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傳承
灰黑色的開闊房間中，鋪着三角花紋的棕色地毯。
日光從左右牆壁高處方形的玻璃花窗灑入，落到下方聚集着的一大羣巫師學徒身上，形成斑駁的痕跡。
嘈雜的竊竊私語聲在屋中迴盪。
科林站在人羣角落，面上不動聲色。
伯克利在將他帶回巫師領之後，就轉身匆匆離開。
一位灰色頭髮的女巫師學徒——菲娜，將他們召集到這裡。
她和伯克利一樣，是三大巔峰學徒之一。
此時，她正靜靜地站在人羣最前方的平臺旁，面無表情，對學徒們的竊竊私語漠不關心。
嗒嗒嗒——
數量頗多的腳步聲漸漸從房間外傳來。
屋內學徒交談的嘈雜聲音頓時變得微弱，直至消失。
厚實的木門吱呀着推開。
拉普巫師緩緩走進，身後還跟着好幾個巫師。
‘伯克利、尼達姆、普萊斯，還有……羅紋幫的幫主和蛇頭烏幫的幫主。’
科林微微擡頭掃過，面上有些疑惑。
黑石島上巫師的數量本就不算多，其中巔峰學徒的數量更少。
他所知道的，在明面上的巔峰學徒，也就只有學派的伯克利三人、城中四大幫派的幫主，以及城主普萊斯。
加起來也就八個人。
而昨夜，赤文幫與珀科幫基本已經覆滅，它們的幫主自然也是死了。
巔峰巫師學徒八去其二，只剩六個……
而現在都聚集在了這裡。
伯克利與尼達姆走到平臺右邊的菲娜旁邊站定。
而普萊斯三人則面帶疑惑的站在平臺的另一邊。
拉普巫師緩緩走上人羣最前面的平臺上，他環顧一週，沒有說話。
臺下的衆人紛紛低垂着頭，噤若寒蟬。
連平日裡桀驁的尼達姆也不敢有絲毫別的動作，一如其它人那般沉默、恭敬。
良久。
騰！！
“啊！！”
幾聲淒厲的慘叫，驟然在平臺左邊響起！
衆學徒下意識擡起頭。
待看清楚後，不約而同發出驚呼！
科林也瞳孔微微收縮，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那原本站在平臺左側的普萊斯三名巔峰巫師學徒，此時已經熊熊火焰包裹，很快便變作三具焦黑的屍體，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學徒們輕微的慌亂交談聲匯聚成浪涌般的譁然，在室內爆發。
“咳——咳——”
平臺上，拉普巫師掩住嘴咳嗽兩聲，面色有些疲憊。
學徒們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要害怕，我的學生們。”
他擡起頭平靜的注視着面前神色各異的學徒們，緩緩說道。
“我是在幫你們扼殺未來可能出現的危機。”
他頓了下，用略顯疲倦的聲音帶着些許微不可查的畏懼道：
“我快死了，我的學生們。”
譁然聲再次在屋內爆發，這次比剛纔更甚。
“什麼？！”
“怎麼會？”
“拉普老師……”
伯克利常年平靜的面容上也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在座的學徒見拉普巫師不像開玩笑之後。
大多都面露悲慼之色。
他們在場的所有人，短則五年，長則六十年，都是生活在拉普巫師的庇護之下。
可以說，他們都是聽着拉普巫師的故事長大的孩子。
雖然在成爲高級學徒之前，他們更熟悉的是教員。
但拉普巫師，拉普學派的創建者！
沒有哪一個學徒會不明白，自己平日裡享受的榮譽與利益是來自哪？
…他們享受着學派身份帶來的榮譽與責任。
同時也敬畏着這份榮譽的締造者——拉普巫師。
更何況，拉普巫師性格溫和，學派制度雖然嚴苛，但卻談不上殘酷。
就像是凡俗間仁愛的國王即將隕落，他麾下的民衆難免會悲慼一樣，他們也多少有些悲傷之感。
以及——
遮蔽己身的房屋即將倒塌，不知該何去何從之感。
“在我死後，你們當中唯有再次出現一名正式巫師，才能繼續將學派傳承下去。”
拉普巫師又沉聲道，面色平靜。
“我爲你們謀劃了出路。”
“我會從你們在場的所有人當中選擇一位學徒，輔助他進階正式巫師，並繼承我的傳承。”
繼承傳承？進階正式巫師？
衆學徒沉默的互相對視。
平臺邊上的尼達姆目光閃爍，微不可查的瞥了眼身旁的菲娜與伯克利二人。
如果說在場的學徒誰最有機會進階正式巫師的話，無疑是他們這三個巔峰巫師學徒。
伯克利面露憂色，比起進階正式巫師，他更悲傷拉普巫師即將逝去。
他六十年前來到這裡，是拉普學派第一批學徒之一。
拉普巫師看着他從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一直成長到現在……
對於他來說，拉普巫師，是個亦師亦父的角色。
在伯克利旁邊。
灰色頭髮的菲娜還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人羣中，科林和其它學徒一樣，低垂着頭不動聲色，但心裡卻有些疑惑。
‘繼承傳承，進階正式巫師？’
‘這樣的好處也能輪得到高級以下的學徒？’
‘若是真要挑選繼承者，難道不是應該直接從伯克利這樣的巔峰學徒或者像霍爾特那樣的高級學徒中選嗎？’
‘現在房間裡可不只有像伯克利這樣的巔峰學徒。
基本上所有的學派成員都聚集在了這裡，甚至連昨夜倖存的初級巫師學徒都來了……’
拉普巫師又繼續宣佈道：
“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有進階正式巫師，獲取我的傳承的機會。”
