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滄浪之龍(六)

湖中波浪翻涌,暗夜裡,湖水捲成一個漩渦。少年站在湖邊,聲音稍大了些,用語是奇怪的音節。

遲小多心臟狂跳,躲在樹後,大氣也不敢喘。

少年朝湖裡說了句話,蛟仙似乎不願出來。

少年的聲音裡隱約帶着一絲懇求之意,然而蛟仙遲遲不露面,片刻後,他取出一個奇異的法寶。

遲小多往前走了一步,看見那是一個卷軸。

卷軸發出光,映着少年的臉。

湖邊的樹叢裡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少年的咒語一停,緊張轉頭看,樹叢內一片黑暗。遲小多慌忙招呼郎犬躲到樹後面來,郎犬呼哧呼哧伸着舌頭,被遲小多攬着,一人一狗蹲在灌木從後,郎犬從樹後探出半個狗頭,被遲小多按下去。

少年遲疑片刻,觀察許久,而後轉過身,繼續他的咒文。

隨着咒文速度越來越快,湖面泛起藍光,湖邊區域猶如童話仙境一般,飛起無數閃爍的藍點,匯入湖中。少年的聲音帶着諸多複雜的情感,彷彿在讀一篇祭文,身周幻化出閃爍着靛藍光照的觸角,糾纏着探入湖中。

光越來越強,照耀得密林猶若白晝,少年的聲音也越來越緊張。

就在這天與地靜謐,唯有祭文在夜間飄蕩的一刻。

“因爲在一千年以後——世界再也沒有我——喔喔——無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遲小多的鈴聲響起,來電是齊尉,少年被嚇得中斷祭文,轉過身,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遲小多暗道糟糕,緊接着喊道:“衝!”

郎犬頃刻間撲了上去,遲小多把電話一接,喊道:“我在你家湖邊!”繼而掛了電話,衝上前去。

少年淬不及防,被郎犬朝身上一撲,摔在地上,緊接着翻身一甩,把郎犬推到一旁,郎犬化身爲人,衝上前三步,從後面箍住那少年的脖子。緊接着郎犬大叫一聲,忙甩開手,身上起火,衝進湖裡滅火。

遲小多衝到近前,那少年左手煥發出熊熊火焰,推向遲小多的臉,遲小多與他一錯身,少年的火掌與遲小多擦身而過,灼熱的力量在遲小多臉畔一掠。

下一刻,遲小多右手在少年手腕上一搭,側身,左腳絆他右腳,肩膀扛着少年的胸膛,狠狠一撞,少年失去平衡,仰天摔了出去,遲小多卻沒過癮,拖着他的左腕,把他再一下拖回來,來了個過肩摔。

少年像沙包一樣,被遲小多摔得飛出去,一頭栽在泥地裡。遲小多拉了個架勢,喝道:“什麼人?!”

少年一轉頭,雙手前推,掌前裂開一道空間縫隙,幻化出奇異的光芒!

攻擊法術!

遲小多瞳孔陡然收縮,馬上轉身,抱着剛上岸的郎犬一個飛撲,一起跳進了湖裡,霎時少年猶如一枚人體炸彈,以他所在的位置爲中心,爆發出無數燃燒的蠱蟲,一瞬間轉身,猶如紅色的流星羣,朝着遲小多追去!

遲小多一進水,冷得全身直髮抖,郎犬在水裡幻化出人型,一手拖着遲小多,朝更深的湖中潛去。

一條巨大的蛟在湖裡發着藍光,時不時掙扎,痙攣。

遲小多吐出一串氣泡,怔怔看着蛟仙,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人把蛟仙怎麼了?

