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鋼遠遠的看到俞勝華他們向這裡招手,趕緊加快腳步,俞勝華幾個也向前跑着,很快兩支人馬匯合在一起。雖然分手不到一天大家都很激動,高興地擁抱起來,一片笑聲傳達着愉快的心情。
朱鋼興奮地說:“消滅鬼子一個小隊,繳獲機槍兩挺,擲彈筒兩門,步槍三十多支,炮兵班可以正式成立了。”
俞勝華簡單介shào 六裡莊的情況,林成有部槍支人員全部到根據地,還運來不少糧食布匹:“林成有現在參加八路軍很堅決。”
“好,好!”
“司令員,”張大林問:“鄒軍和騎兵排呢?”
“在後面打阻擊很快就到。”朱鋼一邊說一邊派人把傷員送到衛生所:“劉鐵他們的傷怎麼樣?”
“不礙大事,都包紮好了。”陳建國答道。
朱鋼點點頭:“陳參謀安排一下,參戰部隊吃飯休息,看家的部隊向和陽城方向推進一里jǐng戒。”陳建國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俞勝華對朱鋼說:“忙了一夜你也休息吧。”
“不忙,阻擊部隊一會就到。”
俞勝華聽了不再勸,叫jǐng衛員拿些吃的送過來,他們邊吃邊休息邊等。過了一個多小時,遠遠的聽到馬蹄聲,朱鋼和俞勝華一起迎出來。很快,鄒軍和騎兵排到了跟前,“情況怎麼樣?”朱鋼問。
“幹掉十來個鬼子,我們也有七八個負傷。”鄒軍答道,他一隻條胳膊用繃帶吊着。
“怎麼這麼多傷員?”朱鋼心想,打阻擊是遠距離火力掃shè,打完一個突襲就撤,不應該這樣啊,再查看鄒軍和幾個傷員大部分是刀傷。朱鋼疑惑地望着鄒軍,鄒軍卻始zhōng 迴避他的目光,朱鋼眉頭一皺:“傷員快送衛生所。”
大家忙碌一陣,陳建國走來報告:“參戰部隊都己安頓好,jǐng戒也出發,司令員、政委,你們休息吧。”
此時已是下午,朱鋼回到駐地總覺得滿腹心思,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後來實在太累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吃晚飯的時候,見jǐng衛員黃國忠還睡着,朱鋼悄悄打了盆水,用涼水洗了把臉,頓時覺得腦子清醒多了,繼續想着支隊今後的部署。
走到司令部,陳建國和樑家勇正在寫戰報統計戰利品,見朱鋼來了,陳建國忙站起來:“司令員,怎麼不多休息會。”
“可以了,晚上還可以再睡。”
樑家勇遞過報表:“這次繳獲的真不少。”
朱鋼看了看報表問:“人手一槍夠不夠?”
“直屬隊和後勤都算上,還差一些。從六裡莊和馬彪山寨運來的糧食,夠我們吃一個月的,布匹已交給村裡的婦女,讓她們趕製軍裝。”樑家勇又彙報衛生隊和鐵匠的事,衛生隊又招進幾個郎中,現在一般的病都能治,就是不能動手術。鐵匠打了二十多把大刀,十多把匕首,主要是原料少。
“電huà 班和炮兵班呢?”朱鋼問陳建國。
“電huà 班正抓緊訓liàn ,戰士已基本掌握電huà 機的拆裝,準備先在支隊部和村口哨所之間架一條電huà 線,他們要的材料己派人化裝到城裡購買,電huà 班下一步進行野戰訓liàn 。炮兵班人員已到位,共八人,看到繳獲的擲彈筒高興極了,我告訴他們,現在雖然可以實物訓liàn ,但我們炮彈少,用炮彈要經司令員批准。”
朱鋼點頭稱是:“炮兵班現在八人,兩門擲彈筒用去四人,我們不但要考lǜ 發展,還要想到可能的傷亡,炮兵班增加十人。”說話間俞勝華也來到支隊部,朱鋼問:“怎麼樣,睡得好嗎?”
“好!這次把鬼子打痛了,要預防鬼子報復。”
“是啊,回來的路上都在考lǜ 這個問題。原來我們在孫家峪一帶悄悄發展,現在利城的夏店鎮和老河口打皇協軍,在和陽新馬店打馬彪和鬼子,己經和利城及和陽兩縣的鬼子正面交鋒,他們不管是聯合還是單獨,都會來報復。我們不能等着鬼子來掃蕩,要主dòng 出擊,進攻永yuǎn 是最好的防守。”
“對!看來你已經有了設想。”
“我的意見是儘早分兵。”朱鋼堅決地說。
“晚上開隊委會好好研究,現在吃飯。”俞勝華說。
晚上開會前,朱鋼和俞勝華、陳建國、樑家勇一起看望林成有排,逐個和戰士握手鼓勵一番,對他們參加八路軍表示歡迎。朱鋼特別吩咐樑家勇,最近對他們的供應好一點。
回到支隊部人已到齊,大家問起鄒軍的傷勢,鄒軍只說:“擦破點皮,不礙事。”朱鋼把鄒軍叫到一邊詢問阻擊戰情況,鄒軍紅着臉敘說一遍,朱鋼又叫來宋強,說得也差不多。朱鋼皺着眉沉思一會,和俞勝華輕聲交換意見:“先開戰鬥總結會。”
朱鋼招呼大家坐下後說:“先總結這次戰鬥,主要是阻擊戰。”說着示意鄒軍彙報戰鬥過程。
鄒軍說完會場一片沉默,大家都爲好幾個戰士負傷感到可惜,朱鋼說:“大家看阻擊戰有什麼長處可以發揚,有什麼不足應該汲取。”
見沒人發言,張大林在朱鋼授意下說:“戰士都很勇敢要發揚,不足就是傷亡大了點。”
“是什麼原因造成傷亡大的?”朱鋼緊接着問。
陳建國不緊不慢地說:“表面看是想抓俘虜拼刺刀,實際還是觀念問題。”
朱鋼環視着大家說:“陳參謀說得對,也就是應該如何看待拼刺刀和抓俘虜。”停了一會,又緩緩地說:“拼刺刀和shè擊、投彈一樣,只是個戰術動作,互相之間不存在哪個勇敢,哪個不勇敢,只要能消滅鬼子就是勇敢就是本事。正象鄒連長剛纔介shào 的,阻擊戰在第一輪火力shè擊時沒有傷亡,還打死近十個鬼子,傷亡都發生在衝鋒途中和拼刺刀的時侯。老實說論拼刺刀八路軍還比不上鬼子,至少是現在,我們一直說游擊戰要揚長避短,現在和鬼子拼刺刀不是揚長避短,而是以我們的短擊鬼子的長,哪有不吃虧的道理。什麼時候拼刺刀,只有在近戰混戰,在彈藥不足了才拼刺刀,同時還要講究戰術。”
一個排長問:“拼刺刀有什麼戰術?”
