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聽說了舒家發生的事,蕭子晴真的沒辦法把眼前這個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女人,跟以往的舒婷聯繫在一起。
在她的印象中,無論什麼時候,舒婷都是很愛美的。
甚至在中學時代,蕭子晴心血來潮地走了一年的中性風,把一頭飄逸的長髮剪短的時候,舒婷還是很淑女的形象。
讓人倒了一杯熱水出來,蕭子晴沒有說話,她只是安靜地坐着。
低頭看着杯子裡飄着的柚子果肉,鼻間是沁人心脾的清新香味,她有耐心等待舒婷開口。
喝了幾口熱水,舒婷的臉色總算不那麼蒼白了,但精神還是不太好,一蹶不振的樣子。
悄悄打量這幢別墅,舒婷心裡的滋味就別提有多複雜了。
以前,她和蕭子晴是在同樣的起跑線上,兩家是鄰居,也都知根知底,彼此的家庭條件各有千秋。
隨着年紀的增長,兩人的聯繫也越來越少了,慢慢就拉開了距離。
不僅僅是指空間上,更大的改變是在生活上。蕭子晴就像坐着一艘宇宙飛船,扶搖直上,順風順水到讓人嫉妒。
光是重逢的時候看到蕭子晴的打扮,舒婷就知道,她比自己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嘴裡說着各種羨慕的話,可那心態畢竟還是扭曲了,憑什麼蕭子晴就有那麼好的運氣?花錢就一點不需要猶豫。
可是她呢??舒婷都覺得自己時運不濟,不然她怎麼會比蕭子晴差了那麼多?瞧瞧人家穿的,件件都是名牌,動輒就世界各地去旅遊。
蕭子晴發覺舒婷的目光有些迷離,就知道她是神遊了,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自從上回跟舒婷攤牌後,蕭子晴實在沒辦法還用過去的平和心態來跟她說話,甚至兩人相處的時候,氣氛都很尷尬。
決定要來的時候,舒婷早就經過了深思熟慮。
既然是求人家收留,這張臉自然是不能要了,矯情和死要面子並不能解決她的溫飽問題。
所以她開口的時候,連語氣都很謙卑:“子晴……我知道我做過一些讓人無法饒恕的事情,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諒,但能不能請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先讓我住下來一段時間?”
像是生怕蕭子晴會拒絕,舒婷又急急地說:“你放心,我已經投遞好幾份簡歷了,最近也一直在留意,只要我找到了工作,我就會搬出去的。”
她很聰明,先說明了自己的現狀和計劃,並且婉轉地告訴蕭子晴:我是不會賴着不走的。
這麼一來,倒讓人很難拒絕了。
其實別墅裡的房間很多,分出一間讓舒婷住也未嘗不可,但蕭子晴並沒有馬上應允舒婷的請求。
雖說就要和封奕然結婚了,可蕭子晴也沒忘記,該給封大少應有的尊重,這好歹是人家的房子,總要請示一下主人吧?
於是,她歉然地對舒婷笑笑:“這也不是我的家,你能不能留下,還得看奕然的意思。”
如果舒婷真的住下,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蕭子晴心裡總有個疙瘩,覺得膈應。要她當面拒絕了吧,她又有些過意不去。
人誰沒犯過錯?雖然被曾經的好閨蜜當猴耍,蕭子晴在氣消後,對舒婷倒也說不上有什麼恨意,只是對這人的印象差了許多。
舒婷和她認識多年,一聽這話,就知道蕭子晴是不會有意見了。
當即就來了興致,難耐興奮地提議:“不如……你給奕然打個電話問問?我保證不會隨便在別墅裡走動,也不會打擾到你們的生活,只要有個房間讓我待着就行,如果你們不嫌棄,我也可以承包洗衣做飯的家務活。”
蕭子晴的眼皮抽了抽,還洗衣做飯呢?她真以爲是在請傭人,包吃包住?
礙於舒婷那懇求的目光太刺眼,蕭子晴不情不願地拿出手機撥了封奕然的電話。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看起來冷冰冰的,好像拒人於千里之外般孤傲清高,實際上卻是個善良的主兒。
尤其見不得身邊的人不好過,所以在原諒了舒婷之後,又忍不住要去同情舒婷,想在舒婷最困難的時候幫她一把。
上班時間接到蕭子晴的電話,讓封奕然很是意外。
即使還在開着高層會議,他也顧不了這麼多,擡起手示意所有人都噤聲,這才按下接聽鍵。
“晴寶兒?”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會議室裡面的所有人都驚得眼珠子掉到地上,他們何時見過大BOSS這麼柔情似水的時候??
