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的鬍子抖動了幾下，胸口連續的起伏。他也意識到自己的那句話說的不太合適，有點失去了政治家的沉穩。只是他沒有辦法沉穩，袁世凱真的很不甘心，可就像薩道義說的那樣，他感覺自己無能爲力。
過了一會之後老袁慢慢的站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一張支票：“薩道義先生，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您這幾年幫我不少忙，算是一點酬勞吧。說心裡話，因爲中國的事情讓您受到責難，我很抱歉。”
薩道義結果來看了一眼，四萬英鎊。他也沒有客氣，笑了一下揣入懷中：“謝謝您我的老朋友，我想，這筆錢正好可以用來給我養老，回到倫敦我可以沒有再出來的機會了。”
袁世凱的頭這個時候也擡了起來：“您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倫敦肯定也想看到局勢出現變化，如果俄國人打到北京城裡面來，我估計我還要停留一陣子，要是您贏了，我想我的調令很快就會下來。”
老袁嗯了一聲：“如果要離開，請通知我一聲，我要親自送您一程。”
薩道義表示自己知道了：“好的，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朋友對麼？我祝您勝利。”
“謝謝。”
老袁的腳步剛剛走出了英國大使館，就看見站在汽車旁邊的雷振春臉色好像十分的焦急，袁世凱知道這必然是有什麼大的事情發生了。在使館前他也沒有多問，鑽到汽車裡面的時候才問道：“震春，出什麼事情了？”
雷振春看了袁世凱一眼，然後說到：“總統，我們剛剛收到消息，俄國高加索方面十五萬部隊已經到了庫倫，他們正在往東北方向開去，蔣百里說，俄國人這是想切斷義勇軍入關作戰的道路。把義勇軍和北洋軍徹底分開，然後一個一個打。”
袁世凱對這個消息沒有多少驚訝，俄國人做出這一部署完全在北洋軍的預料之中，老毛子不會讓北洋軍和義勇軍順利的合兵一處的。現在到庫倫，過個七八天到錦州，然後再修築一下工事，估計楊打鬼也就來了。
俄國人的動作不算快。而且只來了這十幾萬部隊，顯然老毛子現在還沒有能力用他所有的力氣撲向中國。
“知道了。這不是什麼大事，慌什麼！”
雷振春眼色更是有點維諾，聲音放的更低了：“還有一個消息，黃克強在固安被俄國大軍包圍，危在旦夕！”
老袁先是一愣。接着臉色也是變了：“爲什麼？爲什麼他走固安！我們不是發電報讓他從西邊繞過來麼！”
雷振春諾諾的也不說話，黃興爲什麼會走固安現在沒人知道，只有去問黃興去！老袁當真不止一遍發電報，讓黃興小心一點，不來都沒關係，千萬別出差錯！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還是出差錯了！
黃興那支部隊是小事，兩萬人。不說他們的戰鬥力，這點人來了幫不上什麼大忙。可他們是一種象徵意義，讓他們進入北京，就等於是告訴全北京的老百姓，援軍來了，以後還會越來越多。這要是讓老百姓知道援軍被俄國人幹掉了，那對現在北京的抗俄情緒打擊很大的。
老袁的拳頭憤怒的砸在汽車前排的靠椅上，那強大的震動差點把雷振春推到擋風玻璃上去！
“百里和芝泉他們怎麼說？”
雷振春搖頭：“這件事情上。他們無法統一意見。蔣百里的意思是不救，而段將軍卻說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把人救出來。”
老袁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這好像是戰爭打到現在蔣百里和段祺瑞第一次在大事件上面無法統一意見，他知道自己必須趕過去協調。雖然打仗自己不如他們兩個，可是不管是救還是不救，都必須馬上拿定主意，拖不得。
黃大俠真的不適合做將軍！
以前雖然革命軍當中時不時有人這樣說他。但是他總說自己熟讀孫子兵法，而且按照古代選將軍的條件他算的上是勇冠三軍，他不服氣。
這一次也是一樣，在出徵之前楊打鬼就讓孫文換一個將軍。黃興簡直被氣的夠嗆，還有那黎元洪也是，雖然沒有說要換人，卻提出讓吳兆麟來當自己的副手，黃興根本沒有去搭理他們。
出征之後袁世凱連續的發電報讓自己小心，並且還規定讓自己從山西繞行，說那裡的閻錫山能接應自己。老袁是出於好意，可黃興卻認爲袁世凱肯定是心中對自己有芥蒂，還在侮辱自己。
於是黃大俠就不繞路，走固安最近，他就從固安上來了。
部隊剛剛過了永定河，古雷格雷維奇帶着三萬多俄國士兵一下就出現在黃興面前！
黃大俠當時就愣住了，他過河也不選一個合適的地形，就看這裡有座橋就從這裡過了，俄國人出現之後他才發現四周一片平坦，根本沒有辦法藏身和抵抗。
