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島民間冼太夫人信仰非常旺盛。
據統計,全島有超過400座的冼太夫人廟,800萬人口,其中有30%是信仰冼太夫人的。
特別是瓊北這邊鄉下,很多境主廟供奉的都是冼太夫人。
算一種地方特色了。
因爲即便是冼太夫人的故鄉高涼府,都不曾出現這種盛況。
有些地方會稱作峒主或峝主。
這是古時候俚人傳下來的習俗,彼時幾個村寨爲一峒,首領爲峒主,後來改爲對供奉的神明的稱呼。
無論是公期還是軍坡節,對瓊島人來說,都是相當熱鬧的存在。
特別是雙節合一的瓊北地區。
除了擡公出行遊境以外,還會大吃大喝,全境同樂。
“醫生!護士!”
“阿美,有沒有看到我兒子啊?”
面對衆人目光,第一下,陰杯!
可是符全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記得星仔也跟着去了是吧?有沒有他電話。”
整座醫院安靜得詭異。
旁邊的符進插了一句,見他還是眉頭緊皺,連忙寬慰道:“放心,真有什麼事,阿光會拿主意的。”
不知誰喊了一聲,衆人下意識擡着傷員往外跑。
諸多神像在公案上一字排開,用紅紙黑字做成小旗,註明是XX村境境主或峝主。
剛纔的小孩子聲音再度響起。
“……”
平時在家都是上躥下跳的,今天吃完飯人就不見了,該不會是怕親戚們問他最近學習成績,跑出去躲起來了吧?
這到底怎麼回事?
但是,過火山都是打着公祖婆祖保佑的旗號,有邪祟在鬧事,豈不是說諸神不再保佑黃竹鎮了?
斷然不能的!
於是他沉吟說:“擲筊杯吧。”
……
其中一個年輕人痛得面容扭曲,顫抖着亮起腳底板,只見上面已經佈滿血泡,還燙掉皮了,血肉模糊。
有人強自鎮定。
說完取出茭杯。
大夥兒手心開始出汗,口舌發乾。大白天的,一羣大男人愣是背後冒冷汗。
還是一片寂靜,沒人回答。
這下是人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記得這用的木炭,跟以往也沒什麼區別啊,甚至還有不少木炭只是底下點燃,上半部分還沒燒到的。
沒人敢再上前。
有人下意識掏出手機,卻發現變成了不在服務區內。
“別怕!公祖保佑!”
“光哥?”
“快送衛生院!”
“三嬸,見過我兒子沒?”
嗯?!
……
“怎麼不接電話?”
符進搖頭:“沒有加過他威信。別急,說不定等下阿光就打電話回來了。實在不行,我再過去看看。”
“毅哥,我兒子在伱那不?”
連忙點名幾個漢子,連忙將受傷的三人擡上車,送往鎮上衛生院。
問題是……
大白天見詭,真是草啊!
一般來說,燒得滾燙火紅的炭火,踩上去只要速度夠快,是不會燙傷的,除非不小心讓炭火跑到腳趾縫裡。
底下的木炭,看起來都還沒燒旺啊!
“不對勁!這肯定不對勁!”
今天是公期軍坡,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兒子呢?
又跑哪野去了?
這下把所有人都嚇住了,剛纔的歡呼聲戛然而止。
“嘻嘻嘻……”
這下不慌都不行了。
這跟先前的擲杯結果完全不一樣。
“可能是手機靜音了,沒注意到吧。”
……
“嘻嘻嘻,找到你了!”
甚至他將手掌放到炭火上面近距離試探,也不覺得有多滾燙。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境的境主前來助陣。
過火山環節只能草草結束,開始下一個步驟。
過火山跟椹川那邊的過火海一個意思,都是從燒紅的木炭堆上走過。
電話裡傳來的是忙音。
而那些不敢參與的人,則躲在人羣后面看,驚險又刺激。
突然,頭頂狹小的洞口處傳來一道飄忽的聲音。
多有重複很正常。
忽然一陣風吹過,面色驚恐的衆人,眼神不自覺變得恍惚,隨即紛紛露出傻笑,一步一步朝大樓深處走去。
境主廟前,十幾個人圍在一起,人人面帶憂色,氣氛十分凝重。
從醫院外面看,原先衛生院所在位置,已經被一片淡淡的迷霧所籠罩。
今天可是工作日。
“砰!”