“怎麼沒有戰術,比如拼刺刀時抽空開槍就是戰術。”朱鋼說:“和鬼子拼刺刀爲什麼不能開槍!鬼子拼刺刀退出子彈,決不是講風度,講什麼武士道jīng神,鬼子殺害中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哪有一點人xìng,哪有一點武士jīng神。鬼子拼刺刀退出子彈,是因爲鬼子的三八槍子彈穿透力強,子彈shè中人會穿人而過,容易傷到他們自己人。我們的目的是消滅鬼子,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消滅敵人就行,和鬼子拼刺刀能開槍儘量開槍,拼刺刀開槍不丟臉。今後研究一下,怎樣利用鬼子拼刺刀退掉子彈的特點,專門安排人悄悄地開槍。”
劉鐵說:“和鬼子沒理好講,怎麼好打怎麼打,哪有這麼多清規戒律。”
“對!”俞勝華也表示支持。
“再談談抓俘虜。”朱鋼繼續說道:“抓俘虜當然好,但有個前提,就是不能有傷亡。爲抓俘虜造成傷亡,不值!鬼子是什麼,是畜牲,拿十個鬼子換一個戰士,我都不換!”
還是那個排長問:“看到受傷的鬼子,不知他是投降還是拉手榴彈,怎麼辦?”
朱鋼一笑:“那好辦,讓鬼子舉手投降,不舉手就消滅,這個jīng神每一個戰士都要知道。”停頓了一下說:“現在規定,抓俘虜不能有傷亡,如果因爲抓俘虜造成傷亡,戰士本人不立功不表彰,連排長要檢討。”
聽朱鋼這麼一說,大家都小聲地議論起來,俞勝華苦笑一聲:“主觀上要避免抓俘虜造成傷亡,但子彈不長眼睛,傷亡有一定的偶然xìng。萬一抓俘虜有傷亡,戰士不立功不表彰幹部要檢討,這個規定算了。”
朱鋼回答十分乾cuì :“行,按政委說的辦。”其實朱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連排長都jīng得很,馬上會把這些事告訴戰士,戰士對鬼子滿腔仇恨,寧願不立功也不願抓俘虜。過了一會朱鋼站起來嚴肅地說:“鑑於鄒軍指揮失誤,造成戰士不必要的傷亡,我提議,鄒軍通報批評一次,現在舉手表決。”
大家一聽楞住了,鄒軍一直是戰鬥英雄,這次指揮總體還不錯,再說鄒軍自已也受了傷,沒有功勞有苦勞。一時會場都沉默下來,沒有人舉手。
“爲了今後不再發生不必要的傷亡,我請求大家支持我的意見。”朱鋼再次一字一句地說。
俞勝華第一個領會到這樣處理的意義和重要xìng,舉手說:“我同意。”見兩位主官意見一致,大家慢慢舉起了手。
隨後的隊委會上,朱鋼談了當前形勢:“前一段時間,支隊主要是在山區的孫家峪一帶活動,初步站住腳,雖然抓住機huì 到利城的夏店鎮、老河口,和陽的新馬店、六裡莊打了兩仗,但八路軍在平原地區的影響還不大。東進支隊下一步的任務是,分兵向平原展開,打擊牽制rì軍建立平原游擊區;挺進魯城建立以魯城爲中心的山區抗rì根據地,縣城影響大,人口密集、人員文化程度高,還有工啇業可以擴大稅源。”
朱鋼提出整編設想:
全支隊分支隊部和一二兩個大隊,連改稱大隊,爲今後發展留出空間。各大隊目前不設中隊直轄排,轄排的數量暫shí 不限。每排三個班,每班除班長爲十人,爲保證戰鬥力,班排要滿員。大隊設大隊長一名,班排長有條件的設正副職各一名。教導隊學員能分配的,全部分到兩個大隊,軍事幹部班學員也作相應安排。
支隊部留在山區,駐地暫爲孫家峪,不rì挺進魯城,一大隊到和陽,二大隊到利城。
偵察隊、教導隊一分三,支隊部和兩個大隊各一個,支隊部的教導隊分幹部班和戰士班,幹部班又分軍事和文化幹事兩部分。大隊的教導隊主要培訓戰士,大隊今後就地招兵,就地訓liàn ,就地發展。支隊現在特別缺技術兵,象炮兵、工兵、衛生兵,以及有文化的兵,大隊招到這方面人員,一律送支隊部,由支隊統一訓liàn ,統一安排。潘龍到教導隊挑本地學員三十人,組成偵察預備隊,留在支隊部跟着偵察隊邊幹邊學。
接着俞勝華宣bù 幹部任命,除了支隊司令員朱鋼,政委俞勝華已由上級任命外,支隊機關和直屬隊爲參謀科長陳建國,後勤科長樑家勇,*科長姜大海,偵察隊長潘龍,教導隊長賀大成,特務排長劉鐵,幹事顧國華和炮兵班、電huà 班。
一大隊:大隊長鄒軍,一排長張長生,二排長楊大勇,三排長林成有,設偵察隊、教導隊兩個直屬隊。
二大隊:大隊長張大林,一排長王強,二排長俞志強,三排長宋強(騎兵排),直屬隊也是偵察隊和教導隊。
幹部班學員分到兩個大隊和特務排,大隊的偵察隊長、教導隊長,排級副職、班長由大隊自行任命,報支隊部備案。
