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這個屎橛……是角色。”
陶鹿將老崔等人派了出去,再看着老崔的背影,道:“說歸說,老崔是有點直覺的。有點像第六感那種。”
“很神是嗎?”柳景輝問。
“神不神的不知道,但我們確實是遇到好幾次了。”陶鹿主要是給宋天成說明,還有分局的領導,也順道接收了一波奇怪的知識。
“其實也不奇怪,有些案子和人,巧合的很多。”宋天成“高屋建瓴”的說了句沒用的話。
柳景輝是京外人,笑呵呵的道:“要說神人,我還真見過不少,有些確實有點東西的。包括直覺這個東西,有些人就是比別人敏銳。”
陶鹿打個“哈哈”,道:“咱們做警察的,說這個就變成搞迷信了。”
柳景輝心道,說的京城就不搞迷信似的。話鋒一轉,柳景輝就順着京城人喜歡的模式,道:“這玩意用科學也是能解釋的。玄學一點的比如高維投影,暗物質的影響,貼近現實一點的比如磁場的影響,像鴿子那樣,再基礎一點的版本比如經驗模型,或者特殊的生理構造,比如山豬找松露。”
他這麼一說,陶鹿果然點頭贊同,在他看來,崔啓山應該是屬於最後一種的。
“老崔要是能把鷂子的屍體翻出來,那就真的有意思了。”陶鹿說着有意思的話,表情可是一點都不覺得有意思。
這個案子麻煩的要死!再要是死一個知情人,那就真變成死麻煩了!
柳景輝安慰他:“不至於,20多年前的案子了,到哪裡去翻屍體去。”
身後也傳來幽幽的一聲嘆息:“放心吧。就算崔大隊把鷂子的屍體翻出來,我們也不認識。”
說話的,正是坐在角落裡,翻看舊卷宗舊文檔的蕭思。崔啓山不想帶他出門,就把他丟在江遠的組裡幹活,反正丟了也不心疼。江遠要是敢借調他,崔啓山就敢送出去。
陶鹿則是聽的便秘般難受。
難受就難受在蕭思說的對。
是的,直到現在,警方和嫌疑人都不知道鷂子的長相,也沒有掌握他的指紋和DNA。王福庭倒是見過鷂子,但他既沒有仔細端詳對方,也不是很擅長記人樣貌,這些年過去了,鷂子究竟長什麼樣,王福庭根本說不清了。
其實長什麼樣都不重要。這也就是有江遠的顱骨復原術,纔有討論長相的基礎,否則的話,鷂子是死是活,跟長相都沒有關係。這還是不考慮到日漸普遍的整容技術,以及可以使用的化妝技術的前提下。
想到種種可能,江遠都不禁搖頭,默默的回去看卷宗去了。
他倒是不反對陶鹿的策略,運氣好的話,也還是存在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情況的。事實上,大部分的刑偵案,都不用特意端着,就是一通亂拳打過去,基本就能偵破。
21世紀的技術革命,已經牛逼到讓不懂技術的人隨便搗鼓搗鼓,就感覺一切不過而此,乃至於看什麼都是草臺班子了。
不過,反正臺子都已經搭好了,上去幾個人,唱跳一番,興許也就成了。
就好像現在的很多案子,用“偵破”這個詞都顯得貧瘠,就是用警務通掃了一下,直接出結果了。真正考驗刑警的反而變成了文明執法,證據合規之類的問題。
而建門院的案子,恰恰相反。
它是命案積案,又因爲死者張校明的身份特殊,是張家的孫子,就使得案件一方面在資源的層面基本拉滿,另一方面,它的調查方向又受到限制。
牽扯到政治的東西都很煩,尤其是刑事案件,主打的是一個追求真相,但政治有什麼真相可言,政治只有站隊而已。
假如張校明的死亡,真的牽扯到政治原因的話,就算是江遠,也很難調查了。
準確的說,調查涉政的案件,反而更需要準確的調查。
誠然,江遠可以要求張校明的姐姐張校雅提供大量的相關信息,以江遠今時今日的地位,張校雅大概率是會願意的,問題是,沒有前期的準確調查,張校雅應該提供哪些信息呢?
