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霧製片廠居然膽敢讓法務催要違約金?還要起訴我們和媒體誹謗?”
9月19日接近中午的時候,昨晚纔剛剛從夏威夷飛回動靜,精力還沒完全恢復的周防鬱雄走進了辦公室。
然而身上還隱約帶着酒氣的他,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還沒來得及讓秘書給自己弄杯咖啡,反而先一步接到了秘書告訴他的噩耗。
他不由有些驚訝,“他們怎麼突然就有了這樣的膽子?難道松本慶子那個女人瘋了嘛!真的不想開機了?”
沒想到秘書不答反問。
“咳,您去夏威夷的這三天,難道一直都沒有看到日本報紙嗎?也沒聽到業內的消息?”
“沒有啊。夏威夷哪裡會有日本的報紙?”
周防鬱雄越發感到迷惑,“我不過是離開了三天而已,總不至於碰巧發生什麼大事吧?你爲什麼這麼問?到底怎麼了?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
“社長,這是這兩天來的幾份報紙,您請看娛樂版頭條……”
等到秘書把幾份報紙依次鋪在周防鬱雄面前,其實也不用他怎麼費心思考了,因爲光是標題就夠醒目的了。
“超強卡司陣容!全員特別演出!名單公佈!”
“超強卡司演繹銀座慾望!《黑皮革記事本》劇組重啓!”
“松本清張親自指定特別演員名單!原著粉狂歡!”
“獲得映畫界力挺!霧製片廠的首部日劇作品,即挑戰片酬極限!”
“霧製片廠的極強野心!超常規的特別出演陣容究竟是宣傳需要,還是對原著的尊重?”……
要知道,日劇一大特點在於比較重視演員的排名。
因此日本媒體在爲電視劇做報導和宣傳時,通常都會標明(單)主演或者(多)W主演,日劇片尾出現的演員表裡面也可能會在一些演員後面標上特別出演。
至於特別演出就是指有名的演員特別參演。
也可說是拜託比主役層級更高的演員作爲配角演出,而演出費通常也高於一般行情。
像《黑皮革記事本》現在這樣,一拉特別演出名單,能有十人左右,幾乎佔據了大部分角色的,簡直前所未有。
以周防鬱雄對於娛樂界的瞭解和經驗,只要一目十行看完了這些報道,他便幾乎明白了霧製片廠最新的動向
而他的直接反應,就是忍不住再度驚呼。
“這怎麼可能?霧製片廠怎麼可能用這麼多的大牌明星?‘五大’這是要和我們作對,給他們撐腰嘛!”
“也許吧。社長,松本慶子可是和松竹映畫的關係密切啊。她不但兼任‘松竹第一女優’,而且如今在製作和上映方面也展開了密切合作。難道您忘了,靠着《李香蘭》這部電影,他們雙方可是一起大賺了呢。還有東寶那邊,或許因爲我們搶走了澤口靖子,他們也會不滿。”
“可即使那樣也說不通啊?還有日活、東映呢?我們又沒得罪他們兩家?他們爲什麼也要和我們作對?現在的電影市場越來越萎縮,難道從他們的立場,不該把其他的電影製片廠作爲眼中釘看待嗎?他們應該互相撕咬纔對嘛。”
“這……這或許是因爲近年來,電視節目的興旺讓我們旗下藝人迅速崛起有關。電影製片廠近年來也紛紛開始成立藝能事務所,仿效我們的做法去接觸電視臺了。大概是不希望讓我們再獨攬電視節目了。反正從日活和東映的角度來看,無論是同類型的電影製片廠,還是我們這樣的藝能事務所,都是敵人,打擊誰都不吃虧。幫一把霧製片廠還能讓對方欠個人情,有什麼不好呢?何況件事上,他們也算受益者。起碼能讓旗下的大明星輕鬆賺取不菲片酬,還能增加曝光率,這麼做自然就不奇怪了。如果社長仔細看看報道就知道了,霧製片廠出手很大方,這次光給日活的小川節子就開出了一百五十萬円一集的片酬,幾乎和我們的一線演員出演電視劇的片酬相當了。想必對那些更大牌的明星,片酬應該更加誘人才是。否則他們也不可能無視戲份少,不介意扮演反派了。”
秘書想了想,很認真的提出了自己的推論。
然而他越是儘可能做出分析,周防鬱雄越是無法相信。
“那也不對啊。霧製片廠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錢?如果他們都按照這樣的標準支付酬金,那片酬豈不是要多付出好幾億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有報紙預計,說他們付出的片酬,確實恐怕要超出四億円。而且據傳言,霧製片廠還對外表示,想適度調整原來演員的合同,把三浦友、宇津井健和石田良子的片酬也適度提高呢。”
秘書說到這裡,語氣也有些匪夷所思,但不經意也隱隱流露出些敬佩。
而周防鬱雄卻因此更加迷茫了。
怎麼有人會這麼傻的,還願意給已經簽訂合同的演員提高片酬的嘛。
這種事他連聽都沒聽過,一時摸不準這是什麼路數,遲疑道,“有關霧製片廠還有什麼消息沒有?有沒有什麼大企業站出來爲他們宣傳,替他們說話?”
