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裡的火竄起了火苗,盛夫人安詳地坐在旁邊的安樂椅子裡,舒服的靠在椅子背上,手裡端着一杯茶。
她的對面規規矩矩的坐着兒媳麥穗兒。
盛夫人很優雅的喝了口茶,臉上帶着笑意看着麥穗兒:“媳婦兒,這幾天辛苦了,娘真沒想到,我兒媳婦做的飯菜一點不比飯館的差。”
麥穗兒很謙虛的低了低頭:“多謝娘誇獎,都是一些家常飯,只要娘喜歡吃,以後媳婦就做給你吃。”
古代婆婆的地位很高,抓住她的胃,就等於討的了她的歡心。
盛夫人對麥穗兒的回答很滿意,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面對這個她曾經仔細想過要怎樣相處的兒媳婦,她實在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
這個村姑雖然長得還乖巧,也不是很俗氣,但是離做她兒媳婦還差得很遠。
但是不管怎麼着,爲了自家的目的將她娶了進來,怎麼也得像個樣子,就算只是利用她,也得利用的跟真的一樣。
看着麥穗兒受寵若驚的表情,畢恭畢敬的態度,她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自從離開了奢華的侯爺府,還沒有機會對人發號施令。
追隨她來的都是重要人物,盛管家現在是家裡的靈魂人物,總管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是恩人。莊媽只要時刻跟在自己身邊照顧她已經很感激了,至於姝草,除了照顧自己還要伺候外甥女和梅小姐,現在兒子也回來了,不可要求太多。
外甥女穆丹丹從小跟着自己,她已經當她是親生女兒,準兒媳,現在她跟自己躲在這幽靜的鄉下老宅。已經二十出頭還不能如願做自己的兒媳,她覺得有愧於她。不管她做什麼都好。只要她願意,她也從不干涉。
梅小姐是恩人的女兒,她的爹是侯爺的屬下兼好友,爲了保護她英勇就義。的好好待她。
能在危難之中捨命追隨,還有什麼理由說些什麼。
所以這些年來,她從沒對任何人提起要求。就算天天吃盛管家從飯館買回來的飯菜吃到膩吃到想吐也只能裝作很滿足的樣子。
現在總算有人做出可口的飯菜,還很聽話,想到以後就可以吃到家常飯菜,對這個按計劃應該抱着不遠不近,不親不疏,不冷不熱態度的兒媳婦改變了態度。
“好了,媳婦兒你去吧,以後要是忙了。就不用每天早上來請安。”
她保持着優雅的笑容,放下手裡的茶杯。
想起昨天的酸辣土豆絲卷蔥油餅,她的嘴角滲出了溼潤的口水。
麥穗兒應着起身走出了溫暖的房間,站在一邊的莊媽對着她微微點頭,滿帶笑容。她回了她一個真誠的笑。
站在莊媽身旁的姝草低着頭跟了出來。
莊媽含笑看着麥穗兒出了院門,走過來幫盛夫人斟滿茶,說:“夫人,少夫人還不錯,至少夫人能吃點想吃的東西。”
她說這話心裡多少有點愧疚,想她已經年逾五十,作爲一個女子。還是下人不會做飯說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可她就是不會做飯,也不願做飯。她對廚房竈膛菜刀柴米油鹽有着天生的抗拒,只要進了廚房就就頭暈眼花,拿起菜刀手上就像起了麻疹,看着澡堂裡吐出的火舌,就心驚肉跳。
這也許緣於小時候曾親眼看見孃親被爹打死在廚房內。
夫人知道她的這種怪病。從不要求她進廚房,就算是每天吃着難以下嚥的各種冰冷的油膩的買回來的飯菜,也從沒說過。
她總覺得自己對不起夫人,按理說作爲一個下人,她有責任有義務打理夫人的生活。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走不出心理陰影。
好在這個爲掩人耳目娶來沖喜的少夫人,可以減少她的內疚,而且她做的飯菜很好吃。
盛夫人點了點頭:“總算是有一樣稱心的,不過她做飯是不錯,但是想做風兒的媳婦兒,還不夠資格。”
莊媽忙附和:“夫人說的對,做飯是做飯,我們公子人中龍鳳,她一個村姑怎能配得上。不過話說回來,她能嫁給我們公子,就算是名義上的也是她前世修來的。”
這話盛夫人愛聽,就算這個麥穗兒很會做飯,但是真的匹配兒子確實不夠資格的。
說起兒子,自豪之情就溢於臉上:“眉兒說得對,我們風兒以後一定會東山再起,這個名聲不怎麼好的村姑怎能做他的夫人,不過如果她好好幫我們做飯,規規矩矩的,以後不計較名分,到可以留下來。我是不會虧待她的。”
莊媽忙乘機拍馬屁:“夫人真是慈悲心腸,少夫人遇到您,是她的造化。”
心裡多少爲麥穗兒不平,不管是不是有資格能不能配得上公子,總歸是敲鑼打鼓吹吹打打的的八擡大轎娶進門的,總不能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吧。
“姝草,往竈膛裡添點柴禾。”
