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也期待着上場，從青訓營打到市隊，打到省隊，再到全國乒乓球大賽上一舉奪冠進入國家隊，他付出的辛苦別人不知道，他也不屑於跟別人說，只要能站在世界的舞臺上實現自己奪冠的夢想，爲國家體育事業的榮譽牆上再填一面旗幟，那些苦和累算什麼？
時光荏苒，自己也是四十多歲可以打上油膩標籤的大叔了，即使平時也有在訓練，注意保養，卻也不可能達到二三十歲小夥子那樣棒的精神狀態和充沛體能。
看到眼前的少女這樣的狀態，他由衷的感到欣慰，雖然她肆意挑戰的行爲方式並不被自己認可，但他能感受到少女那種迫切想在世界級舞臺上證明自己，爲國家、爲夢想而努力的心。
但，她還是太年輕了，要知道能代表國家出征世界的隊伍，不是隨便喊個口號就能進的啊！
“啪！”
“1:1！”
看着聽到分數毫無反應的張斌，林小雨長舒一口氣，這就是國家隊，自己還猜測他需要兩三球才能適應，但只是一球，他便找回了擊球的感覺，反擊的位置也讓她難受異常。
張斌的年紀畢竟還是大了，也許對於正常人來說他還是很年輕，連法定的退休時間都不到。
但對職業運動員來說，他的巔峰期早已過去，迎接他的只有一年一年的狀態下滑，縱使如此，他也不是那麼輕易被打敗的！
這就是國家隊隊員！曾經大浪淘沙出來的整個龍啓國最精英的體育隊員之一。
當~當~當~當~
球館裡莫名的開始壓抑起來，除了來回不斷的球落案聲，就只有裁判時不時的報分聲，連允兒直播間的彈幕都少了很多，但觀看人數卻不減反增。
鬥神直播的人氣不像別的平臺注水嚴重，動不動就是十幾億熱度，千萬人觀看，禮物確實可以提升熱度，但真實的觀看人數所提升的熱度比砸錢的效果更好，當人數來到三十萬的時候，允兒的直播間便在上午十一點這個並不好的時間段登頂了。
其他路人進來所看到的首頁推薦便是允兒的直播間，爲了大家的觀看效果，允兒也提前關閉了特殊禮物的全屏顯示效果，當然這不是說你刷了後就沒了，只是這些特效都被押後，直到主播再次打開顯示後纔會按照送禮物的時間一一播放，一些頂級主播在開播後甚至能夠全程觀看各種禮物特效。
“7：7！“
發球權再一次來到張斌的手裡，林小雨深深的吸了口氣，自身也慢慢的興奮起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心底吶喊着！
她受夠了平淡無奇的生活，不用像上輩子那樣只是躺在牀上無力的看着比賽，這具富有青春活力，健康無比的身體帶給她衝向巔峰的資本，不用在腦海裡一遍遍模擬對手，假裝比賽，而是可以驕傲的站在賽場上告訴全世界，我纔是最強的！
“出現了！超級急下旋球！”彈幕沸騰道！
“拿下這一分！”
“贏定了！”
激烈的彈幕林小雨看不到，裁判已經準備舉起判分的手臂她也視而不見，當全世界都覺得你會輸的時候，你一定要贏給他們看！不爲什麼，只爲超越自我，超越一切！
球拍與球點到即止的觸碰像極了蜻蜓點水的剎那，不用放大鏡永遠看不清波瀾何時而起，乒乓球沒有受到任何的外力，只是根據反射的原理輕輕的落回了張斌那邊的球檯上，帶着餘韻的旋轉讓它不由自主的滾回到了網前，只是這次的網，在那邊。
“7:8！”裁判眼露驚奇的同時宣佈了分數。
“發球局被破了！”彈幕裡無數的問號和感嘆號飄過，一個曾經的大佬千百次比賽練出的必殺技就這樣被破了！比賽又滑向了不可知的深淵。
“借力而不用力，便足以破解你的發球。”林小雨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她是對的。
張斌也只好無奈的搖搖頭苦笑道，“終究還是被看穿了。”
是的，他的發球你越是急迫的想要打過去便越是會被牽着鼻子走，球體本身的力道就決定了你無論如何回擊都會走向失敗，與其想方設法的破解，不如順其自然的等待，在它彈起的時候便靜靜地等待着，然後，是成功還是失敗都交給它自己。
可惜在答案揭曉前能想明白的人並不多，大家都是高手，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在乒乓球的世界裡，很少有以防守爲主的球員，就是不斷的進攻進攻進攻！
