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永莊坐落於一個偏僻的地方,這裡通訊不發達人煙稀少,從這裡到鎮上便要走三十多裡的路。
交通不便,這幾年內許多村民陸陸續續的搬了出去。
今年風調雨順的,村頭老劉家的兒子前半個月取了個花媳婦兒,對於大永莊的人來說算是一個吉利年。
這天李老漢家的王大嬸來到村後地樹蔭下乘涼,微微的輕風吹動樹葉“嘩啦嘩啦”的作響,滿滿的安靜和舒心,此時正適合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王大嬸來到此處見無處可坐,所幸罷了,先在一旁找了兩塊磚放在樹蔭下。
扒拉扒拉上面的灰塵,隨即一吹散盡煙塵,便享受的坐了下來,背靠着大樹手搖葉扇,微閉着眼睛好生的自在。
不一會兒村頭老劉家的花媳婦兒也走到了此處,閒着無聊,王大嬸欣喜的把她叫停了下來。
花媳婦兒很嬌羞,禮貌的迴應,兩人很快便攀談了起來。
王大嬸爲人熱情,村裡很多的趣事王大嬸都記得,一時間花媳婦兒聽的津津有味。
不知過了多久,老吳頭兒騎着收破爛的三輪車來到了此處。
由於天氣炎熱他已經早早的把破爛髒舊的上衣脫了去,圍在腰間光着枯皺的膀子。
就算是如此也難以抵抗炎熱仍舊是汗流浹背。
老吳頭兒年過六十已然年邁,脊背彎的不行了,騎着三輪車的他都快要接近車把了。
由於上了年紀老眼昏花的,騎到樹蔭下時老吳頭兒纔看到了王大嬸和花媳婦兒。
見狀老吳頭兒明顯的頓了一下,眼神躲閃充滿慌亂,不由得加快了腳上的力道,快速的騎了過去。
待老吳頭兒走後,花媳婦兒看着老吳頭兒的背影向王大嬸言道。
“這人好可憐啊!也是我們莊的嗎?”
“可不是嘛!這是咱們莊的老吳頭兒,不過你可別和他接觸啊!他是個瘋子!”
王大嬸看了看遠處的老吳頭兒,與花媳婦兒說了起來。
“瘋子?”花媳婦不解。
“對啊!都瘋幾十年了!”
“我看着他不像瘋子啊!”花媳婦兒有點不相信。
“你剛來沒多久不知道,他表面上與尋常人無異,可一到晚上就會發瘋,整天圍着那個墳頭唱歌,手舞足蹈。”
“那模樣嚇人極了,你說誰會圍着墳頭唱歌,村裡人都在傳他是接受不了嚴重的打擊才發瘋的。”
王大嬸指了指花媳婦兒身後花生田裡一兩百米左右的墳頭。
花媳婦兒順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座孤墳。
那座墳冷冷清清的,在這片田地裡極其顯眼,花媳婦兒剛剛來的時候沒有在意,所以沒有看到。
看了沒一會兒,大熱的天,花媳婦兒突然覺得後背有一絲涼意。
就學着王大嬸找了一個離她近的地方坐了下來,弱弱的問道。
“這是誰的墳?”
“還能是誰的,當然是他那死媳婦兒和娃兒的。”
花媳婦兒心中一震,算是隱隱約約明白了,王大嬸所說的打擊太深是什麼意思了。
王大嬸講到這裡也有些哀傷和同情,禁不住的嘆了口氣。
“哎!說起這老吳頭兒啊,就是命不好,生在一個窮人家。”
“他年輕時候可是個好小夥,長的也俊秀,幹起活來那也是踏踏實實的。”
“就是因爲家裡窮,所以只能討一個病秧子媳婦兒,根本幹不了農活,家裡家外全靠他一個人撐着。”
“說實在的老吳頭兒這人還不錯,完全沒有嫌棄這個病秧子媳婦。”
“對她那叫一個好啊,有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想着她,他(她)們兩個恩愛的不得了。”
“當時可是把我們羨慕壞了,都誇她找了一個好男人。”
“他那病秧子媳婦兒叫淑慧,長的挺惹人喜歡的。”
“雖然幹不了重活,但幫老吳頭兒收拾屋子做做飯,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就是…就是生不了娃!”