藍光越來越強,遲小多划水遊向蛟仙,背後卻突然出現了無數白色的觸角,把他一纏,拖上湖面,遲小多被拖得直飛出湖面去,在半空中竭力轉身,只見自己飛向那少年,要轉身一腳,少年卻雙手一扯。

遲小多突然感覺到全身不聽使喚,摔倒在地。

“你你你……”遲小多剛爬起來,纏在身上的,所有的觸角都消失了。

少年兩手回扯,遲小多全身被控制住,踉蹌幾步,竭力掙扎要擺脫,卻被少年牢牢制住。

少年嘴上咒文念得飛快,顯然沒有放棄他的法術,遲小多當即以一個奔跑的姿勢被定在地上。

“汪汪汪!”郎犬上岸,要去救遲小多,卻被少年分出一隻手,同樣定住。

“什麼人?!”

一聲怒喝,齊尉到了,一條火龍飛出,照亮了湖畔的夜空,別墅內保鏢們衝出,發現了湖畔的衝突。

遲小多心裡翻起滔天巨浪,卻無法挪動一步,連嘴巴都張不開,就這麼傻乎乎地站在一旁,心裡翻來覆去把那傢伙罵了無數次,然而下一刻,遲小多已經從憤怒覺得危險了。

齊尉雙手一攏,一條咆哮的水龍飛出,那少年抽身懸浮於半空,喝了句咒文,緊接着額上睜開第三隻眼,手臂化爲四隻,左手第二臂執一把三股叉,調轉叉頭,朝着水龍悍然戳了下去!

水龍登時在空中爆炸,化爲水滴飛散。

媽呀——!遲小多心裡翻了天,馬上知道這傢伙請了個超級大神,是絕對惹不起的,別說自己,連項誠可能都打不過。

齊尉馭龍被破,短暫一怔,緊接着追了上來,那少年揮手,灑出千萬無形的觸鬚,就在這一刻,遲小多發現自己能動了!他每次只能控制一個人!

遲小多衝上前去,踹了那少年一腳,少年法術被破,顧不得齊尉,回手一扯,將遲小多扯到身邊,遲小多再次不受控制,朝着齊尉衝去!

“啊!”遲小多大吼道。

齊尉嚇了一跳,忙把火龍一收,遲小多撲了上來,撞在齊尉的身上,齊尉不敢朝遲小多動手,被他撲倒在地,遲小多雙手扼着齊尉的脖子。

齊尉:“……”

遲小多:“快跑!我被他控制住身體了!”

遲小多被控制後手勁出奇地大,齊尉滿臉漲紅,掰開遲小多的手腕,最後一腳踹在遲小多胸口,把他踹開。

“對不起!”齊尉大喊道,繼而結法印,射出火龍,撲向少年。

遲小多跑向那少年,攔在齊尉的面前,兩人一時間被耍得團團轉,齊尉拿那少年毫無辦法,少年轉身就跑,帶着遲小多在山坡上狂奔,遲小多腳下一絆,短暫地恢復身體控制權,抱着頭從山坡的樹叢間滾了下去,摔得七葷八素,頭昏腦漲時,又被那少年一扯,竟是變成了他手中的傀儡,掩護着他逃跑!

遲小多昏頭昏腦,不知跑去了什麼地方,緊接着少年扔出一個東西,砰然幻化出一個空間門,就在他帶着遲小多衝進空間門的一瞬間,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伸出手,揪住了遲小多的衣領。

遲小多無法回頭,少年穿越了那道空間門,遲小多卻被那隻手牢牢揪住。

“回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最後關頭,遲小多被倒拖出來,空間門合攏,少年猛然轉頭,驚訝一瞥,遲小多身上的法術隨着分離而被強行斷開,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男人的聲音在背後說。

遲小多摔得頭昏腦漲,腳還扭了,心想謝天謝地,要轉頭時,背後那男人卻突然說:“請不要轉過來,我不能和你正面朝向。”

“謝謝……”遲小多轉念一想,不對,這又是誰?

遲小多竭力控制住自己轉頭去看那男人的念頭,心念電轉,問:“你是鬼嗎?”

