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開審在3月14日下午,上午,總醫院發佈了朱瑾的開除決定。
朱瑾的案件依然是公開審理的,和兩年前她剛在這個世界醒來時一模一樣。
朱瑾回到竟然已經熟悉的法庭,看着滿當當沒有一個空位的旁聽席、看着有眼熟感覺的記者們,卻只覺物是人非。
幾乎一樣表情的旁聽們,幾乎一樣的記者,然時過境遷,只是幾乎一樣而已。
朱瑾坐到原告席上,看着和兩年前重合的一切,突然忍不住想笑。
多麼可笑,明明經歷了那麼多,可如今看着,彷彿她的兩年時光從不存在,一切依舊在原點。
朱瑾有一瞬間的恍惚,甚至有種兩年時光只是做夢的荒謬感……
兩年前,她不知道具體情況,不在乎有無關心的人,兩年後的今天,她知道如今的‘她’父母雙全,可她卻依舊無法在乎。
父母雙全,可現場依舊沒有他們的影子,她曾經幾乎以爲她再次得到了父母,可到頭來依舊是一場夢。
朱瑾的目光空洞落在旁聽席上,人果然不能貪心,她的父親,果然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朱瑾的目光突然凝注,看着旁聽席上一處的人嘴角緩緩露出了一絲笑。
石上柏、石韋、羅勒、茯苓、葉半夏、秋海棠、蒼朮導演、馬唐編劇、青葙子、郁李仁、於安、常山、川木通、遠志、昆布……白眉長老、連翹、連晴姨媽、重海洋……還有眼熟的一衆外貌出衆的男女,是歷史電視劇裡的演員們……
除去他們,還有分散着的那些眼熟之人,他們都是被朱瑾救過被朱瑾治療過的,其中不乏衆多孕婦、老人,還有那和演員們一樣吸引人的坐得筆直面色嚴峻的軍人們……
他們都是朱瑾的病人。
所有人都看着朱瑾,微笑看着朱瑾,朱瑾看着他們,嘴角緩緩往上翹。
她還有他們呢…
開庭,熟悉的流程,舉證…一切有條不紊展開,竹葉心在法庭上的表現,讓無數人難忘,沉寂了兩年的竹葉心的正式迴歸戰打響,一場成名。
朱瑾先前的準備完善,提供的證據全面,所有潑向朱瑾的髒水,除去糊糊的藥無法撇清,一切清清楚楚。竹葉心沒有掙扎猶豫朱瑾的無罪,而是一開始就盯住了失察之責。
證據陸續被提交,朱瑾說到做到,在法庭上出具了強制要求總醫院提供的赫連真懷孕體檢報告,其他人證、物證不間斷提上來,多得有些讓人眼花繚亂,不管別人甚至親生父親往她身上潑了多少髒水,都在法庭上用證據證明清白。
孤兒院孩子中毒不假,只不過被污衊的摻雜不好的藥爲一派胡言,所有從監獄送出到孤兒院一切都是正常的,監獄甚至立刻申請了檢驗機構進行了徹底大檢驗,得出的結果是,監獄所有藥品均爲合格品,不合格率爲零,這個數據比例爲首例。接着,是從監獄送到醫院的所有藥品,檢驗的結果依舊爲全部合格。最後,朱瑾家中藥房裡所有炮製處理過的藥品合格率依舊爲百分百,包括給糊糊的藥沒用完殘留下的藥。
那些莫名出現問題的藥,出現在這些合格率中詭異得讓人啞口無言。
就算沒有前一天報道赫連真的新聞,所有人都會想都會懷疑,更何況有了那些鋪墊。公道在人心,不管朱瑾最後得到什麼審判,一切在審判前已經明瞭。
整整兩個小時的辯證,不管現場還是視頻外的所有人,從質疑到震驚,再到後來的啞口無言,案件審理到了最後階段,只剩下一片沉默。
朱瑾坐在原告席上,看着對面焦敘的臉從面無表情到複雜艱澀。
心中的苦澀只有他自己能品嚐。
在做出最後宣判前,暫時休庭十分鐘。
這十分鐘裡,記者爭先恐後要訪問朱瑾,和兩年前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敢要求朱瑾來前面配合他們的採訪,而是在法官消失在法庭的瞬間,開始站起來吼問也要離開法庭的朱瑾。
“朱瑾醫生,面對這兩天的遭遇你感想如何?”
“按照提供的證據,朱瑾醫生你大可喊冤枉,如果被判刑,你將如何看待這次審判?”
“總醫院在上午做出了開除了你的決定,你心情如何呢?”
“朱瑾醫生,對於真公主,你怎麼評價?”
“對於蘇木親王,朱瑾醫生你失望嗎?”
“朱瑾醫生,如果被判刑,你將失去公主候選的資格,你遺憾嗎?”