花媳婦兒聽到這裡震驚不已。
“啥,生不了娃?”
在農村生不了娃可是大事情,無數家庭討個媳婦兒那不就是要生個娃兒。
這要是生不了娃不僅家裡的男人在外人面前沒有臉面,自己也更是擡不起頭來。
免不了會被旁人指着脊樑骨說罵,更別說歸於黃泉有什麼臉面面對祖宗了。
可花媳婦兒仔細一想,不對啊!心中不由的想起了王大嬸剛剛的話,後背直接涼了半截。
“那墳裡不是有個娃兒嗎?”
說到這裡花媳婦兒又情不自禁的朝王大嬸靠了靠。
“你先彆着急嘛!我還沒有說完。”
說着王大嬸朝花媳婦兒湊了湊,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淑慧啊!本來是不能生孩子的,結婚一兩年都沒見他們有孩子。”
“上醫院也檢查了,醫生說了她是腎陽虛幾乎是不可能懷孕的。”
花媳婦不知道啥是腎陽虛,滿臉的疑惑。
現在她也不關注這個,以目前王大嬸所述明顯淑慧是有了孩子的。
“那後來呢!”
花媳婦來了興趣興致勃勃的問,全然把剛剛的事情忘記了。
“後來?還不如沒有後來呢!”
王大嬸說的也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大腿。
“怎麼還不如沒有後來?”花媳婦兒追問。
“老吳頭兒年輕那會兒可是出了名的倔,死活要帶着她求醫問藥。”
“你還真別說,有用!治了一兩年,淑慧還真就懷上了。”
花媳婦兒一喜。“這可是喜事啊!”
王大嬸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再次嘆了一聲。
“啥喜事啊!”
“哎”
“都說好人不長命,這老天爺也是沒有開眼。”
“淑慧就是因爲這個孩子把命丟了。”
花媳婦兒聽到這裡把睜的眼睛,一臉的不解。
“生一個孩子怎麼能把命丟了?”
花大嬸看着花媳婦兒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這剛嫁過來沒有生過孩子不懂,我們女人啊!生個孩子就要在鬼門關過一趟。”
“俗話說'兒奔生來娘奔死'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淑慧啊!就是沒挺過來,大出血死的,兒子也沒有保住。”
說到這裡,花大嬸似乎講道了痛處,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大嬸也是過來人,知道那痛苦,也是差點沒挺過去,當時家裡也窮。”
“我只做了十幾天的月子,就下牀幹活了,打那落下了病根兒。”
“這每逢潮溼下雨的天氣啊!這手腳就疼的鑽心。”
“好在你叔對我好,有他幫我按按,再痛我都覺得值了。”
王大嬸又擦了擦淚痕,臉上多了不少溫馨的幸福感。
隨即看了看一旁有些害怕的花媳婦兒,會心的替她理了下凌亂的髮絲。
“生孩子就是我們的命,是命就躲不過,你也不用怕,沒事的!”
王大嬸緊了緊花媳婦兒的手,花媳婦兒一緊張害羞的點了點頭。
害羞的花媳婦兒更加好看,王大嬸看着她越看越喜歡,忍不住讚歎。
“你這小姑娘長的這麼精緻,便宜老劉那一家了。”
花媳婦兒更加臉紅的撇過頭去,顯然很難爲情。
王大嬸見狀燦爛的笑了,她彷彿看到了自己剛來大永莊時的模樣。
片刻過去花媳婦兒慢慢從羞澀中的走了出來,溫柔的又朝王大嬸靠了靠,正好抱着她的胳膊。
王大嬸也喜歡花媳婦兒抱着,她沒有女兒就生了兩個兒子。
如今看到花媳婦兒乖巧的模樣,心裡暖暖的。
花媳婦兒擡眼又看到了那座孤墳,有些害怕,但她多數是同情,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可憐的人。
王大嬸望着花媳婦兒發現她在望着遠處的孤墳發呆,於是又開始了回憶。
“老吳頭兒是個癡情的漢子,當時爲了救淑慧前前後後花了七八萬呢!”