他現在是極度懷疑松本慶子可能是勾搭上哪個商界的大財主了。
否則爲什麼會這麼不在乎製片成本,而且還敢對於燃燒系的壓力一直不理不睬?
“這個好像沒有。不過這個消息的後續影響很不好,現在許多原本觀望的人好像都看好《黑皮革記事本》這部劇會帶來超高的收視率,TBS電視臺和《每日新聞》不但每天鼓吹,其他的藝能事務所也有不少開始往霧製片廠塞人了,社長您所採取的封封殺制裁似乎已經沒辦法再起到什麼實際效果了……”
聽到這裡,周防鬱雄不由皺起了眉頭,事情變成這樣可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他可沒想到霧製片廠居然還會走這一步棋。
這麼捨得下本兒投入,居然不惜冒着虧掉幾億円的風險,用金錢破除了他佈下的局。
要是這樣的話,好像很麻煩的樣子,不好辦了呢。
好像自己有點過於小瞧對方了,那個女人沒自己想象中那麼軟弱呢……
秘書對他的反應完全理解,但卻沒辦法耐心等待,畢竟事態這麼短的時間就已經超出他們的控制了。
他們現在必須儘快採取措施,不能再坐等事態進一步發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秘書略等了一會兒,繼續請示道,“社長,總得做點什麼!現在不說繼續打擊對手的事,我們的麻煩也不小。那些媒體和藝人要被追究了,現在他們的報社和事務所都是壓力很大啊。您看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周防鬱雄回過神來,用手抓了抓頭髮,由於一時也想不到有效對策,他多少被秘書的追問搞得有點不高興。
反而冷聲反問道,“我不在的這幾天,樋口和河西這兩個傢伙難道什麼都沒做?他們一個是副社長,一個是宣傳部長。我不在就應該他們來處理,怎麼讓事情變成這樣?”
秘書趕緊解釋,“樋口社長和河西部長他們兩個是插手的,可也確實很難做,他們的職務畢竟只限於咱們藝能事務所本身,對於下轄的那些事務所他們就說話不大管用了。至於報社,他們也代表燃燒系儘量讓那些記者針對性地發表了聲明,希望能反擊回去。但好像作用不大,畢竟現在替霧製片廠說話的人,都是業內大有來頭的人,他們只要一說話,民衆就會相信。我們這邊費半天力氣也沒人相信,幾乎屬於白費口舌。所以這幾天我們其實一直在找您的下落,只可惜您把訂好的酒店給退掉了。這邊實在聯繫不上您啊。”
周防鬱雄一下沉默了,他現在心裡幾乎後悔死了。
真是不該應那個什麼渡邊喜太郎的約,跑到夏威夷去看他收購的那個什麼阿拉莫阿那酒店開業,答應去幫他處理需要聘請藝人造勢的事。
雖然確實是玩兒的很爽,但也是因爲那個傢伙,自己才沉醉在了花天酒地裡,沒有及時瞭解到日本國內的這些變化,真是因小失大。
否則的話,如今怎麼可能有這麼被動?
