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認真,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沒有半分的閃動,那雙深黑色的眼眸裡面接着那昏黃的路燈映着她。
許婧不禁滯了一下,遠處突然傳來剎車的聲音,她纔回過神來,臉上又恢復了冷意:“顧夕城,你當我還是七年前的那個許婧嗎,你輕而易舉一句話就能夠讓我相信,我已經不會——”
“你想離開a市,去哪裡?”
他突然之間就打斷了她的話,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許婧想起自己以前每一次都能夠被他脅迫着回去禁錮在那一片天地,如今聽着他這般理所當然的詢問自己去哪兒,不禁冷笑:“你當我傻嗎?去哪裡還要告訴你,我去哪裡都無所謂,只要看不到你就好了。”
看着她的黑眸突然之間暗了一下,許婧不知道怎麼的,覺得心頭也有幾分不暢。
顧夕城收回了視線,沒有再說話,又將車子重新啓動了起來。
許婧見他並沒有做什麼事情,一直提着的心終於鬆了幾分下來,緊緊拽着安全帶的手也鬆了下來。
她真的害怕,顧夕城又像以前那般,就在車裡面胡來。
許婧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右手的手背因爲逃跑的時候蹭到了尖銳的東西,手背上有幾道血痕。
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疼,現在倒是沒什麼感覺了,而且那血也流的不多,就是在表層上結了一層血痕。
她看着看着有些走神,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顧夕城方纔的話。
不騙你。
他說話永遠都是這麼言簡意賅的,也從來都不會有長篇大段的鋪墊或者解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但是在她這裡,顧夕城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的可信度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即使是失憶了,他也不曾想過放過自己,就覺得心底裡面發寒。
虧她還以爲顧夕城是自己的救星,卻不知這只是另外的一個深淵。
許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自己身邊的人,都是這麼恐怖的。
她正想着,車子突然就停了下來了。
這一次,車子是停在了酒店的跟前。
她擡頭看到酒店的時候,不禁一僵。
酒店也不是什麼好的回憶,特別是顧夕城單獨在一起。
下車的時候她隔着兩米多遠的位置看着他:“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顧夕城看着她,彷彿沒有看到她眼底的恐懼和刻意的疏遠,一步步地走到她跟前,才停下了腳步低頭看着她開口:“我送你上去。”
“我自己可以!”
她情緒有些激動,導致聲音都有些大,幾乎破音。
顧夕城看着她,臉上的表情不變,只是說出來的話顯然是帶着幾分不容抗拒的強硬:“我送你上去。”
許婧今天已經夠累了,她不想跟顧夕城在這酒店門口大吵大鬧。
而且那麼多次的教訓已經充分說明了,她就算是跟他在這兒在吵下去,最後的結果也只會是她輸的。
顧夕城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見過有人能夠攔得住的。
她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面色沉沉地轉了身,一步步地上樓梯。
顧夕城在這酒店裡面顯然是有房間的,可是許婧一點兒都不想住在他名下的房間裡面。儘管這酒店住一晚上都得四五百的,但是她還是用自己的身份證開了一間房。
一路上許婧都沒有說完,電梯裡面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許婧自己站了一邊,顧夕城大概是知道她不喜歡自己靠近,所以就站在另外一邊沒有動。
折騰了一天,許婧又累又餓,她只希望顧夕城快點兒走,然後自己能夠叫個外賣吃了飯洗澡好好地睡一覺,然後明天起來考慮自己的去留問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電梯,許婧刷開了門,人直接就擋在門前,顯然是不讓顧夕城進去:“我自己進去就好了,你不用送我進來了。”
她手握着門把,手有些發顫,生怕他直接推開門就進來。
顧夕城看了她一會兒,就在許婧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的時候,他總算開口了:“恩。”
說完,他就真的轉身離開了。
許婧看着他一步步走開的背影,半響才反應過來,顧夕城真的就這麼走了,沒有像以前那樣強硬地要跟着她進去。
他走到電梯的門口,彷彿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回頭看了她一眼。
許婧只覺得渾身一僵,連忙推開房門進去然後把房門緊緊地關上,生怕他下一秒鐘就反悔衝進來。
黑眸看着那白色的身影進了房間微微暗了一下,那關門的聲音“哐”的一下,整個走廊都回響着。
顧夕城看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擡手摁了電梯。
許婧靠在門上停歇了一會兒,確認顧夕城真的走了之後纔打電話去前臺訂餐。
她不敢出門,生怕顧夕城會不會在樓下,再說了,今天的事情確實讓她還有餘驚。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許婧也沒有多加懷疑,以爲是訂餐送上來了,卻沒有想到一開門,看到的是顧夕城。
她下意識就要把門關上,但是顧夕城已經先她一步擡腿擠了進來。
“你幹什麼!”