聽到劉鐵調離一大隊鄒軍心痛不己,劉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想想支隊部確實需要這樣的人帶特務排。
俞勝華說:“賀大成負責三個教導隊組建和學員分配,幹部班學員原則上從哪個連來回哪個大隊;潘龍負責偵察隊組建;陳建國、樑家勇負責武qì 分配。”
鄒軍和張大林一聽俞勝華這樣說,忙和賀大成幾個套起了近乎,誰不想分到自已大隊的人強一些,武qì 多一點。
鄒軍想多要機槍,悄悄拉過陳建國:“一大隊機槍手有好幾個。”
朱鋼耳朵尖,聽到說:“機槍平均分配,兩個大隊和支隊部各一挺,誰都不要想吃偏食,以後大隊繳獲機槍歸自己。”
張大林幹cuì 公開耍賴:“司令員,兩門擲彈筒都給我們吧,一門擲彈筒打起來沒威力,二大隊保證多殺鬼子。”
“門都沒有,炮兵班還沒訓liàn 好,訓liàn 完再說。”
“好了,好了,賀大成他們一定會秉公辦事,司令員還有任務佈置。”俞勝華擺擺手。
朱鋼說:“大隊在孫家峪再待三天,做好各項準備,教導隊抓緊最後的訓liàn 。兩個大隊各抽一個排和騎兵排一起分成兩個組,到周圍村莊開慶功會,把繳獲的鬼子武qì 、太陽旗、指揮刀都帶上,讓鄉親們看看。慶功會多講打鬼子的經過,多講戰士殺鬼子的故事。”
賀大成表示:“挑幾個附近村參軍的新兵,讓他們挎上槍,打扮得jīngjīng神神的,一起參加慶功會。”
“慶功會要開得熱熱鬧鬧轟轟烈烈,通過慶功會進一步發動羣衆,動員鄉親參加八路軍。”俞勝華補充道。
朱鋼吩咐樑家勇:“挑一些繳獲的鬼子餅乾糖果,派專人給劉家集的張蒲送去,就說這是東進支隊的戰利品,請他母親嚐嚐,給其他捐過款的鄉坤也送點。”
賀大成不失時機地說第二期幹部班開班了,考lǜ 到兩個大隊的班排長人手緊,這次都招老兵,每個大隊送七八個。
朱鋼補充道:“參謀工作今後必須逐步正規化,陳參謀從兩個大隊抽些人充實參謀科,邊幹邊學,他們不到教導隊就在支隊部,每天抽時間給他們講講。林成有排還是他原來的人馬,這是收編時說好的。按理這個排應該先留在根據地,經過整訓再放出去,考lǜ 到林成有在當地有一定的影響,一大隊要利用這個特點加快開展工作。對這個排暫shí 不安排作戰任務,教導隊帶着訓liàn 一段時間,儘快提高他們的軍事政治素質。還有,”朱鋼指指宋強:“這段rì子步兵擴充了,騎兵還是一個排,主要是山區馬少,也養不起更多的馬。到了平原注yì 繳馬,儘快爲一大隊培養一個騎兵排。”
鄒軍聽了朝宋強拱拱手:“宋哥,謝了,到時請你喝酒。”
潘龍說偵察隊需要地圖,希望陳建國抓緊複製,鄒軍和張大林提出兩個大隊也要。陳建國顯得有點爲難:“這幾天事多,你們要得又急,複製地圖是個細活快不了,恐怕來不及。偵察隊的人雖說學了,現在只能畫畫草圖。”
見大家一時沒了主意,姜大海笑着說:“交給*科試試,聽陳蓉說過,他們在學xiào 學過繪圖。”
大家一聽有些眉目,立即讓黃國忠把*科的人叫來。不一會陳蓉、林海雲等人過來,陳建國把情況一說,陳蓉表示平面圖可以,立體地貌圖不行。陳建國說只要平面圖,拿出地圖讓他們看,又問了比例、方位幾個問題,大家都回答得差不離。
“你們暫shí 放下手頭的其它工作,兩天之內把每種地圖複製三份,陳參謀抽空指點指點。”朱鋼命令。
陳蓉代表大家表示:“保證完成任務!”
陳蓉幾個走後,鄒軍感嘆地說:“還是有文化好啊。”
朱鋼說:“明天我和二大隊幹部到夏店鎮的診所去一次,看看能不能動員那裡的大夫參加八路軍。”見俞勝華要勸,朱鋼擺擺手:“你看兩次戰鬥就有十來個傷員,現在支隊最薄弱的是衛生隊。”
散會時朱鋼留住宋強:“你準備一下,爲大家講一講平原步兵如何打騎兵。”
宋強一楞:“我是騎兵,只知道騎兵怎樣打步兵,怎麼讓我講步兵打騎兵。”
朱鋼啓發着說:“我們的步兵打騎兵都沒經驗,你從騎兵和步兵特點講起,從騎兵打步兵怎樣有利怎樣吃虧來考lǜ ,反過來讓步兵用騎兵吃虧的戰術打騎兵。”
會後朱鋼用自已的津貼,讓黃國忠弄些菜打了點酒,請鄒軍和張大林吃宵夜,他們三人都是紅軍時代的老戰友。
朱鋼舉起盛着酒的茶缸和鄒軍、張大林碰過喝了一口:“鄒軍,給你通報批評,老實說冤不冤。”
“不冤,司令員和政委都說對,還能冤。”
“我說你冤。”朱鋼話一出口,鄒軍和張大林都不解地看着他。
“我還是認爲在那種情況下不應該拼刺刀,說你冤,是對你的處理過重。”
張大林略帶不滿地說:“司令員知道過重,爲什麼還要這樣處理?”
