黎寧接到分局的電話,愛人江陽和楊警官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出事了,當時在休假的她來不及穿上外套,直接從家中跑出來,忙慌急亂的在路上攔了一輛車。
師傅,到城東緝毒大隊,麻煩您開快一些,她多希望自己此刻自己能飛到那裡,路程明明只有半小時不到,但是每一秒都那麼漫長。
那天南市格外的冷,車裡播報着,本市今日迎來新一輪低溫,最低溫度零下……溫馨提醒,大家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因爲擔憂,播報的溫馨提示在黎寧耳旁都顯得莫名聒噪。
車子行駛了大概半個小時,停在緝毒大隊的門口,打開車門一股冷死灌入,但她卻渾然不覺,腳下只穿了一雙居家棉拖。
剛進警局的大門,李承鉉就迎面叫了她:"黎寧你過來。
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面色沉重的對她說:"你先坐下。
黎寧很冷漠:" 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要讓我來了再說。
李承鉉知道, 這件事總是要說的,經歷過這種對話不止一次,但對象變成黎寧的時候說出口變得尤爲艱難。
吞吞吐吐了很久才艱難的擠出那句:"製毒工廠爆炸,江陽很可能在裡面。
就在一瞬間,黎寧眼前一片黑暗,整個人天旋地轉,癱坐在了沙發上。
她的崩潰是累積也是瞬間崩塌,李承鉉拿起桌子上的熱水壺倒了一杯開水,遞到她已經凍到發紫的手上。
杯子透出來的溫暖讓她回了點神:"不可能,江陽他會回來的,他答應我會平安回來的。
嘴裡不停的重複一定會回來這句話,腦子陷入混沌,李承鉉後面說了什麼完全聽不清。
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黎寧接到電話時已經有預感,但是她就是抱着僥倖,希望江陽只是受傷,會好的那種受傷。
李承鉉把手搭在黎寧顫抖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兄弟們都很難受,江爸江媽正從國外準備趕來,估計明天會到。
黎寧渾渾噩噩的離開了警局,出門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雪花,李承鉉怕出事,一路上跟着她,直到把她安全送到家裡。
後來她就在地板上坐了一整夜,沒有哭也沒有說話,用手環抱着自己的膝蓋,下巴靠在膝蓋上。
黎寧一夜沒睡,第二天用清水洗了一把臉,換件衣服打算去機場接江爸江媽。
他們不是江陽血緣上的親生父母,他的父母早年因公殉職,江父作爲戰友一直把江陽當做自己的兒子養大。
後來江媽的身體不太好,便和大兒子出國治療了,江陽因爲工作原因,獨自呆在國內,不過江媽和大兒子的感情不是很好。
黎寧住的地方離機場一個小時車程,這個季節機場人不是很多,一眼就看到穿着羽絨服的兩位老人。
她站在出口的位置擺了擺手說:"叔叔阿姨,這邊。
他們只帶了一個行李箱,黎寧伸手想要接過來。
江父有些客氣:"這個不重,我拿着就行。
黎寧也不再客套:"好,車就在外面,咋們先上車再說。
江媽挽着黎寧的手在江爸後面走着。
他們之間見過的面不多,但二老對黎寧挺滿意,性格活潑開朗,又畢業於國內知名大學,和兒子可謂佳偶天成。。
一路上,黎寧沒有像以前一樣和他們聊天開玩笑,只是簡單問了一下最近身體怎麼樣,接着開口談了江陽的事。
這件事李承鉉在電話裡已經和他們講了大概,黎寧說起的時候,江爸情緒比較穩定,江媽忍不住哭了起來,後視鏡裡江爸拉了拉江媽的手,又往她那邊挪了一點。
江爸是退役軍人,江媽是小學退休教師,算得上是知識分子家庭。
黎寧把他們帶回了家,房子是當初和江陽買來準備結婚的。
放好行李出來看到兩老人直闆闆的坐着:"叔叔阿姨,你們先去房間休息下,晚上我們和陳局見個面。
江爸有一些等不及:"陳局現在不忙的話,我們就過去,我們不怎麼累。
江媽也附和到:"我們真的不累。
二老的感情一直很好,這也是黎寧很羨慕江陽的地方,因爲她很想有個這樣的家。
他們不能安心休息,黎寧便順了他們的意:"也行,就現在去,我和陳局說下。
這次見面沒在警局,而是選了一家飯店,黎寧已經提前把地址發給陳局。
來時發現陳局已經等在門口,高大的身材微微發福,身穿黑色外套已經有些起皮,普通人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總局的局長。
黎寧對他說:"你怎麼不先進去,外面這麼冷。心裡卻明白他的緊張和不安。
陳局揣在口袋裡的手拿出來撮了一下:" 沒事,不冷。繼而把頭轉向江爸江媽:"外面太冷了,咋們進去再說。
飯桌上擺了一盤瓜子和一壺熱茶,陳局拿起茶壺給江爸江媽倒起:"這茶是熱的,你們先喝點暖一下。
如果是老友相聚,那今天應該會是熱熱鬧鬧的,但不是,他們今天是談關於至親摯友的葬禮。
黎寧打破了大家的客套:"陳局,您別忙活了,叔叔阿姨想了解下江陽的事。
陳局臉上的假笑漸漸化爲沉重,說話也吞吐起來:"江陽是烈士,本應該風風光光的回來,但他身份比較特殊,可能,可能不適合公開。
江爸沒有直接回答,轉向問黎寧:"小寧,你有什麼想法提出來和陳局說一下,江陽聽你的。
黎寧的臉色平靜,聲音有點嘶啞:"就低調的辦吧,強忍着眼睛裡打轉的淚水。
她突然想起警隊每年清明節組織去陵園,無數的無名碑浮現在腦海。
愛人也即將變成石碑上的星星,永遠照亮祖國的那顆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