“不。”那男人解釋道:“你眉心輪的力量太強,帶着青龍的氣息,會壓制住我。”

遲小多瞬間就懂了,戒指!一定是因爲自己做的戒指,另外一枚在項誠的身上,兩個法寶之間會彼此呼應,把他眉心輪的力量傳遞給項誠,同樣地也讓自己獲得了一點項誠的氣息。

聽到“壓制”的時候,遲小多依稀就猜到了背後那男人的身份。

“你是蛟仙?”遲小多問。

“你忘了我嗎?”男人的聲音道:“我們在不久前見過一次面。”

“啊?”遲小多莫名其妙,說:“有嗎?”

“就在公海上。”男人答道:“我是齊尉腳下的那條蛟,凡人將我稱爲龍,但我不是真正的龍。”

“啊啊啊!”遲小多說:“原來是你!”

“唔。”男人的聲音道:“對不起,把你捲進來了,你的腳扭傷了嗎?起來動動。”

遲小多走了幾步,說:“還能活動,不要緊。”

他不能回頭,卻感覺到蛟仙在自己的身後。

遲小多問:“蛟仙,你還好吧?”

“我叫餘玦。”男人答道:“能走動的話,咱們繼續走,去找齊家的人。”

“剛纔發生了什麼事?”遲小多問。

餘玦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遲小多問:“那傢伙是什麼人?”

“那是齊家的某個分支的繼承者。”餘玦在遲小多的背後答道:“來討一個多年前的承諾。只因曾經齊家的先祖是我封正之人。”

“什麼承諾?”

“想請我下南洋。”

遲小多:“你決定跟着過去嗎?”

剛下過雨,遲小多腳下一滑,餘玦馬上道:“小心!我不能碰你。”

遲小多忙道:“沒關係。”

餘玦沒有回答遲小多的問題,遲小多小心地走上這段梯級,說:“剛剛,是你在叫我嗎?”

“是的。”餘玦在遲小多的背後說:“因爲……”

突然一道閃光照亮了天際,烏雲中直飛下了一條青龍,伴隨着萬頃雷霆在齊家的別墅羣上炸開,方圓數裡都在這龍威下爲之顫抖!青龍落地之處,猶如捲起了一陣海嘯,樹葉飛卷。

遲小多:“項誠!”

餘玦瞬間消失了。

齊尉的家裡,項誠、陳真、遲小多三人坐在客廳,遲小多一隻腳擱在項誠的膝蓋上,項誠小心地給他按摩。

“是這個人嗎?”齊尉把一張照片拿出來。

“就是他!”遲小多認出來了,方纔在湖邊的少年,就是照片上孱弱的,穿着白襯衣與西褲的小孩子,站在齊尉身邊,與齊家的一衆親戚合影。

“這照片多久以前拍的?”陳真問。

“十年前。”齊尉說:“他的名字音譯過來後叫做拿督謹修。是齊家在馬來西亞的後裔。”

項誠吁了口氣,看了陳真一眼,陳真思考中,遲小多彷彿看到了兩人頭上出現了“loading”的思考進度條。

項誠比陳真快了一點,更早load完整件事的進度,想了想,要開口。

遲小多心想於是水落石出了。

但是項誠沒有分析,朝遲小多問:“餘玦找你做什麼?”

“他沒有說。”遲小多道:“可能是想請我幫忙吧,我猜的,因爲我聽他的語氣,好像很不好意思,覺得給我添麻煩了。”

齊尉說:“我從小到大,就見過蛟仙一次,還是背影。你們查出什麼來了?”

陳真看項誠,項誠卻假裝看不到,陳真無奈,只得朝項誠說:“你手下查出來的,你說吧。”

“我忘了。”項誠一本正經道:“剛纔說的什麼?”

陳真:“……”

齊尉看看陳真,又看項誠,眉頭皺了起來,問:“查出什麼問題了嗎?”

項誠不說話,給遲小多按腳踝。

遲小多:“?”

項誠眉毛一揚,朝遲小多笑了笑,那表情十分曖昧。

“說說說。”齊尉皺眉道:“賣什麼關子呢。”

陳真只得答道:“你做好心理準備。”

“韓柔好點了?”齊尉道。

“她沒事。”陳真說:“還沒有醒過來。”

齊尉問:“有生命危險嗎?”

