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似乎已經想到了暮凝香這個反應，沉了沉面色，接着說道：“這兩日，我對雲兮的醫術進行了測試，她的醫術在唐印之上，更何況，她身體裡流着同樣的血，更能感覺到我們不能察覺的異樣，她完全能擔任。”
“可是……”暮凝香依舊擰着眉頭，臉上的表情是拒絕的。
然而，不等暮凝香多說，二長老便打斷了她：“如今她已經回來了，城主真的能當做沒有她這個女兒嗎？”
暮凝香臉色一頓，嘴角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暮雲兮沒有回來之前，她對這個女兒只有厭棄，甚至還有恨，她以爲這麼多年，暮雲兮對藥王城也是恨的，肯定不會回來救她，卻不想，她竟然回來了。
每次接觸，雖然並不算是愉快，可是們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會有一處很柔軟的地方被她觸碰。
當成沒有她這個女兒？怎麼可能呢？
“罷了，就聽二長老的安排吧，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二長老還是要過目纔是。”最終暮凝香算是妥協了。
“好！”
二長老應聲，轉身往外走。
暮凝香看着二長老離開的身影，臉上的表情變化，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次日清晨。
暮雲兮還沒有睡醒，段雪見便來敲門，不過被小牙擋在了外面，此刻兩個小孩正在吵架。
龍千羽和夜歸在旁邊看着，也不勸，就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終於，暮雲兮被外面的吵鬧聲音吵醒，伸手揉了揉安靜朝外面看去，就看到小牙和段雪見跟斗雞一樣伸着脖子吵架。
“你們在吵什麼！”
最終，暮雲兮還是無奈的起牀除了門。
“姐姐，睡覺，不許吵！”
小牙依舊是一個詞一個的往外蹦。
暮雲兮眉毛動了動，看着小牙憋得一臉紅，卻忍不住想笑，就這個語速，真是不知道他剛纔是怎麼跟段雪見吵的那麼兇的。
而且，他是好心不讓別人吵了暮雲兮睡覺，卻不知道，剛纔跟段雪見吵架的聲音更大。
“雲兮姐姐！”
不等暮雲兮說話，段雪見緊忙上來，拉住她的胳膊：“我爹說了，昨日跟你說的事情，今日就開始，一般清晨城主用完早膳之後，要過去查一次脈象。”
血繼病的症狀，平常倒是沒有那麼明顯的反應，可一旦真的發病，就會瞬間洶涌而來，所以，清晨傍晚一次號脈也是必要的。
暮雲兮神情一頓，反應了一會兒纔想起來，昨日答應了二長老主治暮凝香的病。
她是不知道二長老怎麼跟衆人說的這件事，可是大長老三長老那種老頑固竟然同意了，不得不承認二長老還真是厲害！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
說着話，暮雲兮回到房間洗了一把臉，簡單梳了一個髮髻，不像別人的那麼繁瑣，簡單，但是還帶着幾分俏皮。
收拾好之後，暮雲兮便跟着段雪見到了藥王殿。
段雪見是來送藥的，將藥遞給了暮凝香身邊的隨從之後，便自行離開，只剩暮雲兮留下。
“這麼早，你還沒有用早膳吧？”
暮凝香一改之前沉冷的態度，此刻對暮雲兮多了幾分客氣。
然而，她的笑容卻讓暮雲兮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疑惑，淡淡開口：“等會兒號完脈我再回去吃！”
昨日她對暮天資和對自己的態度對比，暮雲兮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並沒有因爲睡了一晚上就忘記，如今暮凝香的態度轉變，看起來竟然有一些諷刺的感覺。
暮凝香神情一頓，下意識忽略她臉上的疏離，伸手先開桌布，開口道：“我也還沒有吃，坐下一起用吧！”
說完，她擺擺手，丫鬟端上兩副碗筷放在暮雲兮和暮凝香站着的地方。
“城主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暮雲兮低頭看着一桌子準備好的飯菜，微微皺起眉頭。
“難道，跟你吃一段飯都要有個理由嗎？坐下！”
暮凝香說完，轉身坐下，拿起碗筷。
暮雲兮依舊不解的看她一眼，猶豫片刻，還是坐了下來。
早晨的飯菜，清粥小菜和藥王城最特色的芙花餅，可是如今還多了幾樣點心。
這些點心並不是暮雲兮喜歡的口味，卻是原主喜歡的，最重要的是，原主小時候，婆婆常常給她做這樣的帶你心。
她這是在勾起回憶緩和關係？
暮雲兮一聲冷笑，伸手拿過筷子，夾了一塊片青菜。
暮凝香看着她下筷子，停頓片刻，問道：“這些點心是你以前很喜歡的，怎麼不嚐嚐？”
“人總會變的，口味也會變！”
說完，暮雲兮將青菜吃進嘴裡。
暮凝香臉色一僵，也沒有再說什麼，低下頭來吃飯。
原本預想中的溫馨畫面，似乎並沒有如期出現，暮凝香有些悶悶的，似乎也沒了耐心。
一頓飯，就這樣沉默無聲的吃完了。
停了一會，便開始號脈。
