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穗一愣,順聲看了過去,佔了休息區最佳座位的是一個少年,他全身黑色休閒系,佩戴一頂黑色鴨舌帽、黑底銀色條紋面罩,幾乎將臉遮得嚴嚴實實。
見狀,她嘴角不禁抽了抽:“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先前宋澈不是說過,除了宗玹之外,其餘成員都去外地趕通告了麼?
“剛下飛機,沒什麼事就跑這兒來了。”謝無言背倚着座位,兩條大長腿不知該往哪裡放置,他整個人處於一種慵懶隨性的狀態,語氣輕鬆道:“剛纔參觀了一下你們學院,環境確實不錯,不愧是貴族學院啊……我在考慮要不要轉學過來,這種私人制度的學校應該在管理上不算嚴格吧?”
裴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勾勾盯着他被掩藏起來讀不出情緒的臉,“你孤零零的出現在這裡,給人一種慘遭隊友拋棄的感覺呢。”
少年呼吸一窒,胸口間那種堵悶幾乎爆炸的壓抑窒息愈來愈強烈了。謝無言深吸了口氣,倏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少女,沉聲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帶我走。”
最後三個字充滿歧義,饒是裴穗都不由得怔了下,如果被不知道的人聽了去,還以爲謝無言這是在求她私奔呢!
被這種想法深深窘到了,她繼續選擇無視了某人的話,仰頭猛灌了幾口飲料,空氣中飄來一股關東煮的誘人香味,引得她空虛的胃開始蠢蠢欲動。
“下一節還有課,我填飽肚子就得回去,沒空陪你。”丟下這麼一句,裴穗起身朝關東煮區域走去,端着餐盤小心翼翼地返了回來。
她真的是餓極了,顧不上燙嘴一口氣就吞嚥下整串的瑤柱海蔘包,哪怕被燙得呲牙咧嘴也是一臉滿足。
謝無言被裴穗這種“豪邁狂放不怕燙”的吃相震住了,盯着她看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你……餓死鬼投胎啊,燙不死你啊,好歹吹一下再吃啊!”
少女嘴脣都被燙得發紅,萬一被燙傷了怎麼辦?
爲了一串吃的,至於麼?
“唔嗯太好吃了……不用你管啊,我就是餓死鬼投胎怎麼着吧,你都不知道我餓成什麼樣了……”裴穗邊吃邊道,時不時就要倒吸氣,那是被燙的。
謝無言看着她拿起一串鱈魚芝士包不怕死的就要往嘴裡塞,氣得他一巴掌拍了上去,動作迅猛又突然,裴穗毫無防備的手一抖,食物掉在了桌上。
“你幹嘛?”反應過來的少女瞬間怒了,像是炸了毛的貓咪朝罪魁禍首一頓怒吼:“你有病吧,我在這吃得好好的,你手欠是不是啊,信不信我揍你啊?”
少年擡手摸了摸臉上的面罩,聲音低沉且磁性:“其他的就算了,這一串裡面有芝士,你不等它涼一些再吃,絕對會在你口腔裡燙出水泡的。”
“燙出水泡我也願意!”
謝無言眉頭緊鎖,神情不悅的看着她,語氣焦躁不耐:“你實在等不及了就先吃餅乾墊一墊!沒見過你
用生命吃關東煮的,那邊招牌告示上的大字你看不見是不是,小心燙嘴,你這要是再繼續吃下去,舌頭都要被燙掉了!”
“你管我啊……”裴穗肚子餓得近乎痙攣,氣勢也被壓了下去,她委屈不甘的抿緊了脣,“再說了,這些也沒有想象中的燙啊,已經差不多涼了。”
趁她嘟囔不滿的功夫,謝無言已經從貨物架拿起一包蘇打餅乾結了賬,長腿一跨幾步路就回到裴穗的面前。
他掩藏在面罩之下的俊容滿是嫌棄,看都不看就將蘇打餅乾丟進少女懷裡,語氣傲慢不爽,可字裡行間卻透露出濃濃的關切:
“先吃這個墊一墊,關東煮再等幾分鐘。尤其是這種夾心的,外皮是涼了,可裡面湯汁咬出來依舊燙嘴。”
實在拗不過眼前少年,加上她嘴巴里的確開始隱隱作痛,好像是方纔吃得太猛,口腔黏膜被燙出了泡。裴穗撇了撇嘴,三兩下拆開包裝,蔥花芝士味的蘇打餅乾香而不膩,她將餅乾朝謝無言那邊推了推,說:
“喏,你先吃第一塊。”
謝無言頗爲驚訝的挑了挑眉峰,口吻戲謔:“不愧是尹式千金啊,真是懂禮貌有教養。”
這話聽起來有些反諷的意味,但裴穗並不在意,甚至順着他的話說道:“是啊,就算我餓得頭昏眼花、四肢癱軟,也得做一個懂禮貌有教養的好孩子。餅乾是你買給我的,這一口,理應你先吃。”
聞言,少年也不再同她客氣,伸手抽出盒裡第一塊餅乾往嘴裡一扔,他邊嚼邊說:“剩下的交給你了,我在進行身材管理,最多隻能吃一塊。”
他可不是宗玹,怎麼吃都吃不胖,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同情你。”裴穗歪頭啃咬着餅乾,時不時就拿餘光上下偷瞄着他被藏起來的身材,記憶中,她摸過這個少年的胸腹,肌肉比例線條堪稱完美,真的讓人愛不釋手。
一口氣吃了小半盒,裴穗從兜裡摸出紙巾擦了擦手,準備朝關東煮進發——這會應該涼的差不多了,肯定不會燙嘴了吧?