張校雅又如何判斷哪些信息值得說出來,哪些信息不值得呢。
如果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警察的要求其實是全說出來。在審訊室或詢問室裡,警察會問的非常細緻,其細緻程度跟普通人的聊天是完全不一樣的。廣度方面更是如此。至於哪些東西是案子裡有用的,哪些東西是案子裡沒用的,
而且,像是張家這樣的情況,張校雅這樣的身份,她知道的信息是很多,但適合都說出來嗎?
有些東西,她可能願意說出來,別人也不願意聽。
另一方面,許多政治相關的信息本身就是主觀性的,很多都是小道消息彙集而來的,或者說的委婉一點,是來自於利益相關方的信息彙總和再分析。
這種主觀性的消息要不要說出來呢?說出來又有多少真實性呢。
但不說這些主觀性的消息,又要說什麼?就比如張校明的死,是因爲張家的敵人嗎?那張家的敵人有哪些人?就這個問題,都不可能有客觀性的回答。
所以,哪怕最終是需要張校雅來回答一些問題,江遠也得知道問題是什麼。
這些只能從卷宗中摳答案了。
這一看,就是一天。
第二天起來,也是接着看。
刑事科學技術,本質上就是一種技術,說破案如做題是有點輕浮了,但基本流程就是這樣。
江遠扒着卷宗,也是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已知條件,要麼,就是希望從現有的條件中,找到一條破題的路徑。
這兩件事是串在一起做的,時不時的,江遠還要接收其他人遞送過來的簡報。裡面是他們對已讀的卷宗的大略描述。
這讓江遠能夠大略的瞭解案件的全貌,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深入的再閱讀。
與此同時,更多的信息也送了過來,尤其是新拍攝的照片,大量的發過來,時不時的還有新修復好的膠捲送到。
江遠這樣看了兩天,這日中午——毫無徵兆的,沒有任何人提醒的,江遠將目光放在了一張油泥的特寫照片上。
油泥來自於死者的指甲縫,這並沒有太奇怪的地方,受害人張校明死前的工作單位,就有自建的油印廠,負責一些廠內的宣傳文件的印刷,也是張校明常去的地方。
另外,當時的油印物的印刷質量是不穩定的,即使不去油印廠,只接觸油印產品,偶爾也會在指甲裡塞入這樣的油泥。
不過,只在指甲縫裡塞入,雙手的其他部位卻都乾乾淨淨的情況,還是非常少見的。
江遠再翻出現場的照片看了看,接着,又找出王福庭的供詞,仔細的閱讀起來。
如果說現在的調查,比20年前有什麼優勢的話,王福庭算是最主要的部分了。他畢竟是本案的目擊證人,雖然效果有限,能力也有限……
而對於兇殺過程,雖然時間極其短暫,但負責審訊的民警,還是盡職盡責的做了非常詳細的詢問。
江遠很快就找到了殺人者與被殺者之間的身體接觸的過程。
在張校明倒地的那一刻,他應該是短暫的接觸了兇手,至少在王福庭看來,是觸碰到了兇手的。
如此一來,油泥的來源,如果它確實是從兇手身上轉移來的話,那兇手就有很大概率是同事了。
這也能解釋很多問題,比如爲什麼一見面就要殺人,爲什麼人來人往的建門院篩不出兇手來。
不過,僅僅這麼一點油泥還是不足夠的。
江遠想了想,再打電話給王傳星,道:“你做個統計,看看有哪些人,跟張校明做過同事的人裡面,後來飛黃騰達了……恩,這個統計回頭再弄,看看曾經住建門院的人,有多少人,後面飛黃騰達了!”
要說,這種直接尋找受益方的法子,也是當年得不到的優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