朱鋼嘆了口氣:“沒辦法。一對一拼刺刀戰士普遍不如鬼子,不到萬不得已不和鬼子拼刺刀,可是說歸說,不少人還是不以爲然,只有加重處理才能給大家一個震hàn 。”朱鋼真誠地看着鄒軍:“還是那句話,爲了今後不再發生不必要的傷亡,只有讓你受委屈,就算用你的處分來挽救戰士的生命。”說着緊緊握住鄒軍的手。
聽了朱鋼一席話,鄒軍很感動:“有司令員這句話,再大的處分我也認了。”
“這纔是真正的男子漢。”朱鋼舉起茶缸:“來,我敬你。”
張大林在一旁打趣:“一個通報批評換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叫我也幹。”
鄒軍捶了張大林一拳:“去你的。”
一會俞勝華闖了進來:“好香啊,有酒喝也不叫我。”
朱鋼說:“政委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一起喝。”
俞勝華端起杯子:“鄒軍,我敬你。對你的處理我第一個同意,可心裡卻是深深的自責,看起來拼不拼刺刀是戰術問題,實際是一種思想認識。司令員關於拼刺刀抓俘虜的觀念,給我很大震動,到底什麼是八路軍的好作風、好傳統,什麼是正義之師、威武之師,都值得大家好好思考。作爲政委,支隊有模糊認識我有責任,鄒軍,你是代我受過。”
鄒軍忙說:“政委,我可不敢當。”
朱鋼動情地說:“我就想怎樣打鬼子有利,還是政委水平高,上升到理論了。爲支隊今後有正確的認識,來,一起幹。”
第二天一早,騎兵排來到離孫家峪不遠的錢村。
前一陣一連到這裡發動羣衆,騎兵排也來過錢村,騎兵的表演給村民留下深刻印象,騎兵排一進村,不少人很快圍上來。從教導隊專門挑來的從錢村參軍的新兵陳正強和劉龍剛,打扮得整整齊齊,肩上扛着三八大蓋,吸引了大家羨慕的目光。戰士們把繳獲的rì軍擲彈筒、機槍、步槍、指揮刀、太陽旗和望遠鏡,在村口擺了滿滿一地。
“鄉親們,”見來了不少人,宋強站到土墩上大聲說:“昨天八路軍東進支隊,在和陽消滅鬼子一個小隊,打死鬼子四十多,這些都是戰利品。”宋強逐個拿起機槍和擲彈筒:“這是機槍,手一扣幾十發子彈突突出去了。這是擲彈筒,一炮能打倒鬼子一大片。”
戰士把繳獲的餅乾糖果分發給鄉親:“大家嚐嚐打鬼子的戰利品。”
幾個小孩開始不敢接,陳正強走過來抱起一個:“拿着,是正強叔給你的。”見有一個拿了,其他都接過餅乾糖果,連說好吃。
宋強繼續說道:“鬼子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也是一個肩膀扛着一個腦袋,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槍也能打死,一刀也能砍死。歡迎大家參加八路軍,一起打鬼子!”
戰士們在一旁呼喊口號:“參加八路軍,一起打鬼子!”
“陳正強和劉龍剛是錢村的好小夥,參加這次打鬼子的戰鬥,讓他們給大夥講講。”宋強叫來陳正強,陳正強一個立正敬禮,引起不少村民叫好。陳正強從打馬彪土匪開始,到伏擊鬼子小隊、炸鬼子汽車,特別是繪聲繪sè講述騎兵排的戰鬥,引起村民極大興趣。
“宋排長領着騎兵向鬼子殺去,只見宋排長手起刀落,砍得鬼子頭飛出幾尺遠……”陳正強從小在村裡長大,他的話使村民倍感親切可信。
一個小夥子走出人羣:“正強哥,你是跟在宋排長後面,咋看得這樣清?”
“我是步兵,騎兵砍鬼子我們在一旁,騎兵打完步兵再上,這是朱司令的戰術。”
“現在讓陳正強和劉龍剛爲鄉親表演shè擊。”宋強叫戰士拿出準備好的靶子,吩咐陳正強和劉龍剛沉着點。戰士們在無人的地方豎起靶子,陳正強打了三槍臥姿shè,劉龍剛打三槍單腿跪姿shè,一看結果,雖然環數不高,六槍都打在靶上,一下引起村民轟動。
還是那個小夥子走到宋強面前:“當八路軍,我算一個。”
當場又有十來個小夥子爭着報名:“我也算一個。”“我也算一個。”
宋強讓村長說幾句,村長清了清嗓子:“鄉親們都看到了,正強娃和龍剛娃參加八路軍才個把月,變得多有出息。槍打得準話也講得好,這樣的小夥子,哪家閨女見了不喜歡。當八路光榮!”村長的話倒也實在。
一箇中年人走上來問:“我當八路,要不要?”
宋強一看這人有四十開外,說:“參軍要行軍打仗,你這年歲行嗎?”