她看着他,不知道怎麼的聲音有些發抖,手死死地壓着門。
但是她的力氣哪裡比得上顧夕城,他輕而易舉就進來了,許婧推着門的手因爲顧夕城強硬地進來,人堪堪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了下來。
“你手受傷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他擡手就將門關了,拿着手上不知道哪裡來的消毒水和棉籤就往前面走。
許婧愣了一下,連忙擡腿跟了過去,“我自己——”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顧夕城人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去了,意思很明顯,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
可是許婧根本就不敢過去,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顧夕城了。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總是這樣,只要是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就從來都不會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就好像現在,她明明說了自己可以的,可是他就那樣坐在那兒,她不過去,想來他今天晚上也不會走了。
想到這些,許婧整個人都滲了冷意,看着顧夕城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只是坐在沙發上的那人彷彿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一般,一張臉沒有半分的變化,擡頭看着她:“過來,我幫你處理傷口。”
他的聲音淡淡,就好像兩個人現在的關係和睦得很。
許婧站在那兒,只覺得又一股火在胸腔裡面燒着。
她的視線落在那桌面上的擺放着的水杯,忍不住就伸手拿了一個起來直直地摔在了顧夕城的腳下:“你到底想幹什麼!”
開的是豪華單人間,顧夕城腳下墊着毯子,那玻璃杯子摔在上面只是發出了幾聲沉悶的響聲,卻沒有碎開來。
“過來,處理傷口。”
他又開口重複了一次,將她的怒氣和厭惡視若無睹。
許婧又氣又怕,偏偏她又拿他沒有辦法
今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現在大晚上的,說真的,她已經沒什麼勇氣就這樣跑出去了,即使是爲了躲着顧夕城。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就起身。
許婧一僵,下意識地往後退,甚至想跑,但是他的動作飛快,輕易地就將她的手腕拽着,手微微一用力,就將她帶到沙發上坐着了。
她自然是不會就這樣任由他搗鼓自己,但是還沒等他起來,他就已經開口了:“處理完傷口我就走。”
這句話無疑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許婧整個人坐在那兒,猶豫了半響最後還是沒有動。
她的傷口其實已經結痂了,處不處理也沒有關係。
那消毒水落在她手背上的時候許婧忍不住抽了一口氣,一直低着頭看着她手背的顧夕城突然之間擡頭看了她一眼:“疼?”
他向來都是喜行不露色的,如今擡頭看着她的時候眉頭卻不知道怎麼蹙了起來,那深黑色的眼眸裡面顯然是帶着幾分波動。
許婧愣了一下,心底的茫然越發的多。
但是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了,冷着臉開口:“你快點兒吧,我想早點兒休息。”
許婧一向帶人都是溫和有禮的,所有的尖銳冰冷,都是被顧夕城這個男人逼出來的。
他收回了視線,動作似乎比方纔還有輕了許多,但是那藥水落在傷口上面,總歸是疼的。只是這一次,許婧死死地咬着牙,就是不開口。
她現在只想快點兒結束這一切,讓顧夕城離開。
彷彿是猜到她心裡面所想,顧夕城的動作快了許多,不到三分鐘,就已經將她兩隻手上的傷口都處理好了。
手被鬆開的時候許婧不禁愣了一下,擡起頭的時候,顧夕城已經站了起身了。
她視線微微一動,不小心看到他那手臂上的血跡,不禁吶吶開口:“你——”