遲小多:“……”

陳真想了想,說:“理論上在解決了這件事後,應該會,不過……可能醒來以後就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了。”

齊尉莫名其妙:“啊?”

“和你談戀愛的,根本不是什麼韓柔。”陳真終於說:“就是你那遠房堂兄弟,他是南洋的一個降頭師,用儺術控制了韓柔。”

“我們和可達找到了他的隱居處,就在白雲區,至於他爲什麼這麼做……可能……我不知道。”陳真想了想,說。

項誠嘴角微微抽搐,遲小多心想你倆肯定知道爲什麼。

齊尉表情變得有點奇怪,半晌說不出話來,大家都靜了,陳真和項誠互相看看,遲小多心想這真是太打擊人了。

“這……”齊尉一手無意識地作了個手勢,那表情似乎想笑,卻又覺得非常的荒唐。

“不要鬧了。”齊尉朝陳真說:“真的是這樣?”

“是。”項誠說。

“讓他緩一會。”陳真說:“是有點難接受,不過我們在他家裡發現了一個道具,這只是小朗的初步判斷,讓我帶來給小多鑑定一下。”

陳真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疊面具,遞給遲小多。遲小多沒有戴上,只是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

“這就是儺術嗎?”遲小多:“施法用的?”

面具內部有着奇特的咒文,遲小多啊的驚呼一聲,說:“移花接木符,只是具體有變動。”

“但是小朗有一件事想不通。”陳真說:“爲什麼是個少年人?明明監控上看到的,是個中年男人。”

“很簡單。”遲小多這下全明白了,攤開面具,說:“咱們假設每一個面具戴上去以後都能控制一個人,這樣戴上其中一個,就能控制那個中年男人的臉,再用扯線木偶的法術,控制他的身體。”

“移花接木到中年人的身上後,再操作這個中年人,來戴上控制韓柔的面具。”遲小多說:“於是就可以操縱第一個人偶,去操縱第二個人偶了。”

陳真:“……”

項誠點了點頭,三人又看齊尉。

齊尉完全沒聽進去,大腦似乎有點當機,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樣,真是太尷尬了。”

這下輪到遲小多驚訝了,齊尉似乎沒有受到什麼打擊,或者說打擊的點沒對,難道不該是發現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原來是被男人附體了,才覺得很雷的嗎?

“但是我破不了他的法術。”遲小多說:“這法術太複雜了,只有找到施法的人才能破。”

“可達就在他家等着。”項誠說:“放心吧,跑不了多遠。”

“我……出去一會。”齊尉說,繼而起身走了。

“齊齊!”遲小多喊道。

三人靠在沙發上,項誠去拿飲料,拉開冰箱門,隨口道:“不該告訴他的。”

陳真答道:“不告訴他,等韓柔醒了,自己發現了,也討不到好。”

項誠拿着冰啤酒過來,放在遲小多的腳踝上,遲小多說:“拿督謹修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蛟仙的力量。”陳真說:“我對齊家的事知道得很少,蛟究竟是個什麼?”

“那是一條還沒成龍的蛟王。”遲小多解釋道:“以前跟着鄭老學習,認識龍的時候,我大概知道一些。它的前身是虺,和巴蛇這種蛇系的不同。它修煉了很多年,變成蛟,齊家的祖先恰好就是它的封正之人,和它認識了。”

“封正是什麼意思?”陳真問。

“就是……一種儀式。”遲小多解釋道:“虺修行爲蛟,蛟修行爲龍。虺化蛟的時候,需要有道行有淵源的人,見證它的轉化,在一旁給它‘封正’。因爲人是萬物之靈,可以對許多種族封正。”

項誠想了想,說:“小多就是給我封正的人,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一種認可,這種認可,反而會喚醒它的內心。”

是這樣嗎?遲小多轉念一想,似乎有點違心主意,但從轉化的角度來說,確實能感覺到那點“認可”的存在。

“你們最好小心那傢伙。”遲小多說:“他會請神,齊尉和他打的時候,他居然來了招降神術,是儺術裡的一種,雖然只有很短暫的一會,你猜他請的是什麼神?”