“抱歉,社長,這些事我們沒有爲您處理好。”
秘書最瞭解周防鬱雄的性格,他不敢讓社長承擔什麼失察大意的罪責,爲了讓他能高興點,趕緊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目前如此局勢下,無論我們燃燒系的事務所對於要付出藝人違約的代價,還是那些幫我們的媒體面對霧製片廠的法務追責,壓力都很大。我建議您必須得采取一些懷柔措施了,要是不好好安撫他們,給他們一些實際的支持,恐怕他們也會不滿。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善,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也會對社長您的威望產生不小的負面作用。”
周防鬱雄終於開始認真思考局勢了,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違約金的話因爲有合同,該賠就賠吧,總比鬧上法庭就好。這樣,你馬上通知樋口,讓他把那些爲我們這次封殺霧製片廠出力的事務所都記下來。回頭我會拿名單去跟電通和電視臺交涉,看看能否給他們一些機會拍拍廣告,上上綜藝作爲補償。至於媒體不用管他們,他們就是我們的奴才。直接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解決麻煩。反正要是不站在我們這邊,燃燒系旗下藝人將不再接受他們採訪,轉載照片也被禁止,並斷絕了任何形式的合作。讓他們自己選!”
在善後的這件事上,周防鬱雄裡外是分的很清楚的,藝能事務所畢竟是燃燒系的下屬企業,而且也是他的實力來源,不好太過苛刻。
但是對於媒體來說,完全就是他們用自己的藝人作爲“人質”所勒索的對象。
特別是那些大型出版社出版的時尚雜誌和TV雜誌對大型事務所藝人的需求都很高,是他們一大收入來源。
要是他們不高興了,這些大出版社旗下的週刊全都會損失巨大。
所以這還不算,隨後他鼻子裡出冷氣,還又加了幾句。
“至於那些敢和我們燃燒系作對的,敢爲霧製片廠說好話的報紙和雜誌,我也要讓他們好看,儘快警告他們一下。啊,對,就你給我拿來這些報紙,統統給我記錄下來,我要打電話給他們的總編輯,看看這些傢伙是不是要中斷和我們的合作,今後還敢不敢再替霧製片廠鼓吹?我想他們大概還不知道霧製片廠得罪了我們,要是知道的話,他們就該懂得站到哪一方了。該死的霧製片廠,現在松本那個臭女人已經完全把我熱火了,她就是答應停牌《摘金奇緣》,我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她了。”
然而儘管周防鬱雄說的意氣風發,秘書的反饋卻瞬間又打破了他的美夢。
“社長,這麼做不好吧?而且也有點不現實。因爲這些報道都是出自《每日新聞》、《產經新聞》這樣的大報。何況他們還和電視臺有關聯,TBS電視臺和富士電視臺都有專題新聞報道,您總不好去跟他們下這樣的通牒……”
周防鬱雄愣了愣,直接怒了,聲音也更冷了。
“什麼?電視臺也摻和進來了?還有TBS?該死的,電視臺全是一幫腦後有反骨的傢伙,這是打算包庇他?尤其佐佐木那個傢伙,前幾天邀請我吃飯的時候明明答應過我的……”
周防鬱雄抓起電話還在罵,“這個混蛋!難道我請她去銀座的高級CLUB玩樂,還會招待他們打高爾夫,在高級會所玩麻將、去賭城豪賭。都是喂狗了嗎?我倒要問問他怎麼回事?看他給我怎麼解釋!”
但是很可惜,這通電話打過去還不如不打,對方的反饋差點沒把周防鬱雄給氣死。
因爲佐佐木臺長說了,TBS和霧製片廠就《黑皮革記事本》這部電視劇既然已經簽署了合同,那無論如何是都要履約的。
尤其現在這部劇造成轟動的社會影響,明眼人都看出收視率起始就會很高,很有可能出成績。
所以這已經不是他所能利用職務硬性打壓的了,要是他這麼做,沒法和製作委員會交代,很容易陷入被動。
他也是沒辦法,現在只能配合,任由加賀副臺長提這部劇做宣傳,希望周防鬱雄能體諒一下。
於是,通話過程裡,周防鬱雄才說了一半就說不太下去了。
通話結束了,他甚至傻坐在座位上,沉默着發呆,臉色頗有些陰鬱,難看極了。
秘書也不敢問,只有默不作聲的等着。
好不容易,五分鐘過去,如鯁在喉,如坐鍼氈的周防鬱雄才有了反應,那就是一把將桌上的座機給胡擼下去了。
“可惡!明明只是一個弱女子主持的小製片廠而已,怎麼就會突然變成了這麼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不行,我要好好查查那個女人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