有了婆婆的肯定,麥穗兒做起飯來就有了動力。
她一邊和麪,一邊對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視察般的姝草說。
這個丫鬟對她保持着一定的敵意,自從那天將餃子下了個半熟還連成一團端了進來,盛夫人第一次對她沉下臉來。給她下了道命令,讓她以後跟着麥穗兒學做飯。
她便一直跟着麥穗兒進廚房,卻並不動手。
姝草扭頭看了麥穗兒一眼,不冷不熱的說:“少夫人,奴婢內急,先出去一下。”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出了院門偷偷地呸了一聲。小聲罵道:“什麼東西,還想指使我。”
夫人的話不能不聽,但是事在人爲。當了十幾年的丫鬟都沒做過飯,因爲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總是不做事也能哄得主子高興。這讓她即使落魄在這裡,面對夫人,表小姐梅小姐三個主子,也一樣遊刃有餘,現在讓她去伺候一個鄉下女子。還要幫她伺候她聽她的差事,怎麼能甘心。
天天伺候着公子,她很清楚的知道,公子和這個村姑夫人根本沒夫妻之實。以後公子的夫人一定是表小姐,所以她除了討好夫人之餘,就是討好表小姐。
出了門,冷風簌簌的吹着,院子裡空無一人,她沿着青石鋪成的小徑慢慢走着,院子裡有四個套院,大門面向東南西北,套院與套院之間都有青翠的竹子,有小徑相連。她沿着德園院牆旁的小徑走進花園。
花園位於四座套院後院牆圍起來的長方形空間。四面院牆擋着風,沒有外面冷。
四座套院,還有一進大門那座形如門房的院落,卻沒有一處屬於自己的。
她暗自傷感,眼睛下意識的看了眼馨園公子的房間。一個村姑都能明正言順的做公子的夫人,她就算是個丫鬟也比村姑強,想她長得清麗脫俗,聰明伶俐,在侯府一百多名丫鬟中獨佔鰲頭,從小伺候公子。就算公子受命西征,也能討得夫人歡喜。所以夫人才會在危難之時帶着她一起逃走。
她覺得夫人是有意帶着她,目的就是以後好好伺候公子。
可是夫人爲什麼要讓她給那個村姑打下手,她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好了。
難道只是這短短的時間,幾頓飯就打動了夫人的心?
還有那個冷酷的韓少爺,纔回來幾天就向着這個村姑。他可是知道自己在家裡的地位,雖然現在排在最後,那也是排在那些個沒有追隨的下人之上。
還有盛管家莊媽,兩人都對這個村姑和很氣很恭敬,難道她們也傾向與她。
她裹緊衣裙在花園裡徘徊。百思不得其解。
肩膀被人輕輕一拍,一個甜美柔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姝草,這麼冷的天在這裡做什麼?”
“廚房裡有油煙,奴婢出來走走。”
聽出是表小姐穆丹丹,她挖空心思要討好的人,忙後一步躬身小聲說。
穆丹丹溫婉的一笑,略帶調侃的看着姝草:“怎麼,我們姝草要做飯了?是不是想做給我表哥吃啊。”
穆丹丹的調侃讓姝草大爲感動。公子未來的真命夫人這樣對她說話,豈不是告訴她,默認了她。
她的臉一紅,低頭說:“表小姐說笑了,奴婢哪裡有資格給公子做飯,是看着少夫人給公子做。夫人讓我打下手。”
“打下手?”穆丹丹豔如牡丹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就她?一個村姑,讓我們姝草打下手,也太有面子了吧?”
穆丹丹的話讓姝草心裡很高興,嘴裡卻說:“不管怎樣,人家都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奴婢只是一個丫鬟。”
穆丹丹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壓低嗓門說:“明媒正娶又怎樣?還不是爲了掩飾身份,娶一個村姑是爲了不讓人產生懷疑。再說了表哥現在受了內傷,也需要人伺候,。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慢慢等着,以後就好好伺候表哥吧。”
穆丹丹說的很自信,好像她以後一定會做公子夫人,而姝草也一定會做侍妾。
姝草從她眼裡看到了一線希望,她忙很殷勤的幫穆丹丹理了理被風吹起的衣裙,諂媚着說:“表小姐,天冷,奴婢去幫你拿件披風。”
該巴結誰她心裡有數。
說完拔腿就向穆丹丹梅瑰紅共同居住的芳院方向走去,一擡眼看見韓冬羽在不遠處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心裡一緊,忙調轉身子往廚房方向走去。
走過穆丹丹身邊小聲說:“表小姐。奴婢先去廚房看看再幫你去拿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