“總不能把佛陀給請來吧。”陳真說。

“請了個溼婆。”遲小多說:“直接一叉就把齊尉的法術給叉沒了。”

項誠:“……”

陳真:“……”

“千真萬確。”遲小多說:“我非常肯定那是溼婆,說不定還會有別的什麼奇怪東西。”

“他逃跑的時候倒是沒有請什麼神。”項誠說:“爲什麼當時不請呢?”

“可能在條件上有限制。”陳真想了想,說:“沒關係,我的心燈能剋制住它,只要不是妖力和法寶產生的力量,心燈都能把它化掉。”

“要不去看看他?”陳真有點擔心齊尉。

“我去吧。”遲小多說。

項誠示意遲小多在房裡等,遲小多卻跟着出門了,項誠只得揹着他,來到湖邊。烏雲退去,銀光灑滿湖面,齊尉正在湖邊坐着發呆。

“噓。”遲小多示意項誠把自己放下,慢慢地走過去。

項誠站在樹後,看着遲小多與齊尉。

齊尉擡頭看了遲小多一眼。

“你到樹後去。”遲小多朝齊尉催促道:“去吧,去,快。”

湖水一片平靜,遲小多讓齊尉也躲到樹後,走到碼頭的盡頭,轉過身,背對湖水坐下,說:“餘玦,你還在嗎?”

他知道這隻蛟一定還有話朝自己說,只是先前被項誠打斷了。

果然,湖水捲起漩渦,一隻巨大的生物從湖中探出頭,出現在遲小多的面前,遲小多背對它,餘玦化身爲人,踏上岸邊。

齊尉睜大了雙眼,看着遠處的餘玦。

遲小多看了眼湖水,湖水倒映出餘玦的臉。遲小多隻是無意一瞥,卻嚇了一跳,透過湖水,定定地看着他。

遲小多:“……”

遲小多幾乎要以爲那就是齊尉了!兩人長得好像!

“你們……”遲小多傻眼了,說:“你倆是兄弟嗎?”

餘玦說:“是不是很像?”

餘玦的氣度沉穩,穿着修身的長褲與黑色的上衣,頭髮很短,看上去就像齊尉多了個哥哥。

“這是齊家先祖的外貌。”餘玦說:“這麼多年裡,我對他的外貌記得最清楚,所以在他死後,我選擇用這個人型。”

“原來齊齊的祖宗長這樣啊。”遲小多說。

“所以,你知道爲什麼我選擇他,交給他我號令五色蛟的力量了。”餘玦說:“他和他,眉目裡很像,喚起了我對往事的一些記憶。”

“你在項誠來前,想問我什麼?”遲小多問。

“我等了一千年。”餘玦答道:“修行陷入了瓶頸,不知該如何化爲龍。想朝您請教,巴蛇是如何化龍的?”

“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了遲小多,遲小多根本沒想到巴蛇之魂,最後到底是怎麼變成龍的,這是玄學中一個無人能勘破的領域——至少目前確實如此。就連九華門對龍的研究,也未曾深入到這個地步。

天地間有龍,然而龍卻不是生來爲龍的,龍生九子,即使龍的後代,也並非是龍,鴟吻,饕餮等妖獸,只是力量強大的妖,它們仍需修煉,才能化龍。

“巴蛇有化龍的執念。”遲小多說:“也是持續了幾千年,始終沒有達成,最後……似乎是因爲一些……經歷?”