“我當兵也不白吃糧,旁的本事沒有,會給牲口治病。”
村長告聽宋強:“此人姓王是個外鄉人,早幾年流落到錢村,和一個寡婦成了家。年前寡婦得病死了,現在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治牲口的手藝不錯。”
宋強想騎兵排正需要獸醫,表示同意,又對鄉親們說:“大夥再商議商議,要當八路,到村公所報名。”
宋強吩咐陳正強和劉龍剛:“你倆今天留下和家人聚聚,再和剛纔報名的小夥子在村裡串串門,動員動員,明早歸隊。”說着和戰士扛了幾袋從馬彪山寨繳獲的糧食,在村民的簇擁下,看望陳正強和劉龍剛的雙親。
中午,騎兵排謝絕了村長請他們到村公所吃飯的安排,在村口吃自帶的乾糧,留下兩名戰士負責報名,扛上戰利品到下一個村開慶功會。
朱鋼這天也是一早和張大林帶二大隊幾個班排長及戰士,從孫家峪出發趕往夏店鎮,爲了抓緊時間,安排騎兵排兩個戰士帶幾匹馬送一程。
他們一路縱馬小跑,孫家峪很快拋到身後,出了山區上了通往利城的路,又跑了一陣才翻身下馬,朱鋼讓騎兵排戰士牽馬先回去,傍晚到這裡來接。
雖然朱鋼覺得夏店鎮目前沒有敵情,爲安全起見還是向老百姓借了便裝換上,朱鋼稱大掌櫃,張大林稱二掌櫃。一個排長帶戰士走在前面,朱鋼、張大林幾個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前後相隔不到半里,遠遠的能看見。
上次打皇協軍從這裡走過,但當時走得急又是夜晚,看不清四周地形,現在可以認真觀察一番。這裡雖然是平原,但小土坡、河灘不少,樹林不算太茂密,一小片一小片的卻到處可見。腳下的路比較平坦,村莊和人口明顯比山區多,有的村莊離大路較遠,遠遠望去掩映在一片樹木之中,有的村莊就在路兩旁。
朱鋼和張大林幾個一邊走,一邊小聲議論,在平原八路軍如何紮根。
說起在平原紮根,張大林有些犯難:“鬼子機械化部隊在平原說來就來,我們只有兩條腿,紮根困難不少。”
朱鋼經過深思熟慮地說:“要紮根,破路找靠山。”
“破路我知道,就是改造地形,把路修得窄,只能通農村一般的大車不能通汽車。找靠山是找什麼山?”
“老百姓就是八路軍的靠山。要找到這座山,一是羣衆紀律,讓老百姓感受到八路軍是自已的子弟兵,是自己的親人;二是戰鬥實力,老百姓供你養你,就是希望得到軍隊的保護,沒有戰鬥實力其它都是空話。”朱鋼又語氣堅定地強調:“有了老百姓這座靠山,八路軍好比龍歸大海,虎入山林!”
“現在重要的是壯大隊伍。”張大林深有感觸。
“對,所以馬上向平原發展,山區畢竟天地有限,也養不起更多的部隊,你再考lǜ 一下平原的戰術特點。”
說話間已接近夏店鎮,走在前面的排長帶來一個偵察員。偵察員說,昨天鎮上來了鬼子一個小隊,抓幾個人拷問沒問出什麼,燒燬幾間房屋回城了。
“那個診所還在嗎?”朱鋼問。
“在。”
“好,帶路。”
夏店鎮說是鎮也只有兩三條街,街上十幾家店鋪一個集市,這裡靠近山區,是遠近山貨的交易市場。朱鋼一行沒有馬上到診所,先在鎮上轉了一圈,這裡的集市經常有山裡山外的人來往,幾個生人沒引起注yì 。診所在鎮東頭,一旁是幾家小店鋪,門口一個藥房,朱鋼讓其他人在四周轉悠,和張大林走進診所。
診所裡一個大夫正給人看病,朱鋼和張大林順勢坐在一旁。大夫三十來歲,眉清目秀,但眉宇間似乎掩蓋不住一絲憂愁。
大夫給病人看過病開了藥方,讓他到藥房拿藥,擡眼看了朱鋼和張大林一眼,說了聲:“哪位先生?”朱鋼起身在大夫跟前坐下。
“先生什麼地方不舒服?”
“心口痛。”
大夫看看朱鋼,眨眨眼似乎回想什麼,接着用聽筒在朱鋼心口聽了一會:“很正常嘛,心口怎麼個痛法?”
“一痛國家遭受侵略,二痛抗rì將士受傷無人治療。”
大夫聽了一楞:“你們是什麼人?”
張大林在一旁用手比劃着“八”字:“前幾天來過。”
“哦——”大夫似乎想起來:“你們是打皇協軍的八路軍,好,佩服!當時聽了你們的演說,怪不得看起來有些眼熟。這位是——”大夫望着朱鋼。
張大林介shào 道:“八路軍東進支隊司令員朱鋼。”
朱鋼微xiào 着朝大夫點點頭:“大夫怎麼稱呼?”
“姓陳,陳海遠。”
“不知陳大夫怎麼會到此開診所?”
陳海遠嘆了口氣,原來陳海遠留學rì本學的是醫學外科,回國後在太原醫院就事,妻子王麗芳是醫院藥劑師,太原失陷前回到老家開診所謀生。小鎮沒有很多外科病人,現在是什麼科的病都看,妻子也是即當護士又配藥,家中有老母和一個四歲的女兒。“原本想在小鎮過個太平rì子,rì本人打太原,自己惹不起躲得起。誰知rì本人又來到這裡,現在是躲也沒地方躲。”
朱鋼說:“鬼子要侵佔咱們全中國,老百姓如果都要躲,只會任人宰割。不把鬼子趕出去,不管躲到哪裡,都逃脫不了被鬼子屠殺的命運。陳大夫知書達理,天xià 興亡,匹夫有責!大家都和鬼子鬥,就能把鬼子趕走。”
陳海遠無奈地說:“八路軍英勇善戰早有耳聞十分欽佩,可我手無縛雞之力,不能扛槍殺敵。”
“戰爭是綜合的對抗,既要有前線戰士殺敵,也要後勤保障。槍炮要人造,戰士要吃飯穿衣,生病負傷要治療。八路軍就需要象陳大夫這樣醫術高明的醫生。”
“這個道理我懂,可家中有拖累,上有老母下有小女。”
“前幾天我們在這裡消滅皇協軍,難保鬼子不會再派兵來,這裡老百姓又要遭殃。東進支隊在孫家峪一帶建立了根據地,陳大夫可以把家搬到那裡,山區生活可能艱苦點,心情絕對舒暢。至於陳大夫,參加八路軍更好,如有困難在孫家峪行醫也行,也是爲抗戰出力幫助八路軍。”朱鋼真誠地說。
張大林如實相告:“八路軍最近和鬼子僞軍打了幾仗,有幾位戰士負傷,我們有衛生隊但大病重傷治不了。”
朱鋼起身在診所走動,一邊觀察一邊思考如何說服動員陳海遠。雖然是戰亂年月,陳海遠的診所卻佈置得頗有書香氣,正面牆上掛着一幅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草書,側面牆是李清照的《聲聲慢》。朱鋼不禁默唸起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指着牆上的詩詞說:“想不到陳大夫不但醫術高明,還jīng通文學。”
“哪裡,哪裡,偶爾讀讀。”
“我這裡也有一首詩,不過是新體詩,不知陳大夫喜歡不喜歡?”