直到打破對方的壁壘，這纔是作爲一名職業高手該做的事情，所以很多名將就這樣掉進了斌王的陷阱裡，越是掙扎只會讓自己輸的越快，輸的越快，狀態便會越來越差，直到自我懷疑，自我崩潰爲止。
但張斌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女孩卻能立刻調整自己的心態找到破局之法，不得不說一句真乃大心臟。
在正式的比賽場上，第一要面對的不是強大的對手，而是恐慌的自己，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鏡頭下，在別人的注視下發揮出超常的實力，可以說，能保證正常實力已經是不俗的表現了。
林小雨卻不是這樣的人，她的眼睛裡只有對手，只有超越自我的興奮，從走到比賽場地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活在了一個自我的世界，打好比賽，然後贏下去，這就是她傳遞給張斌的感覺。
“呵呵，很可怕的少女啊。”張斌心中默唸，他似乎在她的身影后看到了年少時的張佳寧，就像這個名字註定會走上王座。
“7:9！”
“8:9！”
“8:10！”
“9:10！”
賽點終於到了！
是國家隊隊員張斌將比賽繼續拖下去還是素人林小雨挑戰成功，就在這最後一球上！
張斌一手執拍，一手握球，閉上眼仰着頭沐浴在刺眼的白熾燈下，往事種種慢慢涌上心頭，有比賽失利時的不甘，也有比賽勝利時的興奮。
二十歲，三十歲，到現在四十歲，似乎很平淡的就過去了，自己贏過，卻未曾在世界級大賽上贏過，自己輸過，卻只是未曾在小比賽裡輸過。
“你真的很強呢。”張斌依然沒有睜開眼，只是喃喃道。
不知他說的是自己還是對手，還是那條在世界盃把最巔峰的自己狠狠打敗的金色巨龍。
“那麼，請接好這一球吧。”
再次睜開眼的張斌顯得古井無波，似乎是贏是輸他都不會再有下一次擊球的準備了。
蹲身，拋球，右手出擊，依然是熟悉的反手急下旋球，但不知爲何，它的旋轉速度並不快，連允兒都能清晰的看到球上面的標識。
“這樣的發球能行嗎？”
“張斌不會是自暴自棄了吧？”
“怎麼可能！寧肯站着死，不能躺着生啊！”
“朋友，這只是一場比賽。。。”
直播間裡吵鬧着，林小雨卻如臨大敵，瞳孔近乎縮成了一個點，莫名的，她竟然往後小撤一步，在衆人迷茫的眼神下輕輕的把拍子放在裡球案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上。
“這能接到？”
觀看比賽的人都抱着這樣的想法，只有對面的張斌看到這一幕釋懷的笑了。
“終究，還是輸了啊。”
乒乓球在所有觀賽者的眼裡上演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顆球，竟然沒有彈起來！！！”
在允兒驚呼到嗓子沙啞的解說下，乒乓球以一個近乎與桌案平行的姿態滑了過去，是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滑過去，剛以爲球速很慢的觀衆們這才反應過來，不是他們看到的球速慢了，而是他們所有人的動態視力，已經跟不上旋轉的球速了。
這就是物理上的餘暉效應，別稱視覺暫停現象。
當光對視網膜所產生的視覺在光停止作用後，其上仍就能保留一段時間的現象，這樣的連續效果下，就讓我們感覺到物體的速度其實並不快，事實上它的速度已經達到能夠欺騙眼睛的地步，就像是走馬燈。
碰！
被接到的球輕輕磕在桌案的邊角然後飛出賽場，隨即在觀衆席的座位上肆意彈跳着。
“9:11！林小雨勝！”
裁判似乎也陷入剛纔那不可思議的一幕裡，遲了幾秒纔開口報道。
甩了甩有些痠麻的胳膊，林小雨笑道，“差點就讓您得逞了啊。”
“你這妮子，說話用的都是敬語，但怎麼聽怎麼覺得刺耳。” 張斌嘆口氣搖頭道，“我輸了，會履行承諾的，不過行不行就得看那邊的意思了。”
“那就謝謝您了。”林小雨躬身感激道，隨即便來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揹包將乒乓球拍裝了進去。
“你還會打別的球？”
看到那碩大的揹包裡有別的拍子張斌不禁好奇道。
“是啊，我最喜歡的是乒乓球，但我最強的可是網球哦。”林小雨笑了笑回道。