她取出一串腐皮鮮蝦卷,沒有着急下嘴開咬,而是用意味深長的語氣道:“身邊有一個似乎怎麼都無法超越的強勁對手,有時候真不是什麼好事情呢。”
越是追尋就越會發現,無力、無奈是一種怎樣的心酸,跨過鴻溝說來容易,可真站在當事人立場與角度時就會發現,這道鴻溝橫跨了幾個懸崖峭壁的距離,遙不可及。
裴穗若有所指的話,令謝無言眸色一黯,心情再次陷入低沉與消極。
他低垂着頭,左手輕敲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可心裡卻一片死寂,甚至是絕望。
他一直以爲自己在組合裡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能說是當之無愧的ACE,但最起碼也是組合裡絕對的人氣之王。
可不管是經紀公司,組合成員個人,還是支持擁護他們的真愛粉絲都認爲,FOX組合的靈魂領袖是宗玹,團隊中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從來就不是他
謝無言。
哪怕,他是組合中唯一偏向演戲發展的成員,不論上臺領過多少關於演技人氣的獎項,他就是比不過在音樂領域有着天才般創作才華的宗玹。
本以爲,宗玹戀情曝光會是一次洗牌組合高低順位的機會,可誰能想到,宗玹的人氣與影響力不僅沒有受到戀情的影響,反而又升了一個檔次!
這讓謝無言感到玄妙、不可思議,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他身上,饒是再怎麼有自信也不會篤定有眼下的局面……更不要說,宗玹從來沒有在戀情話題上遮掩隱瞞,那種恨不得將裴穗掛在嘴邊炫耀秀恩愛的勢頭,到底是如何說服粉絲不脫飯、繼續誓死跟隨的?
謝無言想不通,嫉妒憎恨又羨慕着,作爲一個公衆人物,他真的很羨慕宗玹可以正大光明的談戀愛,與自己喜歡的人同框、出雙入對。
不像他,哪怕心裡不知何時駐着一個人,他都要小心翼翼地藏好、控制好情緒不外露,不能被眼尖的媒體記者發現,不能被腦洞出奇大的粉絲髮現……
像此時此刻這樣,以一種甚至算不上是朋友的關係面對她,近距離看着她,填補內心茫然的空白,享受這短時間的踏實與單方面的溫情綿綿。
這麼說來,他好像真的很慘,事業上被宗玹壓制得死死,就連愛情……也慘敗一塌糊塗。
正當謝無言陷入自我世界開始反省與自我厭惡時,肩上倏地一沉,他回過神看去,只見裴穗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她嘴邊還沾着湯汁沒擦乾淨,可那雙琥珀色眼眸卻澄澈透亮,映照在他漆黑死寂的心裡,驅散了那片無盡黑暗。
“好久沒見了,感覺你真的變了不少啊,之前那個一臉傲嬌又彆扭的野獸派風格哪裡去了?獅子王秒變憂鬱大貓了是麼,說真的,你不適合這種憂鬱風格,不管你經歷了什麼都得打起精神來。”
裴穗一把勾住眼前少年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填飽肚子之後她心情明顯轉好,態度也親近了不少:
“雖然不明白你爲什麼總以那個傢伙爲目標……唔,你跟他根本就是不同路線的啊,別那麼執拗,單說顏值吧,我覺得你比他帥多了。”
這是實話,謝無言的顏值一向是裴穗最爲欣賞喜歡的那一卦,至於某人麼,完全像是從少女漫中走出的男主角,長相俊美精緻,氣質仿若憂鬱貴公子,一個眼神就令萬千少女癲狂……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她。
裴穗一番安慰,其實並沒有對謝無言起多大作用,他眼神森森看着她的臉看了一會,然後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轉而盯着便利店超市另一旁的貨物架,像是突然對一排排的飲料產生濃厚興趣,他聲音依舊低啞:
“你還是那麼羅嗦。”少年微頓了片刻,借用餘光偷瞄着身邊人,他話語含糊不明的嘀咕了一句:
“鬼知道我怎麼會對你有想法……”
“嗯?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啊,再說一次?”
“……你幻聽了吧,我剛纔什麼都沒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