“願洗耳恭聽。”
朱鋼定了定神,慢慢念道:
我,/埋怨,/我不是一個琴師。祖國呵,/因爲/我是屬於你的,/一個大手大腳的/勞動人民的兒子。我深深地/深深地/愛你!/我呵,/卻不能,/像高唱馬賽曲的歌手一樣,/在火熱的陽光下,/在那巴黎公社戰鬥的街壘旁,/撥動六絃琴絲,/讓它吐出/震動世界的,/人類的第一首/最美的歌曲,/作爲我/對你的祝詞。我也不會/騎在牛背上,/弄着短笛。/也不會呵,/在八月的禾場上,/把竹簫舉起,/輕輕地/輕輕地吹;/讓簫聲/飄過泥牆,/落在河邊的柳yīn裡。然而,/當我擡起頭來,/瞧見了你,/我的祖國的/那高藍的天空,/那遼闊的原野,/那天邊的白雲。悠悠地飄過,/或是/那紅sè的小花,/笑眯眯的/從石縫裡站起。/我的心啊,/多麼興奮,/有如我的家鄉,/那苗族的女郎,/在明朗的八月之夜,/瘋狂地跳在一個節拍上,/…………我的祖國呵,/我是屬於你的,/一個紫黑sè的/年輕的戰士。當我背起我的/那枝陳舊的“老毛瑟”,/從平原走過,/望見了/敵人的黑sè的炮樓,/和那炮樓上/飄揚的血腥的紅膏藥旗,/我的血呵,/它激盪,/有如關外/那積雪深深的草原裡,/大風暴似的,/急馳而來的,/祖國的健兒們的鐵騎……/祖國呵,/你以愛情的rǔ漿,/養育了我;/而我,/也將以我的血肉,/守衛你啊!也許明天,/我會倒下;/也許/在砍殺之際,/敵人的槍尖,/戳穿了我的肚皮;/也許吧,/我將無言地死在絞架上,/或者被敵人/投進狗場。/看啊,/那兇惡的狼狗,/磨着牙尖,/眼裡吐出/綠sè瑩瑩的光……祖國呵,/在敵人的屠刀下,/我不會滴一滴眼淚,/我高笑,/因爲呵,/我——/你的大手大腳的兒子,/你的守衛者,/他的生命,/給你留下了一首/崇高的“讚美詞”。/我高歌,/祖國呵,/在埋着我的骨骼的黃土堆上,/也將有愛情的花兒生長。
朱鋼唸到最後眼裡閃着淚花,診所剎那間一片寂靜,大家都被這首詩感染而震動。
傾許,陳海遠激動地說:“好詩,好詩,想不到朱司令文武雙全。”
“不是我寫的,是我一個戰友陳輝寫的,題目叫《爲祖國而歌》,可惜他……”
“怎麼了?”
“己經在和鬼子的戰鬥中犧牲了。”
沉默了一會,陳海遠擡起頭堅定地說:“朱司令,搬家,參加八路軍。”
朱鋼激動地握着陳海遠的手:“歡迎你,八路軍歡迎你。”
張大林也十分高興:“今後傷員有救了,戰士作戰會更勇敢。”
朱鋼和陳海遠商量,難保這裡沒有鬼子耳目,今天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天不亮悄悄走。張大林指指診所的醫療器械:“這些東西?”
“都帶上,還有藥房的藥。”
朱鋼說:“這是你的家產,我們出錢購買。”
陳海遠一臉的嚴肅:“既然投身抗rì,就不惜毀家救國,八路軍打鬼子連命都不顧,我哪能在乎這些。”
朱鋼莊重地朝陳海遠敬了個禮:“我代表東進支隊全體戰士謝謝你。”這一下倒弄了陳海遠一個大紅臉。
張大林把四周jǐng戒的戰士叫進來,留下三人幫陳大夫收拾,明早和陳大夫一起走,並嚴肅地說:“一定要把陳大夫一家安全帶到孫家峪。”
回去的路上朱鋼心情舒暢,東進支隊最薄弱的醫療隊問題,總算解決了。
張大林說:“司令員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陳海遠。”
朱鋼搖搖頭:“不,是八路軍的威望,是老百姓的愛國心!”
回到支隊部朱鋼興奮地向俞勝華敘述到夏店鎮的經過,又派黃國忠叫來樑家勇,樑家勇聽說來一位醫術高超的醫生,十分高興,說:“幹cuì 正式成立東進支隊野戰醫院。”
俞勝華表示支持:“衛生隊撤銷現有人員進野戰醫院,任命陳海遠爲院長,朱林華任副院長。”見朱鋼沉吟着,俞勝華問道:“怎麼,不妥嗎?”
“不,”朱鋼搖搖頭:“完全同意任命陳海遠爲野戰醫院院長,陳海遠是毀家救國,那些醫療器械和藥品花錢也買不到。他家中有母親和女兒,我覺得應給他一筆安家費,每月發一定數量的生活費,再配一個勤務員。”
這回倒是俞勝華沉吟了:“配勤務員,每月發生活費,東進支隊可是沒有先例,別人會不會有意見?”