暮雲兮扭頭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東西，開口：“我用自己的吧！”
說着話，她將自己常用的東西掏出來，爲了不讓人起疑心，她還是出門之前預先拿出來的，現在一樣一樣掏出來，擺在了桌面上。
藥王城有着最厲害的醫術和工具，可是如今暮凝香看着暮雲兮掏出來的體溫計，聽診器什麼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這些東西，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真的是用來看病的？
“你這些……”
她指着暮雲兮擺出來的工具，滿臉疑惑，旁邊的丫鬟也探頭看，都是一臉驚詫的模樣。
“這是用來檢測身體的儀器，之前瞎子送給我的！”
暮雲兮回了一句，不過她說得也是真話，她用的這一套，還真是瞎子送的。
說着話，她拿出聽診器，探測頭落在暮凝香的身上。
暮凝香雖然一臉驚詫，可還是配合着沒有動，看着暮雲兮檢查一項，都會記錄在一張紙上。
暮雲兮用的紙筆也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只是她沒有耐心解釋，此刻注意力都在暮凝香的身上。
一項一項檢查結束，暮雲兮最後才號脈，此刻對暮凝香的身體已經基本掌握了。
暮凝香這個藥王城的城主看着暮雲兮一系列動作，全程都是驚訝的，她懂醫術，所以更加能看出暮雲兮手法的嫺熟，如二長老所說，她的醫術要在唐印之上。
這難道是天賦？
她的目光在暮雲兮臉上掃過，遲疑片刻，開口道：“雲兮，這些年，你可恨我，恨藥王城？”
暮雲兮手中動作一滯，擡頭看向暮凝香，怔愣片刻，忍不住嗤笑一聲。
“您覺得我應該恨嗎？”
她的眼神帶着笑，可是看進暮凝香的眼睛裡，卻有種酸澀，暮凝香凝神片刻，沒有說出話來。
將手收回來，暮雲兮看着暮凝香輕笑一聲，繼續說：“以前應該是恨的吧，可是時間長了，也就無所謂了，因爲，你們跟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雲兮……”
暮凝香擰了擰眉頭，明明厭棄了她這麼多年，可是如今聽她說這樣的話，卻忍不住一股莫名的失落往上涌。
停頓半晌，她終於再次開口：“你不應該恨的，畢竟當年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你相信我會殺害婆婆？”
暮雲兮頓時冷了臉，凌厲的目光看向暮凝香：“是婆婆將我養大，如果我像你們說得那樣心機沉重，我就應該知道，婆婆沒了，我在藥王城就沒了依仗，我爲什麼要害死婆婆？你們爲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將衆人喊過去的暮天資？”
提到暮天資，暮凝香的臉色瞬間多了幾分緊張：“天資怎麼會……”
“對，在你心裡，暮天資是個乖乖女，什麼都聽你的，也什麼都做的很好，可是你確定你眼中的暮天資，就是她本來的樣子嗎？”
暮雲兮瞪大眼睛，不知是她自己還是爲原主感到委屈，總之此刻的眼睛是紅了。
暮凝香是城主，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什麼都看不出來？
很多事情她不是沒有疑惑，只是下意識裡選擇相信暮天資，而暮雲兮這個親生女兒，什麼都不是。
暮凝香看着暮雲兮，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心裡好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各種沒有想象到的感覺一起涌了進來。
看着暮凝香臉上的變化，暮雲兮再次嗤笑一聲，情緒逐漸平靜下來：“這麼多年了，其實有時候我很想問你，我做錯了什麼？你爲什麼看着我的眼神會那麼冷漠，甚至還有怨恨！”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暮凝香突然一聲冷喝，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累了，你回去吧！”
這是她的雷區，她的禁忌，她不想說，誰都不能提。
暮雲兮看着她，微微勾起脣角，只是那表情卻不是笑。
話題到了這裡算是終結了，暮凝香不願意面對現實，她說什麼都沒用，收拾好了東西就準備往外走。
不過，在出門之前，猶豫片刻，還是將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
“當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用巧合來解釋的話，那就一定不會是巧合，你可以相信暮天資，但是，你是一城之主，有些時候還是擦亮自己的眼睛吧！”
說完，她擡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