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孩在他五歲生日上發現，他的九叔喝醉了酒之後的表情其實也很豐富。
他的三個叔叔正在喝酒，他正在吃菜。
顧珩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顧珩一指顧琨，罵道：“流氓！”
顧琨哈哈大笑。
顧珩一指顧珏，罵道：“透明！”
顧珏哈哈大笑。
顧珩一指自己，罵道：“賤人！”
顧琨顧珏哈哈大笑。
顧珩坐回原位，桃花眼紅了一圈，罵道：“笑面虎！”
顧小孩原本想問問最後一句說的是誰，瞅見原本哈哈大笑的兩個叔叔突然沉默了下來，嚥了咽口水沒敢出聲。
顧珩喜歡吃辣，顧琨喜歡吃鹹，顧珏喜歡吃酸。
喜歡吃甜的顧小孩嚷着“朕也喜歡吃辣”吞着從顧珩碗裡死乞白賴搶過來的飯菜，結果不出所料小嘴通紅眼淚嘩啦啦地掉。
顧珩全當不知道。
顧珏經常看不下去偷偷塞給小侄子兩塊自己喜歡吃的糖。
顧小孩吃了在他看來是天上掉下來的糖果後每每哭着滾倒在顧珩懷裡嚷着“老天爺欺負我，這糖明明是酸的！”
然後顧小孩託着腮幫子和顧琨一塊欣賞顧珩揮舞鞭子的英姿。
這叔侄倆一個看顧珩打人一個看顧珩打空氣，每頓飯都能滿意而歸。
顧珏於是扯着顧琨的衣角向他取經。
“怎樣維護了皇上又不讓九哥抽我？”顧珏問。
顧琨一臉深沉狀不語。
顧琨接過弟弟孝敬來的菸絲，才慢慢道：“你把方圓幾百裡的鞭子都銷燬就好了。”
顧珏不解。
顧琨說：“等九哥找不到鞭子就會考慮用刀砍你自然就不會再抽你了。”
後來顧珩大筆一揮，禁了顧小孩酸甜苦辣鹹五味食物，每天都給他灌白米粥。
但是正在換牙的顧小孩還是天天嚷嚷着牙疼往顧珩懷裡滾着撒嬌。
遇到他九叔吊起眉梢詢問爲什麼會牙疼的時候，顧小孩就睜大眼睛說瞎話：“天上又掉糖了！”
無辜的顧珏縮在角落裡數次試圖辯解。
無果。
即使問心無愧，顧珩眉毛彎彎微笑着看過來的目光還是每每會讓他在半夜裡嚇醒。
顧珏想向自家明理的九哥闡明真相。
顧琨攔住他，老神在在道：“你當九哥沒看出來皇上的那點小九九？”
顧珏虛心求教問爲什麼那廝不直接戳穿顧小孩的陰謀詭計。
“母愛是偉大的。”顧琨道。
顧珏沒有說話。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顧琨身後毫無聲息冒出來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小孩第一顆牙被他自己捏着玩的時候擰掉了。
顧小孩望着流了一手的血嚎啕大哭。
他拉着一旁的顧珏道：“把九叔叫過來，朕臨死前要託孤與他。”
顧珏受寵若驚，但是面對着這個命令還是感到爲難。
顧珏的心聲：這話要讓九哥聽見了，孩子你就真的活不了了。
顧珩邁進混亂的大殿，扯起被顧小孩滿手滿嘴血的樣子給嚇懵了的管事太監，擡手就是兩巴掌。
他鎮定地掰開顧小孩的嘴，看了一眼道：“再哭你十叔就把你叼了去喂他家的狼崽子。”
顧小孩當即閉上了嘴。
顧珩接過他手裡沾了血的小牙，望了一眼齊齊跪下的宮女太監，轉身就走了。
顧小孩覺得自此自己使苦肉計誘拐顧珩陪自己睡覺的計劃正式宣告破滅。
至於周圍服侍的人全部換血，這就好像顧珏怎樣一樣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顧珏感嘆：“一顆牙齒引發的血案。”
顧琨糾正：“母愛引發的血案。”
顧珏望一眼神出鬼沒冒出來的人，義正辭嚴堅持自己的看法。
顧琨死得很慘。
顧小孩掉的第一顆牙被顧珩相當鄭重地放到了荷包裡貼身帶着。
顧小孩聽說後淚流滿面。
兩個月後他聽說顧珩將那荷包隨手送給了個紅顏知己後也是這反應。
顧珩囑咐顧小孩說：“以後不要隨便用手動牙齒。”
顧小孩眼角含淚嚷着說：“牙牙痛。”
顧珩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目光中泛着柔和的色澤。
顧小孩說：“九叔親親就不痛了。”
顧珩聽後默然半晌，扭頭衝正試圖往地下鑽嘴裡嚷嚷着“不是我教他說的九哥你要相信我”的顧琨道：“你丫是自我了斷還是讓我動手？”
顧琨死得很冤。
顧珩這人很傲氣，還有點小性。
這事全賴顧小孩他爹。
這是讓顧小孩他爹寵出來的。
按顧琨的說法，顧小孩他爹就是個會搬個凳子邊坐着看顧珩欺負兩個弟弟邊鼓掌叫好的鳥人。
在顧珩心中，自家八哥這輩子錯事少有，到最後晚節不保，選了三個不是玩意的玩意當顧命大臣。
現在很傲氣又有點小性的顧珩端坐在位子上聽着兩個弟弟互相吹噓戰場上的經歷。
顧小孩縮成一團偎在他懷裡呼嚕嚕小豬吃食似的打着鼻鼾。
顧珩摸着他泛黃的頭髮突然間有些心疼。
顧珩面對着睡着的顧小孩展示出了他慈母的光輝。
慈母的表現就是，顧珩在顧琨跟顧珏說着說着急了眼扯着對方領子起來的時候頭也不擡說了一句：“你們九哥我這輩子還沒殺過人。”
顧琨說：“這好像是威脅。”然後鬆了揪着顧珏領子的手。
顧珏說：“這是威脅。”然後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顧珩說：“這確實是威脅。”然後一巴掌拍爛了三人面前的桌子。
不知道他的兩個叔叔經歷了怎樣一個難眠夜晚的顧小孩睡得很香。
他在顧珩懷裡甜甜睡去又在顧珩懷裡甜甜醒來。
然後顧小孩學到了人生這個大課堂交給他的第一個知識點——每件事情都要付出代價。
在美人懷裡睡覺的當天晚上顧小孩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顆牙。
也是第一顆門牙。
作者有話要說：我應該說什麼呢……= =扯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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