朱鋼解釋道:“陳海遠的母親和女兒畢竟靠他撫養,給他配勤務員發生活費,可以讓他發揮更大作用,不把時間花在家庭瑣事上。支隊馬上要分兵,按理每個連排應配衛生兵,但現在卻派不出。陳海遠除了爲戰士和老百姓看病治傷,應把一部分jīng力放在培訓上,儘快培養出一批衛生兵和護士。”
樑家勇表示贊同:“醫院歸後勤科管,這幾天看傷員得不到很好的治療,心裡急卻使不上勁,誰有意見我去和他說。再不行,只要司令員政委同意,我願yì 給陳海遠當勤務員。”
樑家勇這麼一說,朱鋼和俞勝華笑了,俞勝華說:“好,舉行歡迎陳海遠的羣衆大會,會上宣bù 野戰醫院成立和陳海遠的任命。這樣一是爲今後改編部隊招收新兵樹傍樣,二是讓孫家峪老百姓知道部隊招護士。這段時間報名的都是小夥子,要專門招一些年青姑娘當護士,沒有文化也可以,到部隊再學。”
第二天中午,孫家峪村口站滿了人,有戰士也有村民。村口搭了一個簡易的臺,臺後牆上貼着大紅紙,寫了一行大字:“歡迎留洋醫學博士參加八路軍”。這“留洋”原來寫的是“留rì”,樑家勇一看改成留洋,還說,管它東洋西洋,反正是留洋,就是不提小rì本。
去迎接的騎兵來報告,陳海遠一行馬上能到,不一會,遠處來了一批人,朱鋼目光朝前打量。只見陳海遠走在前面,騎兵排戰士牽着馬,兩位婦女騎在馬上,朱鋼等人趕緊迎上前去。
陳海遠也看清朱鋼,又看到村口的人羣似乎一楞,連忙讓妻子和母親下馬,自己加快腳步向村口走去。
朱鋼跨前幾步握住陳海遠雙手:“歡迎,歡迎,”一邊介shào 俞勝華等人。
俞勝華說:“陳大夫毀家救國,令人敬佩。”
陳海遠連忙表示:“那裡,那裡,八路軍捨身殺敵纔是英雄。”
朱鋼向陳海遠妻子和母親表示慰問,又指着臺上的標語對陳海遠說:“開羣衆大會,歡迎陳大夫。”
朱鋼、俞勝華和陳海遠等人登上臺,有人找來幾張椅子,讓陳海遠妻子和母親坐下。
“同志們,鄉親們,”朱鋼站在臺口大聲說:“這是留洋醫學博士陳海遠大夫,今天參加八路軍,還帶來了醫療器械和藥品。”
陳蓉在臺下領頭高喊:“歡迎陳大夫參加八路軍!團結起來,共同抗戰!”參加大會的戰士和村民跟着一起呼喊。
“東進支隊野戰醫院正式成立,請俞勝華政委宣bù 任命。”待口號靜下來,朱鋼說。
俞勝華走到臺前,朗聲宣讀:“任命陳海遠爲八路軍東進支隊野戰醫院院長。”說着請陳海遠走到臺前,“任命朱林華爲副院長,王麗芳爲護士長”又請朱林華和陳海遠妻子王麗芳走到臺前,臺下響起熱烈掌聲。
“請陳海遠大夫講活。”
陳海遠朝大家深深鞠躬,擡起頭已是滿臉熱淚:“從八路軍身上,我看到國家的希望,民族的前途。今後一定儘自已的能力,爲大家看病治傷,讓戰士多殺鬼子!”
朱鋼、俞勝華又一次和陳海遠熱烈握手,朱鋼轉身面向大家:“鄉親們,陳大夫不但爲八路軍治傷,也爲鄉親們看病,野戰醫院護士不多,準備招女兵當護士,歡迎年青姑娘報名。現在讓八路軍女兵陳蓉,給大家唱支歌好不好。”
臺下一片叫聲:“好!”
陳蓉今天特地穿了件新發的軍裝,束着借來的武裝帶,挎着也是借來的盒子槍,顯得神采飛揚。她大大方方走上臺,清清嗓子唱起“松花江上”。
村長孫富guì 也上臺講了話:“鄉親們,大家都看到了,八路軍女兵多jīng神多漂亮,咱村的姑娘參加八路軍也會這樣jīng神漂亮!”
這幾天,朱鋼的心情一直很好,部隊整編、醫院組建都比較順利,但有一件事讓他十分惱火。
歡迎陳海遠大會的第二天,樑家勇跑來請示:“建醫院的地方已選好,原來的房屋要修整一下,能否派些人幫着幹活。”朱鋼想也沒想就讓張大林帶人去。
過了小半天,朱鋼走過醫院,看見幫着建醫院的戰士懶懶散散,一堵牆壘到一半,張大林也在一旁抽菸。一問,一個戰士說:“建醫院的事不能讓新兵幹嗎,我們的事都是自己幹。還有修戰壕也應該讓新兵鍛鍊鍛鍊,這些新兵怎麼象老爺似的。”
朱鋼嚴肅地說:“你們都是老兵參加多次戰鬥,如果受傷的戰友因爲沒人搶救,犧牲在你懷裡,你會是什麼心情。醫院早一天建起來,就能早一天救傷員。你們哪個能在戰場救傷員,不要說爲你幹活,我願yì 給你下跪!”停了停,朱鋼又說:“修戰壕讓新兵鍛鍊也不錯,可是新兵當前最重要的是抓緊軍事訓liàn ,早一天訓liàn 好,早一天上戰場。現在發生戰鬥,只有老兵能上戰場,就算你們有本事和鬼子打個平手,大家一對一干,鬼子受傷你也受傷,鬼子戰死你也戰死。如果新兵早一天上戰場,我們兩個人三個人對一個鬼子,說不定鬼子死了,我們連一個受傷的都沒有。”說着,朱鋼拿起工具壘牆頭:“你們願yì 幹就幹,不願幹一邊歇着。”
張大林一見,放下菸袋急忙幹起來,一邊對戰士吼道:“還不快乾活!”戰士們聽了朱鋼的一席話十分感動,都加緊幹起來。
jǐng衛員黃國忠悄悄拉過張大林:“司令員還有事。”