光是那一聲稱呼,就讓聽者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萬年冰山一旦肉麻起來,真叫人受不了。
更意外的是,大BOSS一直都明令禁止帶手機進入會議室,哪怕是調震動模式都不行,非得要求大家關機。
現在倒好,他老人家自己先壞了規矩,不但打電話,還跟他女人膩歪。
不過大家也就是暗自腹誹而已,沒人有那膽子說出來。規矩算什麼?規矩還不都是老闆定的麼?他高興就行,誰也管不着。
聽說了舒婷的事,封奕然的眉頭習慣性地皺在一起,說實話,他對舒婷這個人是沒有半點好印象的,一直都如此。
可是她現在居然找上門來,還要求住進來??
電話那頭長時間的沉默,讓蕭子晴的心裡也悶悶的,她忐忑地輕喚了一聲:“奕然?”
不是她性子急,實在是被舒婷的目光盯得難受,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她不伸出援手就是滅絕人性似的。
封奕然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的看法:“晴寶兒,這樣的人,住在我們家你不覺得彆扭嗎?”
殊不知,在舒婷的要求下,蕭子晴開了免提,這話一字不漏地落入舒婷的耳中。一時之間,別墅裡的兩個女人臉色都很不自在。
封大少雖然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但是區區幾個字,就已經把他對舒婷的不屑表露無遺了。
蕭子晴尷尬地對舒婷笑了笑,連忙對着手機說:“她又不會住很久,找到工作就會搬走了,再說了,她就待在房間裡,也不太可能跟你碰上。”
得,封奕然一聽就知道這小女人在爲舒婷說情,頓時頭疼起來。
耐着性子哄道:“晴寶兒,人家如果有心要闖入我們的生活,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你的善良不要被人利用了。”
讓封大少耿耿於懷的,倒不是舒婷曾經欺騙過蕭子晴,而是舒婷背後的男人。
一天沒有查出那男人的真實身份,封奕然都不會掉以輕心,他有一種直覺,舒婷絕對不會從上次以後,就變得老實。
一再地被人質疑自己的判斷,蕭子晴臉上有些掛不住。
加上這段時間以來,封奕然對她都百依百順,從來不會對她說半個“不”字,現在不過是想分出一間房來,他還那麼堅決地不準。
蕭子晴的倔脾氣就被激出來了,氣呼呼地說:“就這麼點小事,你又何必拒絕呢?非得看人家露宿街頭你纔開心?”
說完,也不給封奕然再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封大少愕然地看着“嘟嘟”作響的手機,無奈地搖了搖頭。
果然,蕭景文說的對,這女人別看她平時挺懶的,依賴性又強,一旦脾氣上來的時候,你還真得順着她的毛。
舒婷觀察着蕭子晴的臉色,加上剛纔聽了電話的現場直播,很多事也心中有數了。
她站起身來,侷促地拉着衣服的下襬,紅着眼。
“子晴,真對不起,我又讓你爲難了……我該知道奕然對我的看法,我就不該這麼不自量力還來投靠你,我忘了我們倆的關係已經今非昔比了……”
瞧瞧這話說的多有藝術?
明面上聽着像是在自責,實則句句都在拐着彎的罵人,好像蕭子晴不收留她,就是冷血絕情的人,連往日情份都不再顧及。
蕭子晴正在氣頭上,也顧不得細想,手臂一揮:“那間客房就是你的,缺什麼回頭讓管家給你配齊了。我做主,讓你住下!”
一番話說的豪氣萬分,大有要跟某人唱反調到底的勢頭。
等封奕然回到家的時候,才知道他女人還是留下了某些不該留的“東西”,意味深長地看了某間客房緊閉的房門一眼,擡腿就上樓。
既然舒婷已經住進來了,那也不必急於現在就把她弄出去。
當務之急,是把他女人哄好,不然吃苦的還是自己。對於夜間的福利問題,封大少向來都很重視,更是每天晚上都不厭其煩地提醒蕭子晴,要履行她的未婚妻義務。
聽到開門聲,蕭子晴故意翻了個身,背向門口,捧着時裝雜誌認真地看着,根本不想理會那男人。
封奕然隨手將外套扔到沙發上,解開兩顆襯衫的扣子,欺身摟住她。
“晴寶兒,還生氣呢?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要不,我讓你咬一口泄憤?”
蕭子晴沒好氣地扔掉雜誌,忿忿地瞪他:“我纔不要咬你呢!你這個專制的暴君!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誰不知道她是封大少捧在手心的寶?她想要星星就絕對不會給月亮,今天倒好,弄得像被人當衆打臉一樣,別提多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