“選擇的要求，並不是按照境界而來，也不是按照天賦。”
他頓了下，沉聲道：“而是根據一個試煉。”
“跟我來吧。”
拉普巫師從臺上緩緩走下，帶領着衆學徒朝門口走去。
科林來不及多想，便被其它學徒裹挾着跟在拉普巫師後面。
如同水流傾瀉，衆巫師形成長龍，漸漸走出房間。
很快，原本站滿巫師的房間，便只剩下走在最後的十幾個。
於是陽光穿過方形的玻璃花窗，不受遮擋的落在三角花紋的棕色地毯上，替它切割出光暗兩面。
在那暗色的部分，
吱。
一隻與陰影融爲一體的鼠形生物一閃而過。
走在衆巫師隊尾的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巫師平靜地轉回頭，快步跟上人羣。
若是科林在場，便會驚訝發現——
當初他們這一批最後剩下的初級學徒中。
竟然還有一位女學徒，和他一樣在十年期限的末尾，成功進階中級巫師學徒，留在了巫師領。
若是科林還沒有忘記女學徒的名字，說不一定還會打聲招呼：
“米婭。”
*
*
*
嗒嗒嗒——
腳步聲漸漸停下。
拉普巫師在中央城堡最深處一扇厚重的石門前停下。
“孩子們。”他說道，聲音比之前更加疲憊。
“這裡便是我爲你們準備的試煉。”
科林擡起頭，仔細打量着他身後其貌不揚的灰色石門。
石門表面光滑，邊上有一圈如碎石簡筆畫般的花紋……
像這樣風格的裝飾花紋在整個黑石城堡隨處可見，沒什麼特別的。
除此之外，石門便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痕跡。
“咳——，試煉很簡單……具體待會你們進去之後便能知道。”拉普巫師咳嗽一聲，不再多言。
他揮動手中的魔杖，微不可查的魔力波動閃過。
咔嚓。
身後的石門頓時朝上升去，背後出現一個漆黑幽深的甬道。
或許是因爲石門開啓。
甬道頂鑲嵌的光亮水晶由近至遠漸漸亮起，它們組成的光路一直往後延伸，直到視線盡頭。
在柔和的白光下，科林看清了甬道的全貌。
左右是有些粗糙凹凸的灰色石壁，在細節處刻着和外面石門上同樣風格的花紋裝飾。
或許是由於潮溼，一些曲折的縫隙處，還有青色頑強爬出，附着在石壁上。
“進去吧。”拉普巫師往旁邊讓開位置，衝衆學徒示意。
尼達姆率先朝甬道走去，腳步毫不遲疑。
他並不擔心拉普巫師是有什麼陰謀。
若是拉普巫師真想對他們不利，何必如此複雜。
退一萬步，就算拉普巫師真想對他們不利，他們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即使拉普巫師受了很嚴重的傷，可對付他們這些學徒還是輕而易舉。
驟然死去的普萊斯那三個巔峰巫師學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當然，在島上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他，更相信拉普巫師說的是真的。
若拉普巫師真的受了即將隕落的重傷……那他們這些學徒，就算榨乾骨血，也對拉普巫師毫無用處。
沒必要在他們身上如此大費周章。
在他的帶領下，衆學徒也遲疑着朝裡走進。
他們顯然也都不是傻子，尼達姆能想到的，他們大多也都清楚。
叮。
科林不急不緩地走在人羣中部，悄悄翻手將掌心懸浮的錐彈收回。
這是射矢術衍生出來的一個小技巧。
可以根據磁場判斷東西南北的方向。
學徒們從石門向甬道內魚貫而入。
咔嚓——
在所有學徒進入甬道的剎那，石門緩緩關閉。
科林下意識往後望去，許多學徒也做出了和他相同的舉動。
待看清身後的景象後，學徒們微微鬆了口氣……
在隊伍的最後，拉普巫師正在那裡，緩步跟隨着他們。
嗒嗒嗒——
學徒們靜默地走着，沒有人說話。
只有白光下的影子在搖曳……
他們神色各異。
有的人期待着之後的試煉，幻想着或許自己能成爲那被拉普巫師選中、脫穎而出的那一個幸運兒。
有的人則是面帶憂色。
他們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夜的功夫，黑石島竟然就天翻地覆。
不過……或許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
安寧、安穩。
無論對於誰，都是奢侈的詞語。
…甬道比科林想象中的更長。
嚓。
他摸出懷錶打開。
時間都已經快過去近一個小時。
他朝前方看去。
拉普巫師早在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他們的前面。
或許是爲了照顧初級學徒們，他的速度並不快。
也正是因爲這樣，學徒們沒有走散，仍然聚集成長龍。
尼達姆這些巔峰學徒也只能壓制住自己的速度，老老實實地的跟在拉普巫師後面。
又一會。
科林感覺隊伍的速度減緩，最後漸漸停了下來。
他擡頭往前面看去。
穿過一個個遮擋視野的人頭，在隊伍的最前面。
拉普巫師在一處灰白的石壁面前停下。
石壁大概有三米高、五米寬。邊緣遍佈着藤蔓般的浮凸紋路。
科林眉頭一皺。
這塊石壁明顯與他們所在的灰黑色甬道風格有些差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