王大嬸的語氣重重的,七八萬對她們當時來講可不是小數目,就算一個壯年輕不吃不喝也要十幾年才能還清。
“怎麼欠那麼多?”花媳婦兒捂着小嘴不敢相信。
如今三四十年過去了現在的生活水平可比以前提高了幾倍不止,就算如此花媳兒也驚訝不已。
可想而知當時的老吳頭兒面對着七八萬的欠款和妻死兒亡是怎麼熬過來的。
“哎!”
“還不是爲了給淑慧治病,四處奔波兩三年當然要花錢。”
“再加上當時醫療條件差,好的藥都貴的要命。”
“哪像現在這麼實惠,老吳頭兒爲了保住妻兒的命用的都是最好的。”
“只是造化弄人,淑慧終究還是沒能跨過那道坎。”
“妻兒沒了,身上還有七八萬的債款壓着,這換做誰…會不瘋啊!”
“可憐啊!…”
“算一算,如果老吳頭兒兒子還能活着,估計現在孫子都要這麼高了。”
王大嬸用手比過頭頂,大約有一米多高。
隨即嘆了口氣慢慢的放下,拍了拍正抱着她胳膊的花媳婦的手。
“哎…老天爺沒有睜眼…讓這好端端的一家人,瘋的瘋死的死。”
花媳婦兒聽完老吳頭兒的遭遇,不免的有些心悸但想了想阿斌對自己的好又覺得很慶幸。
“他這麼多年…都…都沒有想過死嗎?”
花媳婦兒弱弱的問道,倘若阿斌走了她絕對沒有勇氣活下去。
“死?可使不得!這欠了錢財的鬼就是債鬼,會被閻王爺捉到十八層地獄下油鍋還債的。”
“不僅如此家人也會被連累,轉生沒有好運,甚至有的還會把他們從陽間拉下來陪你一起還債呢!”
王大嬸嚇了一跳,急忙糾正花媳婦兒錯誤的看法,說的很神秘。
“這麼嚴重!”花媳婦兒再次捂着小嘴,心悸一陣一陣的,難以平靜。
“肯定的,你呀!還小不懂,規矩多着呢,我好好給你說道說道,遲早都是要學的…”
王大嬸又和花媳婦兒找到了新的話題,一個滔滔不絕,一個用心傾聽,時不時的乖巧的點了點頭。
……………………
老吳頭兒天生性格比較孤僻不善言辭,所以與村裡多數人不和,妻兒死後他更是不願與旁人多說一句。
村裡的人在這幾十年裡陸陸續續的都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要麼是捨不得的,要麼就是沒本事的。
除此以外就是些固執的老傢伙,走不動了也不想跑了,其他地方住着不習慣,就想留在老祖宗身旁度過餘生。
老吳頭兒也是個老傢伙,但他沒工夫像其他老傢伙一樣眯着眼睛曬太陽。
別人都有兒有女的,逢年過節的米麪錢財不用發愁,他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不去尋那難堪。
旁人不知道,當年家裡窮他四處求人沒有人願意所以他借了七萬多塊的高利貸,一年光利息都要給人家一萬塊。
爲了還債把家裡的六七畝地全給了別人,自己則騰出手來在鎮上搬大理石。
這玩意重尋常人幹不了但來錢快,老吳頭兒想了想在地下等他的妻兒,咬了咬牙這一搬就是二十多年。
欠的高利債總算是還清了,可人也老了人家不讓搬沒人要了,這腰也彎了下來,只好減點廢品維持生活。
現如今國家政策也照顧,再偏僻地方的人民也是國家的孩子。
國家都會想着,**沒少幫補他們這些老傢伙,每月還會發放補貼,只不過這些都被他用來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