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深在看到這一幕之後，目光頓時就凝了一下，但是不過片刻之間，他就突然注意到了黎歌背上的紋身。
那是一個一眼看上去便讓人覺得非常特別的紋身，大概巴掌大小的青黑色的雄鷹標誌，花紋繁複，就像是某種古老儀式上所能夠用到的圖騰一樣，而在雄鷹的中間，卻是有着HKY三個大寫的英文字母。
就連江雲芷都能夠看出來這個紋身的來歷，顧雲深自然也是能夠看出來的。
他的目光逐漸的幽深起來。
灰鐵三角洲國際醫學研究院長老會成員……
“看什麼？”黎歌剛轉過頭來，就看到顧雲深正盯着她背上的紋身在看，因此便淡淡的問了一句。
其實黎歌知道顧雲深看到了什麼，但是她卻並不慌。
以顧雲深的聰明，今天在蘇老說出那番話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能夠猜到她的身份了。
從時間上來說，鬼醫是這段時間纔出現在寧城的，而她也是最近一段時間纔來的。
從別的方面來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跟鬼醫有關的事情，她都出現在了附近。
之所以沒人懷疑她就是鬼醫，不過是因爲她的年齡而已。
現在蘇老都已經說了是她治好了蘇老的病，只要顧雲深不是一個傻子，多多少少都能夠猜到她的身份。
而且更重要的是，黎歌其實也不想隱瞞顧雲深。
她和顧雲深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要一起生活的。
如果一直隱瞞顧雲深的話，對黎歌來說，無疑是多出了很多麻煩。
黎歌最討厭的就是麻煩。
顧雲深先是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但是卻很快的笑了一聲，斜着眼睛看向黎歌，說道：“鬼醫？”
“嗯哼。”黎歌嗤笑着毫不在意的說道：“你有什麼意見嗎？”
顧雲深此時面上雖然看着淡然，但是心中卻已經掀起了一片驚濤海浪。
在此之前，他怎麼也沒想到，傳說中的鬼醫，竟然是眼前這個年紀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女。
過了不知道多久，顧雲深才慢吞吞的對黎歌說道：“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爲什麼？什麼爲什麼？”黎歌臉上掛着涼嗖嗖的笑容，語氣卻極爲平淡的對顧雲深說道：“以前有一個人，他跟我說，能讓我變強。”
顧雲深聽着黎歌的話，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隨即說道：“然後呢？”
黎歌抱着手裡的睡衣直接坐在了沙發上，將臉頰邊的零散頭髮攏到耳朵後面去，笑着幽幽的的說道：“然後我就問他……你能讓我變得多強？他告訴我可以不用怕任何人，然後我就答應了，跟他走了。”
其實黎歌真的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雖然各種傳言都將鬼醫說成是一個猶如鬼神一般的人物，但實際上黎歌覺得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那年她十歲，唯一可以依靠的外祖母纔剛剛過世，她一臉茫然的看着靈堂上的喧鬧、看着靈車將外祖母拉走、又看着那個裝着外祖母骨灰的盒子下葬，最終被埋進土裡。
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只覺得當時的天氣似乎是冷極了，又剛剛下了雨，空氣中都瀰漫着一股子讓她無比煩躁的溼氣。
在那個時候，黎歌只知道人在生物學上的死亡，就意味着這個人不會再有任何意識，只會伴隨着時間慢慢的消失。
十歲的黎歌知道物質是循環的、是永恆不滅的，但是她不知道外祖母的死對她來說到底是意味着什麼。
從那個時候，黎歌聽着周圍悲切而又虛假的哭聲，就隱約的已經察覺了自己跟別人似乎是不一樣的。
她會計算得失，也能理智的看待周圍的所有事情，她知道朝夕相處了好幾年的外祖母離世，她是應該悲傷的，但是她卻偏偏沒有感知到任何情緒變化，只覺得好像是少了點什麼，有些茫然。
而就在祖母下葬的那個大雨天裡，一個穿了一身素白的男人，手裡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無聲無息的站在了她的背後，問她——
“你爲什麼不哭？”
她偏着腦袋，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我爲什麼要哭？”
那個男人聽到她的話之後卻是笑了一聲，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注視着她的眼睛說道：“因爲前面下葬的是你的親人，你的親人去世了。”
“世界上的物質是循環守恆的，生命也是物質。”
就是這一句話，引得男人笑出了聲來。
他饒有興致的說道：“你是一個很適合變強的人。”
“變強？能有多強？”
“可以不用畏懼任何人。”
男人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站起了身來，對她伸出手——
“跟我走吧，我就是那個能讓你變強的人。”
黎歌現在其實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了，但她在看了一眼外祖母的墓碑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跟着那個男人走了。
那年，她十歲。
顧雲深在聽到黎歌的話之後，一雙原本溫潤無害的眼睛之中卻是隱隱的泛出幾分凌厲的光來，不過他的臉上依舊還是帶着笑容，對黎歌說道：“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你不認識。”黎歌面上有些厭倦的神情，像是敷衍一般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才說道：“他就是一個電影裡那種整天想着統治全世界的神經病，一個傻逼。”
傻逼……？
顧雲深覺得黎歌的這個形容非常有意思，對於黎歌口中的那個“他”更加的好奇了起來。
不過顧雲深也知道，黎歌既然沒有要讓他知道的意思，那就絕對不會說出來。
黎歌沒有理會顧雲深接下來的反應，而是站起身來拎着睡衣直接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顧雲深依舊還是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一張報紙。
黎歌看到之後嗤笑了一聲，說道：“什麼年代了還看報紙？”
“我一直覺得，紙張纔是傳遞信息的最佳媒介。”顧雲深一臉笑意盎然的說道。
黎歌聽了之後卻是直接翻了個白眼，“要是讓物理研究院的那羣人聽到你這句話，估計能氣的直接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