“呃。。。”張斌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比較符合現在的情景，都說不要用自己的愛好挑戰別人的職業，但這條定理似乎在林小雨的身上並不適用啊。
“你打算衝擊超級大滿貫？”張斌想了想說道，只有衝擊超級大滿貫的人才會多樣發展，但也不是這種多樣啊？
“是的，我打算拿下乒乓球，網球和羽毛球三種比賽的單打冠軍。”林小雨很是隨意的回道，也不管她的回答是不是會雷到別人，乒乓球也就算了，網球和羽毛器在龍啓國都屬於冷門職業，能在世界上有所排名的人加起來一隻手都能數過來，雖然有些殘酷，但事實就是如此，龍啓國在這兩項體育運動上如今並沒有可以扛起大旗的人物。
但現在一個還名不見經傳的小傢伙竟然告訴一位國家隊隊員自己最強的竟然不是本國的國球？還想要拿另外兩項近乎被國外選手壟斷的熱門項目單打冠軍，這讓剛剛輸掉比賽的張斌心裡泛起些許嘀咕，覺得她是在吹牛。
要知道這三項運動不說完全一樣吧，簡直是毫無關係！其中一項都要窮盡運動員一生去拼搏，竟然有人想要全面開花，確定不是在異想天開嗎？
“有機會我可以帶你打打網球，讓你一盤。”林小雨背起包俏皮的說了一句便往外走去。
“真是囂張啊。”雖然張斌已經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紀，但聽到林小雨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火氣蹭蹭往上冒，年輕人，雖然法律沒有規定拽是犯法的，但你這麼囂張很容易被人打啊！
“張斌教練，今天你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傢伙，不知道您現在是什麼心情！”
“張斌教練，對於林小雨肆意挑釁的行爲你有什麼看法！”
幾個話筒還不等張斌反應便湊了上來，雖然剛纔的比賽沒有得到電視臺直播的許可，但也不妨礙他們私底下問問八卦，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業績啊。
其實倒是有幾個機靈的想要去攔林小雨，奈何林小雨像是知道他們的想法一樣，一溜煙就跑的沒影了。
不光他們大呼可惜，連允兒也很是遺憾，但想到自己手裡的卡片，又莫名的開心起來。
這是林小雨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偷偷塞給她的，以後方便聯繫用，雖然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林小雨會給自己聯繫號碼，但多認識個人總是多條路嘛。
直播間的路人們看到比賽結束了也漸漸散去，熱鬧湊完了，該做中午飯了，這就是生活啊，再熱烈的激情退去都只剩下疲倦。
“等一下！”
“我老公呢？”
“我似乎看到畫面了。”
“別鬧，我是正經人。”
“你們成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
乒乓小姜一臉黑線的坐在電腦前，這都是什麼水友！害的自己差點忘記要說啥。
“你們難道忘了嗎？剛纔白髮少女的發球！”
“不就是正手平擊發球嗎？有什麼好講解的（摳鼻）。”
“說的你能發出來一樣（白眼）。”
“不！你們再想想哪裡不對！”乒乓小姜循循漸誘道。
“你說的是執拍手吧（吐菸圈）。”
“有什麼不對嗎（懵圈）。”
但看過早上直播的粉絲們卻像被過電一般，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允兒也像是撥開重重迷霧得見天日的旅人，她終於明白過來哪裡不對了，那種在三米外發球都讓她看不清的感覺，從比賽開始到結束都沒有出現過，因爲。。。
“那傢伙從都到尾用的都是右手（咬牙切齒狀）！”
“真是不當人啊！”
“右手怎麼了？”
還有後來的不知道原因。
“林小雨，其實是個左撇子。”允兒沉默了一下才一字一句道。
直播間像是中了遊戲中法師的禁咒——沉默術，半晌都沒有彈幕飄過。
“原來，是這樣啊。”這句話不是彈幕，而是響自允兒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