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慕容獨歡要以任新月自刎,來換自己的命,沉溪雲頓時從虛弱的狀態中強打起一絲精神。
就見她斑白而凌亂的髮絲下,一雙毫無焦距的眼睛,堅定地看着門口的方向,以爲那裡站着任新月。
“月兒啊……不要管我了,我原本也是快要入土之人,早死晚死都無所謂的,你不要聽這個狂徒的話,快殺了他!我們任家的兒孫,從來不會向敵人妥協。”
“老不死的,不要說話!”慕容獨歡爆喝着。
大怒之下,他還以刀鋒劃破沉溪雲脖子間的皮膚,疼得沉溪雲眉頭緊蹙,卻依舊不肯發出一聲痛呼。
任新月看得心頭一痛。
族母明明一把年紀,不能安享天倫之樂,還要受到如此痛苦,都是她的錯!但錯不在她招惹了不該惹的人,而是怪她沒有斬盡殺絕,沒有斬草除根!
不過,既然是她的錯,那她就要承擔。
任新月將手中的屠龍鞭收回了冥靈空間戒指之中,然後從一旁的佛堂佛龕下,取了一把剃頭刀。緩緩舉起了那小刀,放在自己的脖頸間。
她清楚的知道,這條命,已經用過了一次盎雲靈脈水。九轉神珠也被人竊走。再死便是真的死了。
可她還是準備這樣做。
“慢着!”白華伸手壓住了任新月準備自刎的小刀,微微轉頭,看向慕容獨歡,最後威嚇道:“慕容獨歡,你不要再做垂死掙扎了,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
慕容獨歡得意地獰笑:“怎麼沒意義?我就算是死,也可以有堂堂央月公主給我陪葬,我死得很有意義啊,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充斥在了原本寧靜的佛堂裡,顯得分外刺耳。
誰知,就在慕容獨歡這仰天大笑之際,白華倏然出手。凌厲地指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慕容獨歡擊中。整個手臂都斷了下來。
然而……
慕容獨歡在手臂斷了的情況下,還是咬着牙,用另外一隻手往沉溪雲的身上猛擊出一掌。登時就將沉溪雲打得噴出一口血來,整個人踉蹌出去好幾步。
還好任新月及時衝過去,才讓沉溪雲跌倒在她的手上。
白華追擊慕容獨歡而去,剩下任新月攬着沉溪雲,爲沉溪雲把脈。
“月兒,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沉溪雲虛弱地問着。
“族母,不要緊,我這裡有盎雲靈脈的水,可以讓你馬上恢復過來。”任新月急忙從冥靈空間戒指中取出瓷瓶。
“不,不……”沉溪雲忽然費力搖頭,執着地道,“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四個字讓任新月心下一沉,臉色都跟着白了幾分。她低頭看着族母憔悴的臉,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族母,你這是……想求死?”
“傻孩子,能活着,誰想死?族母只是覺得,差不多到了這個時候了,我也不需要再強求。”沉溪雲微微喘了口氣,繼續道,“天龍靈脈還好好的,族母也算沒有辜負你交給我的任務,現在族母累了,想去見你爺爺了……”
見任鴻楊?見那個害死族母爹孃兄弟的任鴻楊?
任新月恍然,原來族母一直放不下那個心結。即使是她親手殺了任鴻楊,卻還是在想着他,想着這個讓她又愛又恨,錯付一生的男人。
“孩子,記住奶奶一句話,不要爲恨而生,但可爲愛而死……”
沉溪雲說完這句,便緩緩合上了眼睛。那雙蒼老而斑駁的手,無力的垂下。再也不會慈愛地撫着任新月的發,低訴那高深的話。
一滴眼淚落下……
這是任新月自魔獸嶺醒來後,第一次落淚,第一次明白了永別的意味,第一次爲死亡而心痛。
這感覺,如此叫人難受,卻也如此令人刻骨銘心。
任新月抿着脣,收回了裝着盎雲靈脈水的瓷瓶。
她尊重沉溪雲的意願,並沒有強行將奶奶復生。而是將奶奶安葬在了佛堂之後,與任鴻楊的墳墓在一起。最後再爲她奶奶立下了一塊墓碑,好讓她以後可以時時來悼念。
做完這些,任新月用傳音鈴呼喚起白華:“抓到慕容獨歡了嗎?你現在的位置在何處!”
白華那邊除了呼呼的風聲,許久才傳來了回答。
“月兒,慕容獨歡躲進了萬骷殿!”
“萬骷殿?妖天在庇護慕容獨歡?”任新月低沉的聲音,帶着發自肺腑的怒意。
白華沒有回答,只是從傳音鈴裡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勸你還是回去吧!萬骷殿不歡迎你,若你一意孤行,非要硬闖的話,呵呵……”
是寒星的聲音,她得意地對白華道:“這萬骷殿的結界是與你父皇下的詛咒一併存在的,除非你破了你父皇對妖族無後的詛咒,才能破了這萬骷殿的結界,否則,就不要費工夫了。”
寒星說完,白華這邊依舊是沉默。
但是卻聽聞寒星驚恐的聲音:“白華,你要幹什麼?這結界不是妖月國的結界,你破不開的!喂!你瘋了嗎?”
任新月知道,強行破除強大的結界會被力量反噬。到時候,白華吐血,她也沒有辦法給他護魂丹。
“白華,回來!不要硬來!”任新月對着傳音鈴發出驚恐的喊聲,“你要是亂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害怕了。
她怕人天永隔,她怕白華也像奶奶那樣,消失在她的視野裡,成爲一道冰冷的墓碑……
白華鮮少聽見任新月如此驚懼的聲音,頓時停下了對萬骷殿結界的攻擊。退身到了安全的範圍之內。
然後立刻用傳音鈴告訴任新月:“聽你的,我這就回去。”
任新月在原地等了片刻,便看見白華乘在白雲之端,衣袂翩飛地趕來。
一落地,任新月便快走了幾步,衝過去,緊擁着了白華的腰際。彷彿只有這樣緊擁着,她的心才能安定。
白華也緊擁着任新月,用他最堅定也是最溫柔的雙臂,給她纖細而發亮的身子一些溫暖。
如此相擁了許久,任新月才緩過勁來。
她擡起頭,對着白華道:“答應我,萬骷殿,要等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