老毛子也沒跟他廢話，那早就架好的大炮一頓狂轟濫炸，然後各種火力猛烈的掃射，黃大俠根本沒找到還手的機會，隊伍整個就亂了！他們冒着俄國人的炮火拼命的往固安城裡跑去，等到縣城的時候兩萬多人死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幾千還是俄國人故意放他們走的，黃興進入縣城才知道，這裡就是俄國人給他挖好的一個坑！
古雷格雷維奇也不急着打他，包圍起來，然後還放一些逃難的固安百姓離去，讓這些人告訴後面的北洋軍，南方來的革命軍被自己包圍了。同時對北洋軍也讓開一條路，就等着北洋軍從北京那一片防禦陣地出來救人呢。
阿克伯利爾的戰術意圖非常明顯，想救人，北洋軍就必須放棄現在的陣地去和俄國人在外面打一場硬仗，這一次是俄國人擺好陣型等着他們！就算打過去了，北洋軍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不管人員還是物資，一旦損失過大都必然打亂蔣百里和段祺瑞之前的一整套防禦計劃，對北京保衛戰極度不利。
不救？等俄國人滅掉黃興這股革命軍之後把屍體往北京城外面一送，黃興的死活可能並不重要，但是援軍的覆滅絕對是對士氣最嚴重的打擊。
走到蔣百里他們指揮室。老袁遠遠的就開罵了：“飯桶！廢物！黃克強也能領兵？老子從北洋軍隨便拉出去一個都比他強！蠢到家了這是！”
正在爭執的蔣百里和段祺瑞馬上停止了爭吵，都站立了起來：“總統。”
袁世凱衝他們點頭示意一下，然後大步走到那作戰地圖的面前：“現在是什麼情況？”
蔣百里馬上對目前的戰況做了說明：“總統，黃興渡河之後遭到俄國人的猛烈炮擊，部隊損失相當慘重，現在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隊伍被俄國人包圍在固安。固安的城牆並不適合防守，我可以斷定老毛子留着他們就是想讓我們去救人！馮國璋將軍傳來消息。我們正面的俄軍部隊已經大量的轉移，估計在去固安的路上等着我們呢。所以我的意見是絕對不能去救人！如果我們拋棄防線出去，很有可能重演錦州那一幕。”
曹錕十萬大軍丟棄了錦州防線，結果在外面被俄國人幾天就全部幹掉了，雖然說中間有齊夑元這個傢伙使壞，但那也只是加快了一點速度而已。錦州丟了還可以在北京打。若是北京也丟了，老袁知道自己就完了。
段祺瑞在蔣百里說完之後跟着說道：“總統，南方孫文已經發來電文，請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伸出援手，在現在這個時候若是按兵不動，不光對士氣，也對將來的政治局勢十分不利！”
他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袁世凱盯着那作戰地圖看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拿定主意。好一會的功夫之後他忽然想起了東北的楊打鬼來，打仗，那個傢伙確實比自己在行！
“發個電報給東北的楊司令，詢問他是什麼意見。督促快點回電。”
蔣百里馬上去做了，老袁這裡卻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做出反應來：“芝泉，你有沒有什麼營救的方案？”
段祺瑞馬上說道：“我的意見是以一部兵力從北京直撲固安，俄國人的包圍圈肯定會設置在這條路上，同時左右兩路銜尾跟進。一旦發生戰鬥，馬上從側翼擊入戰場，擊潰俄國部隊。”
段祺瑞的這個方案說白了就是人海戰術，以絕對優勢的兵力衝開俄國人的攔截，把黃興給撈出來。不是段祺瑞不知道北洋軍消耗不起，只是現在沒有其他的辦法，想救出黃興。北洋就必須付出犧牲。
老袁聽後當真是一陣鬱悶，看着那地圖上被標註出來的代表黃興的小黑點，他也感覺到了，有的時候盟友到底有多可怕。
救？還是不救？
袁世凱正在猶豫之際剛剛離開的蔣百里卻反身回來：“總統！楊司令電報來了！”
老袁眼睛一亮：“這麼快？”
蔣百里笑了。那臉色非常興奮：“我還沒有發電報給東北他的電報就來了！而且還有更好的消息，義勇軍的部隊已經過了山海關，正在朝我們這裡來！”
“什麼？！”
老袁的神色有些不敢相信，他記得前天才給楊小林發過電報，那個時候楊打鬼告訴他自己在東北休養，馬上會有軍事行動。今天怎麼就過了山海關了？就算自己不知道，俄國人爲什麼也不知道？
他一把將電報奪了過去，只見上面說的相當清楚，義勇軍九個師合計十一萬部隊已經過了山海關，最遲後天中午到達密雲，關於黃興的事情楊小林也知道了，他沒有說救還是不救，因爲這讓袁世凱最爲煩惱的事情，由於義勇軍的忽然出現，已經變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