怎麼回事?
妻子陳翠珍說,要去果園打藥,怕待會晚了打不完。
怎麼回事?
符全和陳堯等幾個負責人連忙圍上來問。
然而等到傍晚,太陽都快下山了,都沒見兒子回來,這下吳強坐不住了。
卻發現沒人迴應。
……
終於可以坐下來歇口氣了。
就連腳底板被燙傷的那位,也無視了身體疼痛,亦步亦趨地跟着衆人往裡面走。
“……”
這血肉模糊的樣子,着實恐怖。
從早上忙到大中午,擺了三大桌,大家高高興興大吃特吃,這會兒太陽開始西斜,纔剛把人陸續送走。
“全叔進叔說去看看,也不見有消息傳回來。醫院大門明明鎖着,早就下班了。”
像華光大帝、關聖帝君、康皇大帝、土地公這些不用多說,再比如本地的田公元帥、遊天大將軍、高太大王、黃大將軍、帥主娘娘等等。
等炭火燒着鋪好,那些個年輕小夥子已經躍躍欲試,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很長臉的事。
公期現場,符全看着手機皺眉。
太詭異了!
該吃晚飯了,這小混蛋怎麼還不見人影。
其他人紛紛說好。
一般公期軍坡,都會有幾個比較具備危險性的項目。
“不僅是他,明仔星仔的電話也沒人接。”
在場衆人無不噤聲,一股異常凝重的氛圍開始瀰漫。
“走!”
負責送傷員去醫院的幾人,車子駛入衛生院裡面停好,然後擡着傷員下車,急忙忙衝進衛生院門診大樓。
此情此景,不禁讓人心裡發毛,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
個個抖若篩糠,表情痛苦,全然沒有了先前的興奮。
可是符全還是感覺心神不寧,但又說不上來,只好說:“算了,先這樣吧。”
滋!
剛放上去,炭火堆就瞬間冒起一股油煙,而豬肉和炭火接觸的那一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
白塘村。
衆人面面相覷。
吳強擺擺手,沒在意,他今天累得夠嗆。
吳強氣得夠嗆。
只能到處去找。
符全表情凝重,下意識覺得這事不對勁,想了想,喊道:“拿塊生豬肉來,要帶豬皮的。”
然而陳堯也拿不準,臉色凝重,活了幾十年,第一次看見這種情況。
轉遍整條村子,平時會去的地方,他都找人問過了,始終沒看到自家兒子的蹤影。
公期雖然熱鬧,但對主人家來說,一點都不輕鬆。
符全不敢耽誤。
如穿杖(即穿令箭)、過火山(即過火海)。
像是有邪祟在搞事。
聲音在空曠的樓房裡迴響。
……
鄉下地方,小孩子到處野,跑別人家裡看電視或者玩玩具不回家,臨近天黑了都喊不回來是常事。
趕緊結束,好讓大家回家吃飯,這樣他也好去醫院看看情況怎麼樣。
隊伍裡有人試探性喊了兩人,均沒有迴應。
嘶,怎麼可能?!
你要說這是踩進燒紅的鐵板被燙到,還有人信,問題是踩進火炭堆,能燙成這樣?
須知過火山的習俗已經傳承千年,年年都是如此,卻未曾聽說有人傷成這樣,頂多就是被火星燙一下,起個小泡。
作爲主要是祭祀冼太夫人的節日,軍坡節通常是放在正月,但是爲了使各村各鎮儘可能錯開日子,不至於都擠在一起,有些村境也會排在其他日子,這就導致了從正月到十一月,都有軍坡公期安排。
然而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而就在離定陽黃竹不到八十公里的椰城民事分部。
被這麼一鬧,這過火山是搞不下去了。
他們該不會走錯地方了吧?
問題是,這裡確實是鎮衛生院沒錯啊!
穿杖也就是俗稱的降童、乩童,本地人稱降公。
然而轉頭看向身後,卻發現另外幾個人不知何時不見了。
面對這種情況,衆人紛紛揚聲:“人呢?有沒有人啊?有傷員,快來人幫忙啊!”
