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樣的高門大院裡,顧夜寒跟她一樣,只是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起碼還有奶奶可以依靠,可以作爲庇護,他卻什麼都沒有。
從小到大,一路走來,他所遭受的一切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還有那背井離鄉的六年,有人惦記過他,有人去看望過他,有人擔心過他的傷勢和生活嗎?
洛辰心的腦海裡,不禁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也浮現顧夜寒一個人孤獨無依的悲涼情景。
她是一個尋常人,沒有什麼特別的長處,就算對沈靜梅和洛如月有怨恨,對自己母親的死亡有懷疑,也沒辦法一一報復回去,在那個屋檐下,只能忍氣吞聲,僞裝和壓抑自己的憤怒。
可是顧夜寒不同,他有別人沒有的能力,就算只是自己一個人也站到了最高處,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爲了自己曾經不公平的待遇,爲了自己心中的仇恨去爭奪,去報復,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因爲這樣相似的生活環境、成長經歷,以至於洛辰心對顧夜寒之前的那一番話,不僅沒有感到害怕,反而還十分認同他的所作所爲。
顧夜寒在聽聞她的話後,反倒是詫異的揚了揚眉,睿智如他,也沒料到洛辰心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她話語中的關心和擔憂,更是令他的心口一暖。
他所疼愛的女人,用心守護的女人,也同他一樣,將他放在了自己的心裡。
顧夜寒臉上生病帶來的疲累,被眼神裡散發出來的神采奕奕所取代,在洛辰心不安的注視中,他低低的回了一句,“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雖然說的風淡雲輕,可是顧夜寒和洛辰心心裡都明白,這些事情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放下的。
“顧夜寒,比起你,我雖然沒有多少能力,但是你需要我幫忙的話,一定要跟我說,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情。”洛辰心的臉龐上,閃過一抹無比堅定的神情。
她的堅持,甚至比面對自己的事情時,更加濃烈。
顧夜寒嘴角輕揚了下,浮現淡淡的笑容,沉聲道,“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其他的事情我不需要你來做,你只要好好照顧你自己。”
他的話,隱隱的暗指着前兩天,她不顧一切淋雨回家的事情。
因爲她沒照顧好自己,反而讓顧夜寒花時間照顧她,現在又被她傳染了感冒,更是耽誤了工作。
如此一聯想,洛辰心的心口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塊巨石壓着一樣,完全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那麼衝動,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洛辰心點頭應允,然而他的心裡,還藏着另一件事情,見顧夜寒的心情似乎不錯,也在這個時候提了出來。
她的雙手依舊抱着顧夜寒的手臂,下巴在他肩膀附近的位置, 仰着頭,烏黑的眼眸裡帶着一股執着,開口問道,“顧夜寒,你的雙腿是怎麼受傷的,你可以告訴我嗎”
一提起這個話題,顧夜寒臉上的笑容立刻被冰凍住了,所幸面對洛辰心,他還保留着一絲溫柔。
“是車禍,在六年前。”關於這件事情,顧夜寒不願意多說太多,可是在想到什麼後,他凝視着洛辰心的臉龐,又說了一句,“發生車禍的那個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坐的車子出了意外。”
到底是因爲什麼出了意外,他一個字都未提及,只是將黑眸的焦點牢牢鎖在洛辰心的臉上,不想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在心裡,並不在乎洛辰心能不能想起六年前的那件事情。
但是萬一,她能記得的話,無疑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洛辰心在聽了他的回答後,皺了皺眉,對着這樣敷衍的回答很不滿意,畢竟顧夜寒說的那些事情,她早就從洛如月的口中聽到過很多次了。
可是又轉念一想,那一件事情,讓他徹底喪失了男性那方面的“尊嚴”,他不想提起,也在情理之中。
“顧夜寒,現在的醫療水平一直在進步,那個時候治不好你的……腿,說不定現在可以了。你千萬不能放棄,也不能諱疾忌醫,要聽蘇醫生的話,好好接受治療。”洛辰心原本想說的更敏 感的問題,可是話到嘴邊,她怕激怒了顧夜寒,因此換了一個說法。
畢竟那個地方是男人的第三條腿,按照她這樣說,也沒有問題。
顧夜寒這一回想的並沒有這麼複雜,他以爲洛辰心只是單純的想讓他接受蘇慎行的治療而已。
“你與其有時間想這些,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今天覺得怎麼樣,身體覺得好些了嗎?咳咳咳,咳咳咳。”明明是在關心人的人,話還沒說完,竟然自己先咳嗽了起來。
顧夜寒的聲音從一開始就帶着嘶啞,如今在這樣撕心裂肺的咳嗽,更如砂礫劃過一樣,低沉沉重,連聽到的人,都忍不住揪心了起來。
洛辰心跟他靠的近,雖然顧夜寒在咳嗽的時候,立刻轉開了頭,可是胸膛裡一陣一陣的 沉悶感覺,還是清楚的傳給了她。
“我好了,已經徹頭徹尾的好了,也不發燒,也不頭痛,精神也很好。”洛辰心急忙回說,還伸着手拍了拍顧夜寒的胸口,“你別擔心我,先照顧好你自己。房間裡的水沒了,我下去找周媽。”
洛辰心掙扎起身的下牀,這一回,顧夜寒沒有再攔住她,只是叮嚀說道,“記得穿鞋,穿衣服,別再受涼了。”
“你的叮囑,我全都記住了。顧夜寒,你不要再說話了。”洛辰心聽着他的聲音,心裡便是一陣一陣的難受。
她踩着拖鞋,穿上了顧夜寒休閒服的外套,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纔剛走到走廊上,就跟迎面而來的周媽差點撞了正着。
“太太,怎麼了?怎麼這麼着急,出了什麼事情嗎?”周媽被洛辰心的神情嚇到了,連連追問。
“周媽,水呢?房間裡沒有水了,顧夜寒他要喝水。”洛辰心語氣發急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