“以我的理解是這樣。”遲小多看着湖水裡餘玦的倒影,說:“不一定準確,畢竟我師父也不知道。項誠化龍時,有天劫,有地脈的影響,不過我覺得這些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內心,有一個積極的,強烈的願望,我覺得項誠在最後關頭……那一瞬間。”

遲小多想起巴蛇化龍的一刻。

“他並沒有想着要變成龍。”遲小多說:“事實上,他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餘玦只是安靜地聽着。

遲小多有點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猜他當時最強烈的願望只是,我要活下去,我要保護那個對我而言重要的人,我要拼盡全力,去……”

遲小多隱約抓住了那一線念頭。

“這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遲小多最後說:“道可道非常道,一種……累積到頂點以後,天心頓開,‘無我’的境界,於是就蛻變了。”

“我明白了。”餘玦說。

“明白了什麼?”遲小多問。

餘玦沒有回答,沉默地注視着遠處羣山。

遲小多說:“我覺得你可以和齊尉聊聊,你不是可以變成人嗎?可以和他出去走走,累積一點經歷,說不定哪天就悟了呢?”

“我從來不與齊尉說話。”餘玦說:“看到了他,就像見到了當年的那個人。雖然我已經忘記了他的祖先的名字,不過這些年裡,我常常透過湖水的倒影看着他。”

遲小多:“爲什麼不和他交流呢?”

餘玦說:“因爲人很快就會死去,我不大想交朋友。”

遲小多沉默不語。

“不過他倒是說得不少,他告訴過我。”餘玦說:“他想離開家族,去當一個自由者,他已經不需要我了,我也覺得,齊家的責任不應加諸在他的身上。”

“那麼你還會回來嗎?”遲小多說。

餘玦答道:“聽了你的話,我考慮是否換個地方修行,這些年裡我只顧着潛心修煉,一心想化爲龍,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遲小多明白了,餘玦說:“我應該入世。”

“你可以和我們的妖怪們一起修煉。”遲小多說:“鯤王走了,水族還缺個領導。”

餘玦笑了笑,搖搖頭,遲小多一想也是,餘玦的目標是化爲龍,天天被項誠的龍威壓制着,估計會很蛋疼。

“那你打算去哪裡入世?”遲小多說。

“也許是南洋。”餘玦解釋道:“拿督謹修的族人懇求我過去,雖然他召喚我的方式有欠禮貌與修養,不過我仍打算去南洋生活一段時間。”

遲小多知道餘玦的“一段時間”對於人類來說,也許就是三四百年的光陰,如果餘玦在馬來西亞修成龍,那麼就永遠見不到他了。

“你不會捨不得這裡嗎?”遲小多說:“其實人還是會思念故鄉的。”

餘玦答道:“來來去去,彈指百年,已經習慣了,每個時期都有捨不得的東西,過了就會淡忘……這些年裡,唯一牽掛的就只有齊尉,他是我看着長大的,在他出生的第一天,他的父親就抱着他,來到我的面前。”

遲小多啊的一聲,說:“可是他後來就沒有再住在齊家了。”

“是的。”餘玦答道:“那一天之後,他就住在他母親的家裡,不缺吃穿,健康長大。我經常會去他外婆家裡,看看他,給他帶點東西。”

“直到他父親死後,某種意義上,他回到了這裡,每次當他朝湖水裡看的時候,我都會看看他。”

項誠與齊尉站在樹後,項誠看了眼齊尉,拍拍他的肩膀。

“你會孤獨嗎?”遲小多問:“我們還有很多妖怪朋友,可以介紹給你認識。我們家戰死屍鬼王說不定很想和你當哥們兒。”

餘玦笑了起來,說:“不必,我覺得這樣很好。我不曾與他說過這些,就是怕他有牽礙,現在,他已經長大了,也不再需要我,想做什麼,只要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太陽升起來了,餘玦說:“非常感謝您。”

“不客氣。”遲小多說:“我代表項誠和全體妖怪,歡迎你隨時到聖地來玩。”

“有時間的話,一定拜訪。”餘玦答道。

餘玦化身爲蛟,鱗片在晨曦下閃爍着五色的光華,一轉身投入了湖中。

遲小多打了個呵欠,起身,看見齊尉站在樹下,沉默地望着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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