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溪說完,氣呼呼的看着鳳輕塵。
鳳輕塵眯着鳳眸,語帶寒氣,說道:“你這是在駁斥我的話了?”
“錯,我只是在跟你講道理。”沈云溪冷聲說道:“如果你的話有道理我自然會聽,可你說的這些沒有一句聽得入耳。身份,有高低貴賤之分,但命沒有。每個人只有一條命,必須珍惜挽救每一次能醫治的機會。”
她看着他,問道:“難道在你的眼中,軍中的士兵的性命就不值得我去救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若是敵人的士兵你有這種想法也就罷了,可現在說的是你軍中的人,他們是爲天祁王朝在拼命,是在爲你的國家拼命,你怎麼能有如此想法!鳳輕塵,你自小就是王孫公子,衆星捧月,更是爹孃手心裡的寶,但你手下的那些兵也是有爹孃的,又何嘗不是他們心坎裡的寶貝疙瘩。你怎麼能如此輕視他們的生命,所以,鳳輕塵,你有這樣的想法,我瞧不起你!”
瞧不起你!
如此傷人的字眼!
鳳輕塵看着她,黑暗中他的眼裡滿是失望與受傷,她怎麼能如此看待他?怎能如此隨意污衊了他!
沈云溪緊抿着脣,冷冷的望着他。
因他那一番話,因他有這樣殘忍的想法而生氣,這不該是她認識的那個有人情味的鳳輕塵。
在其他人眼裡,在那些流言蜚語中,他是殘忍,無情的人。
可,這麼久以來,她都覺得他不是。
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模樣,但對府中的下人,他可以用規定刑罰來保護他們,力求不讓他們受半點不應有的委屈。
可是,現在呢?
他這話是徹底的打破了她之前原有對他的好感。
她可以理解他不去軍營,可能是害怕危險,或者其他,但她不能接受他竟因爲身份問題而阻止她救治他們。
她是大夫,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
對於一個醫者來說,她在乎的只有那一條人命,不管他是好是壞,她的目的只是救治。
至於,那些對她圖謀不軌,想要她性命的人,自是又另當別論了。在那時,她是她自己,而不是一名醫者。
鳳輕塵再看她一眼,一聲不吭的下牀,開門走了出去。
頃刻間,門外的寒風灌進房裡,令沈云溪身子一陣顫抖。
她木訥的轉身,看着那邊敞開的房門,脣角垂下,伸手拉過被褥將自己整個人包裹起來,但她卻依舊寒冷,全然沒了他在時的那股暖意。
也許,並非冷風灌入,而是因爲他的決然而去。
這麼多天,她沒有看見他。
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卻又發生這等事。
其實,她不想與他這般,但他說的話,真正讓她覺得很生氣,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這股突起的情緒。
在他起身離去的那一瞬間,藉着那側面的方位,她看見了他眼中染起的那股受傷。
她的心‘咯噔’一下,似乎她是錯怪了他。
那濃烈的悔意滋染着她,可是,這種感覺不過剎那間。她想,難道她的話有錯嗎?
他自出生,他就是含着金鑰匙長大的,都是衆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擔心他磕着碰着摔着,連含在嘴裡都怕化了。可這世上有幾人會有他這樣的命,好大一部分人都過着艱辛的生活,只期盼着能過活,哪還有想法過得那麼高尚奢華呢。
沈云溪深嘆一口氣,抱着被褥無力在躺在牀上,盯着頭頂的白色牀頂。
那邊,房門大敞,這是述說着他離去時的氣憤!
沈云溪偏頭看着,他生氣,難道她就不生氣了嗎?
又是沉嘆一聲,翻側過身,將頭蒙在被褥裡,將自己的神情掩藏在更暗的夜色裡。
身後,寒風如常,她也沒有任何心思去理會,任由那寒風灌入,吹走這一室的暖意。
這一夜,註定又是一個無眠之夜了。
……
第二天早上巧玉端着面盆來到沈云溪房間的時候,看着那大敞的房門,不禁皺了皺眉,然後走了進去。
但,看着牀上還掩在輕柔被褥下,閉眼睡覺的沈云溪時,巧玉心中更是大爲不解,回頭看着那房門,心下念着這房門怎麼就開着呢,在這如此寒冷之夜。
然後,她放下面盆,走到牀前,看着側身向內睡着的沈云溪,輕聲喚道:“王妃……”
但回答她的是輕淺的呼吸聲。
巧玉皺了下眉頭,“難道昨天太累了。所以今天要多睡會兒?”
她低聲低喃着,然後再看了一眼,便轉身走到桌前,手支着下巴坐在板凳上。
只是,沒坐多會兒,巧玉就覺得身上有些冷,她轉頭將房內掃了一圈後,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戶關上,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冷,然後又將房門關上,她方纔覺得好了些。
然,在桌上坐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見沈云溪醒來。她身上都有些發冷了。
平日這個時辰,沈云溪早就起來了。
往日裡,沈云溪也不是沒有犯累的時候,但依舊早早的起了牀,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巧玉側身,看向牀那邊,臉上寫滿了擔心。
在一番深思之下,她終是站起身,來到牀前,再次出聲喚道:“王妃,王妃起牀了。”
可是,迴應她的依舊是一片沉靜。
巧玉抿了抿脣,伸手推了推她肩膀處:“王妃,王妃。”
這一次,沈云溪終於有了迴應,許是因爲她的動作觸動了她。
她輕嗯一聲,聽來似乎有些虛弱,然後微側過身,眯着眼看着站在牀前的巧玉,說道:“巧玉,怎麼了?”
她的聲音有着微微的沙啞,臉色泛着點點的紅。
“王妃,奴婢叫您好幾聲了,您都沒聽見。”巧玉看着她,擔憂的問道:“王妃,這幾天是不是累着了?而且看你氣色好像有些不對勁呀,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給您瞧瞧?”
沈云溪撐着手,坐起身,但覺得身上軟弱無力,腦袋也混混的,巧玉見了,立即伸手,將她扶起,可剛觸碰到她的手,她就吃驚得說道:“王妃,你身上怎麼這麼燙?!”
沈云溪藉着巧玉的力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再爲自己把了把脈,對巧玉虛弱的笑了笑,說道:“沒什麼事,就是有些發燒。”
巧玉皺眉,想起進來時房門大開,她說道:“王妃,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連窗戶和門您都忘記關了,所以凍得發燒了?要不,王妃您去跟王爺或者皇上說說,少往宮裡跑,這段時間奴婢見你整天在外面,奴婢都擔心您的身子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