朱瑾已經走到了門邊,記者問的聲音越來越大,在朱瑾就要走出去,一個記者急了,直接拋出了之前朱瑾一直沒回應的尖銳問題。
“朱瑾醫生,今天這一切是不是炒作,是不是最後還是爲了做回公主?”唰的一聲,所有同行都看向了大嗓門奇葩記者,不約而同的退開了一步,想離他遠一點。
朱瑾腳步一頓,被孤立的記者一喜,在同行們詭異的目光中又大聲問了一遍。
朱瑾回過身仔細看了一眼記者,搖了搖頭,“我只想問一句,‘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是公共媒體記者啊…”記者不解。
“你這樣的人竟然還能做記者…”朱瑾目光詭異,“這個時候,你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說着突然失笑,笑容中滿是諷刺,“公主,復位…這四個字就像我的噩夢,我今天再次站在這裡,就是拜它們四個字所賜,在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問了我這樣的問題。”
朱瑾突然向前走了兩步,看了一下還在現場的所有人,突然深深一鞠躬,“我再一次請求你們,請求你們所有記者,請求所有水藍星人,請求你們放過我,不要再將‘公主’‘復位’的字眼和我朱瑾扯上關係,你們的隻言片語,給我的病患帶去的是傷害,帶給我的是牢獄之災。”
朱瑾一字一字,艱難的說出了口,她最後還是請求了,明明知道沒用,可她還是請求了。
孤兒院的孩子,糊糊,石韋、石上柏…一個個無辜的人被牽扯進來,給他們帶去了傷害,而她完全沒有能力保護他們。
旁聽席上,因爲朱瑾的鞠躬猛地站起來的石上柏,死死看着朱瑾,握成拳頭的雙手咯吱作響,一旁的石韋眼睛裡童真的光彩在慢慢失去,他突然想起了爸爸之前和他說過的話。
如果你想保護一個人,就要下定決心拼盡全力不顧一切的保護。
現在爸爸想保護的人是朱瑾阿姨,可是爸爸到了最後也沒能保護好朱瑾阿姨,看着朱瑾阿姨鞠躬,說出‘請求’兩字,他突然覺得無法接受。
石韋悄悄伸手握住爸爸的手,一點點鑽入石上柏緊握的拳頭裡……
朱瑾的一鞠躬,一請求,旁聽席上不少人面色複雜,衝在最前面的記者們,突然訕訕,不知道該接着說什麼。
那個開口問了朱瑾的記者訕笑,“我就是問了個問題…”
“我回答你的問題。”朱瑾低頭,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姓朱名瑾!我朱瑾發誓,這一輩子,寧死不做公主!寧死不復位!”
夠了吧?這樣的答案,足夠了吧!
朱瑾話落,法庭內外一片沉寂。
白眉長老閉眼苦笑,竟逼朱瑾到了這個地步……
法庭外,總醫院,躺在病牀上僅兩天就瘦得不成樣子的蘇木,看着電視上的朱瑾,右手突然顫抖起來,嘴脣哆哆嗦嗦,語不成句,“…的…錯,都…我…錯…”
等等到朱瑾的審判下來,蘇木再支撐不住暈了過去,次日醒來,原本黑漆漆的頭髮白了一半,一夜白髮。
赫連藍在王宮,坐在身份象徵的王位上看完了朱瑾的審判,終於做了最後的決定。
歡欣鼓舞等着朱瑾審判,滿臉仇恨看着朱瑾作態的人,總醫院有兩個,醫院外一個。
總醫院裡,赫連真死死看着朱瑾,目光充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總有一天要毀了我…毀了我,她得不到的她也不願意我得到…”
“別管她,她從前那樣的形象都能挽回,我們怕什麼,沒有證據只有她的污衊,在她坐牢期間,我們就什麼都扳回一城了,你現在在小月子裡,不要多想,一切交給我就行了。”商陸在一旁出言安慰,眼睛通紅,語氣詭異,“公主的職責是什麼,不就是歷史文化,有我,不管你被貶得多低,我都能帶着你爬起來,不就是歷史文化…算得了什麼。”
不就是古代文化,朱瑾利用它挽回了形象,真真也能!
“你確定嗎?”赫連真側頭看着商陸,看着這個至始至終一直陪在她身邊的男人。
“確定。”商陸點頭,目光堅定,從今天起,他會一心一意幫助赫連真。
“好…”赫連真伸手撫摸着商陸長長的胡茬,“阿陸,不要爲那個…孩子傷心了,我會再給你生一個,我們一定會再有的。”
“恩。”商陸按住她的手點頭。
他們依偎着等來了朱瑾的審判,沒有料想中的重判,朱瑾只被追究失察之責,不過因爲是在假釋期間,最後也判了有期徒刑六個月,這一次,朱瑾不可以假釋,不可以申請獄內治療,什麼都不可以。
同時,朱瑾的行醫資格也被撤銷,失去了行醫資格。
審判一下來,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家中的華夫人終於放聲大笑,“哈哈!朱瑾你也有今天,坐牢,坐牢,終於把你送回監獄了!沒有了行醫資格,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囂張!朱瑾,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瘋狂的大笑聲,迴盪在家中,可怖無比。
公元3702年3月15日,朱瑾再次入獄。
公元3702年3月15日,朱瑾開始服刑時,華都華家,保姆來到華家做好飯卻仍不見華夫人起牀,叫了幾聲沒應,打開房間門依然叫不醒華夫人。
被保姆送到醫院的華夫人在醫院醒來,疑惑看了看四周,“這是哪啊?醫院嗎?”
看保姆點頭,華夫人皺了皺眉,“怎麼只有你在,先生呢?是不是接山礬去了?”
“夫人?”保姆聲音顫抖,只覺這個場景熟悉無比。
“我沒事了,出院吧。”華夫人按了按太陽穴,調出手機聯繫華倫。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已註銷。”
“註銷?怎麼會註銷?”華夫人猛地坐了起來,“怎麼會註銷?”
只有死人了號碼纔會註銷……
華夫人的尖叫聲迴盪在醫院中,久久不散。
監獄探監室裡,華山礬看着保姆的嘴張張合合,腦海裡一旁空白,只剩下從前聽過的一句接着一句的話語。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纔是走投無路,纔是絕望……”
“一個人真的絕望,真的走投無路,不是你這樣的……”
帶着不甘的絕望,算什麼絕望……
(第二卷完)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