這些大小不一,有些小的僅有二十公分,有些大的則有六七十公分,方便分清楚到底哪個是主祀哪個是陪祀。
當然,他心裡有所猜測,只是不好說出來。
在實木椅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是讓人沒想到的是,最先踏上炭火堆的三個年輕人,纔剛踩上去,就不約而同慘叫出聲,並且以最快速度踉踉蹌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炭火堆,跌倒在旁,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不過由於出了火海燙傷人這件事,加上陳堯擲筊杯占卜到的不是什麼好兆頭,他跟陳堯幾人商量過後,決定從簡,省略掉一些有危險性的項目。
他不敢擲第三下了。
只因十二月要準備過年,事務繁多,才暫停歇息。
而另一邊。
走過的都知道。
“阿光的電話還是打不通嗎?”
總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把目光投向陳堯,對方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
不過今天的公期軍坡,似乎不是很順利。
要是公祖真保佑,怎麼會碰到這種事?要知道今天可是公期啊!
“我藏好了,快來找我吧。”
符全站在炭火堆旁,將豬肉放在剛纔那幾個年輕人踩出來的腳印上。
符全駭然,連忙把豬肉提起來,只見豬皮已經焦黑一片,做扣肉時候,用噴火槍燒都沒這麼誇張。
就打電話問妻子:“阿弟呢?在你那嗎?”
生豬肉很快拿來。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此時,
符全臉色陰沉,眼神帶着一絲不安,這炭火的溫度,起碼是正常溫度的好幾倍,偏偏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剛纔不是一起進來的嗎?
他們這行人,每倆人扛一個傷員,另外還有兩三人跟着幫忙,差不多十個人的,結果現在莫名其妙少了好幾個。
然而沒等他們跑出門診大樓,一樓大門彷彿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猛地關上了,門上的鐵鏽都抖落了下來,大樓內光線一下子變得陰暗。
問題就出在過火山這裡。
這些文武官將,多是本地敕封的小神,有些是各家祖先,有些甚至不知來歷姓名。
要知道,鎮衛生院雖然平時來看病的人不多,但是職工是不缺的,一樓掛號收費取藥都會有人值班。
而黃竹鎮的軍坡節,就排在八月。
所有人驚恐回頭,望着幽深的樓道,以及陰暗的拐角,無不頭皮發麻,下意識貼緊大鐵門。
吳強今天家裡請了不少親戚過來吃公期。
連帶受傷的青年也不哼哼唧唧了,只覺得這地方陰冷得很,渾身不自在,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盯着自己。
“怎麼回事?”
衆人臉色大變。
而此時,吳強的兒子吳子軒,正躲在一棵被挖空心的樹裡面,蜷縮成團,緊閉雙眼,表情驚恐,牙齒打架。
“阿明?”
吳強雖然皺眉,但是沒說什麼。
“堯叔——”
陳翠珍說:“沒有啊,我在果園打藥,哪有空帶他,估計是跑去跟別人家小孩玩了,你問問在誰家那裡。”
就在這時,身後樓道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小孩子的笑聲。
陳堯:“……”
看見這一幕的人,無不駭然。
“這發瘟仔跑哪去了?”
可以說除了各自姓氏公祖,其他神明都相差無幾。
倒不擔心是人販子,畢竟都開始上小學二年級了,已經能記事,人家就算搶孩子也不會搶這種。
“算了,可能今天沒人上班,我們去另一家醫院吧。”有人提議。
過往行人卻面色如常,不曾多看一眼,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今天的公期軍坡,處處都透露着不尋常,在場年紀最大的陳堯,活了八十多年,都沒見過這種情況。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第二下,還是陰杯!
“手機沒信號了!”
而且這大門詭異得很,任憑他們怎麼拉怎麼推怎麼踹都打不開。
和大部分村境一樣,黃竹萬應堂的境主,主祀的也是冼太夫人,陪祀的是各路文武官將。
負責監測詭異信號的工作人員,緊盯着儀器屏幕,卻不曾發現有什麼不妥。
由始至終,屏幕上都不曾顯示信號提示。
此時黃竹鎮的居民還不知道,一場詭異災難,已經不知不覺降臨到他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