張大林怯聲聲地對朱鋼說:“司令員,我們錯了。你還有大事,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幾個戰士也愧疚地表示:“司令員,我們錯了。”
朱鋼知道這幾天戰士確實很辛苦,不再說什麼,只批評張大林:“戰士不瞭解全局,你是幹部應該瞭解,現在時間緊迫敵情嚴重,沒有特殊情況,新兵的訓liàn 不能影響。”
從此朱鋼肯爲救傷員下跪的事,在遠近傳開了。一個老學究說:“朱司令真是愛兵如子啊!”不少戰士也說:“跟這樣的司令當兵,把命搭上也值!”朱鋼聽了淡淡一笑:“那也是一時說的急話。”此是後話。
晚上支隊部坐了滿滿一屋人,來的是新任命的班以上幹部。
朱鋼說:“部隊馬上到平原,很可能會遇到鬼子騎兵,現在讓宋強爲大家講講在平原步兵如何打騎兵。”
大家一聽樂了,騎兵教步兵打騎兵,沒聽說過。宋強不管大家譏笑的神態,穩穩地站起來說:“不管是步兵打騎兵,還是騎兵打步兵,先要了解步兵和騎兵各自的特點,瞭解各自的長處和短處。”
宋強指出:騎兵特點是速度快,善於遠距離奔襲,氣勢強,給對方心理壓力。騎兵作戰方法有兩種,一種馬僅作爲交通工具,到達作戰地點下馬戰鬥,這和步兵差不多;另一種是馬上作戰,如劈殺,訓liàn 有素的騎兵劈殺很兇猛、也很準。還可以在馬上shè擊,快速接近敵羣扔手榴彈。騎兵在馬奔跑時shè擊準què xìng比較低,步兵對騎兵shè擊準què xìng也低。
宋強以新馬店伏擊戰爲例:“在新馬店,騎兵等步兵的火力一結束就衝過去,不讓鬼子有喘息的功夫,沒時間組織有效抵抗,馬上對鬼子實行第二次打擊,對鬼子的jīng神摧毀很大。騎兵來回兩遍劈殺,消滅不少鬼子,雖然鬼子也開槍shè擊,但騎兵沒有一人傷亡。”
見大家聽得很專注,宋強增添講課信心,擦擦頭上的汗繼續說道:“步兵打騎兵要想辦法讓騎兵下馬作戰,這樣騎兵失去快速的長處,變成步兵對步兵。騎兵在平原來去如風,步兵遇到騎兵,趕快佔領對自己有利的地形,如村落、樹林、房屋,使騎兵不能快速衝到步兵近前劈殺,又不能快速離去,馬就失去作用。千萬不能在空曠的地方分散轉移,這樣成了騎兵的活靶子。步兵打騎兵要集中火力,形成一定的火力網,如排槍、集中投手榴彈。單槍打奔跑的騎兵,準què xìng低,馬比人體積大,打馬命中率相對高一些,俗話說shè人先shè馬就是這個道理。騎兵發生過馬奔跑時受傷,馬上的士兵被摔傷摔死拖死的事。”
宋強接着指出步兵打騎兵應注yì 的事,舉了幾個戰例,大家聽得津津有味。宋強說完朱鋼帶頭鼓掌,大家也都由衷地熱烈鼓掌。
鄒軍笑着說:“宋強到一大隊來,我這個步兵大隊長讓給你了。”
宋強忙搖搖手:“我哪有那個能耐,是司令員趕鴨子上架。”
接着朱鋼談分兵後的注yì 事項:“大隊到了平原和支隊部離得遠,今後都是獨擋一面,要培養dú lì思考的能力。我們的通訊差,支隊到現在還沒有電臺,大隊要善於抓住戰機果斷決策。有些事不能都等向支隊部請示批准了再行動,可以採取邊行動邊請示,或事後再彙報等做法。要看到在軍隊數量、裝備、士兵個人軍事素質等方面,八路軍和rì軍的差距,別以爲我們的戰士在教導隊訓liàn 過就了不起,他們才訓liàn 幾天,鬼子的士兵一般要訓liàn 好幾年。要多打仗、打小仗,積小勝爲大勝,哪怕一天打死一個鬼子也好,十天就是十個,一百天就是一百個,鬼子是打死一個少一個。現在主要是和鬼子搶佔鄉村,沒有十分把握,近階段不攻打縣城。”
朱鋼把當前工作歸納爲幾句口號:
大力宣傳**,大力宣傳八路軍,大力宣傳統一戰線;
大力培養本地幹部,大力培養知識型幹部,大力培養軍事技術幹部;
擴軍越多越好,發展越快越好。
俞勝華強調到新區必須嚴格執行八路軍的各項政策,也提出幾句口號:人人勇當殺敵的英雄,個個爭做執行紀律的模範;每人每天爲老百姓做一件好事,每個人交一個老百姓好朋友。
這天一早,一大隊二大隊整齊地排列在孫家峪村口,支隊部人員來送行,來送行的還有孫家峪村民和附近幾個村新兵家屬。陳蓉站在隊前指揮唱歌,一時間,雄壯的歌聲在連綿的山谷響起,在廣闊的原野迴盪:
紅rì照遍了東方,
zì yóu之神在縱情歌唱!
看吧!千山萬壑,銅壁鐵牆,
抗rì的烽火燃燒在太行山上。
………
歌聲,唱得讓人熱血沸騰,聽得讓人熱淚盈眶。
首先舉行新兵授槍儀式,朱鋼大聲說:“接過槍就是接過鄉親的重託,接過保衛家鄉的責任,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國家的衛士,要用生命和熱血擔起這神聖使命!”
新兵一個個莊嚴地從朱鋼、俞勝華手中接過槍,陳正強代表新兵發言只有一句話:“父老鄉親們,等着我們殺鬼子的好消息吧!”
朱鋼一聲“出發”,鄒軍、張大林代表兩個大隊向戰友和鄉親敬禮,帶領部隊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