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分辨
聞言，桂老夫人不置可否，她只是沉沉看着江緒。
江緒本就緊張，在老夫人的注視下，越發忐忑。
許久，桂老夫人才緩緩開了口，只是，她的語氣比起一開始的和善，多了幾分慎重：“狀元郎的意思是，你今兒就是來見一見，若是瞧不中，這事兒自不用煩心了，該回蜀地還是回蜀地；若是瞧中了，你再花幾天工夫，來思考是留在京裡當侯門姑爺，還是說服老婆子、讓你帶着姑娘回去，真就談不攏，你再放棄？老婆子這麼理解，沒有錯吧？”
擱在往常，講究面上仁慈的桂老夫人，哪怕心裡有判斷，嘴上都不會這麼直白。
多多少少的，她會給對方留一份餘地。
可這事兒不一般。
鳶姐兒的那門親事，已經讓桂老夫人老眼昏花、一失足成千古恨，這次輪到婧姐兒，她說什麼也得看得細緻些。
江緒只感覺渾身都燒得慌。
他確實是這個想法，但老夫人這麼一說，他自己也覺得厚顏了些。
不過，他能理解桂老夫人的謹慎。
桂老夫人沒有打斷江緒的話語，她坐直了身子，聽得很認真。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要做什麼，又要如何去做，每一步清清楚楚。
待江緒說完，桂老夫人便道：“你的想法，老婆子都明白了，婚姻大事，想得多些、周全些，這是應該的。再說了，你還有長輩，議親之事，你也得與他們稟告。
她的眼力一般，五官自然是看不清楚，只能瞧個輪廓。
聽江緒說他對故土的擔憂，說他做了一個夢，說他爲何會有這些猶豫……
老婆子醜話說在前頭，作爲長輩，老婆子希望孫女兒嫁在眼前，好壞不過一座城，她想回孃家散心、就能回來。
她在江緒身上看到了坦誠。
官場與後宅，從來都“容不下”天真如一張白紙的人，要立足其中，還想勝過別人，那就需要學會一樣事情：分辨。
怕貿貿然的舉動壞事，費姨娘只好讓人半開着主院與跨院間的門，隔得老遠，往這廂張望，如此看到了江緒的半側身影。
是了，她先前應當是抹了胭脂的，好像是彤色，映得皮膚很白……
同時，她也越發瞭解江緒的性子了，這個後生，是個做事目標很明確的人。
桂老夫人又問了江緒些狀況，這才讓劉嬤嬤送客。
不得不說，他心裡盤旋着一種情緒，他想，大抵是“遺憾”，遺憾沒有再看到她，再看到她淺淺笑起來時的梨渦。
況且，真正的功利之人，在侯府拋出橄欖枝時，根本不會猶豫，更別提在她跟前，坦言自己的困惑和思考了。
分不清、辨不明，弄錯了，路走窄了不說，指不定就把路走斷了。
曹氏柔聲與溫婧道：“這是大事，我不能隨隨便便給你拿主意，你也認真想一想。姑娘家遠嫁的好好壞壞，你是聰穎孩子，自己就能想清楚。倒不是說，一輩子都在爹孃跟前，但嫁出去的最初幾年，能有孃家人倚靠，總會好很多……”
而很多人，一輩子花言巧語，說的比唱的好聽，事實上，不真誠。
個子不矮，也沒有駝背，是個書生。
溫婧回了跨院後，就給費姨娘形容，又怕說得不夠貼切，乾脆拿手指蘸了些水，在乾淨的桌面上勾畫。
若他江緒有一個妹妹要說親，他肯定也會這樣。
分辨人與事。
江緒與老夫人行禮，退出了正屋，往廂房外一看，廊下已經沒有溫婧的身影了。
不過這需得看姐兒自己的想法，她願不願意遠嫁，願不願意去個沒有孃家人，沒有手帕交的地方。
兩人說了一會兒，曹氏使人來找，溫婧又往主院去。
當然，人生在世，需要圓滑。
曹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把添亂的慧姐兒趕去練字，這才從溫婧口中得了幾句真切想法。
正兒八經的好人家，誰家嫁姑娘不是斟酌又斟酌，就怕看走眼，誤了姑娘一輩子？
廊下見了一面後，她就沒有半分空閒。
江緒思考着桂老夫人的立場，雖然很尷尬，他還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坦白地說出來。
知道和什麼人該打馬虎眼，什麼人該說實話；知道在什麼事情上裝糊塗，又在什麼事情上坦率直白。
留下費姨娘，一瞬不瞬看着勾畫出來的線條。
溫婧在她自己屋裡。
桂老夫人緩緩放平了心。
她要不願意，老婆子只好歇了有個狀元郎姑爺的心了。”
一直到走出了月洞門，江緒回頭看去，都沒有再看到溫婧。
老夫人把江緒的想法都與她說了一遍，曹氏一面理解萬分，一面又極其犯愁。
江緒道：“您說得很有道理。”
說得不好聽一些，或許可以稱爲“功利”，但說得好聽些，這叫做事有規劃、行事知目的。
嫡母問了，費姨娘那兒也關心着。
萬一江緒思前想後，還是要回蜀地，那婧姐兒到底是應好、還是不應好？
以前，她自詡不是什麼婆婆媽媽之人，可能是兒女都大了，都到了要說親時，她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當然，真要遠嫁，家裡捨不得歸捨不得，也不會硬攔着。
說的是讓溫婧自己想，可事實上，曹氏有點管不住嘴。
先是曹氏關切地問她看法，她還沒有整理出語言，就被邊上擠眉弄眼的溫慧給分了神，弄得笑個不停。
曹氏剛從桂老夫人那兒過來。
如此來看，桂老夫人還是挺滿意江緒的。
這麼優秀的姑爺，婧姐兒也願意，希望後續都能順順利利。
他是頭一回親身接觸這些，但是，人情世故，並非一竅不通。
這點兒印象，讓她不止沒有放下心來，反倒是越發好奇，想立刻聽溫婧說一說。
曹氏衝溫婧笑了笑，讓她先回跨院，免得自個兒絮絮叨叨、嚇得姐兒不敢遠嫁了。
溫慧是聽不進去這些的，曹氏跟她說，不僅自討沒趣，指不定還要添堵，至於桂老夫人那兒，越發不合適說了。
思前想後，曹氏換了身衣裳，催着胡嬤嬤出門。
她去找宴姐兒。
宴姐兒是個貼心人，懂事，有眼光，能體會她這份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